“鄭將軍,我曹營橫掃江南,無人可敵,鄭氏本是海上英雄,而今朱明大廈將傾,鄭氏不想想自己的出路嗎?大王派我家將軍來江南的時候,特別交代了,鄭總兵,乃是海上蛟龍,我等都必須禮遇之,大王在南京求賢若渴,虛位以待鄭總兵久矣。”張素說道。
鄭彩哈哈一笑說道:“如果張先生今日所來,就是爲了這件事情,那麼就可以回去了。事情到此爲止了。今日我不是來說這個的。我要談的生意,並不是這個。”
對兩人來說,目的是不一樣的。
鄭彩不過是想讓曹營行個方便,畢竟江南在曹營手中,曹營對江南的控制力本就不是太行。
但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想辦成什麼或許困難,但是想要破壞鄭氏的交易,卻是非常容易的。
自從羅玉龍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在強力的措施之下,大筆交易已經趨於停止了。
鄭彩不過是爲了錢而來,但是張素更多的卻是政治目的。
“也好,此事先放下不提。”張素說道。
鄭彩的臉色微微緩和說道:“只要張將軍高擡貴手,十萬兩的孝敬拱手奉上,再多也不是不可以談的。”
十萬兩已經算一個不小的數目了,北方很多府縣,在李自成拷餉政策之下,所得的也不過是十幾萬兩而已。
而且鄭彩言下之意,這錢是給張軒的。至於張軒在裡面弄到多少好處,鄭彩就不管了。
張素心中冷笑,他很明白張軒。
如果硬要說張軒不貪污,這個也說不清楚,蓋因曹營創業之時,公與私根本就分不清楚。很多款項,都說不清楚,是公款還是私人的。
不過,張軒個人的生活談不上簡樸,但是也不是揮霍無度,如果不是要養南京城一座大宅子,全家千餘兩的開支也都能過得去。
而羅玉嬌的私房錢就遠遠不止這個數字。
所以,給張軒十萬百萬兩,張軒也會用在公事上。太多的錢對張軒來說,根本毫無意義。
而且鄭彩給的太少了。
此刻正是鄭家海上全盛之時,海上羣雄,如許素心,劉香等,都被鄭芝龍削平,而荷蘭人,西班牙人這些外來戶,在數年之前,在南方與大明打過一仗,鄭芝龍就是主力之一,這些西洋人也承認鄭家的勢力範圍。
鄭家在鄭成功時期,也沒有恢復到鄭芝龍時期海貿之勝。
一年收入抵大半個朝廷,有數百萬兩之多,而江南的貨源,也是鄭氏所必須的,否則單單憑藉福建,是供應不起來的。
每年數百萬兩的收入,僅僅分給曹營方面十萬兩,這也太少了。
而且,對張軒來說,最重要的並不是錢的問題。
畢竟江南在手,曹營財源並不缺乏。
即便有些緊張,但也僅僅是吃香問題,真惹急了,未必不敢如李自成一般拷餉,如此一來,不要說幾千萬兩,就是一兩億兩白銀,未必沒有。
但是首先要保證能江南的安定。
這個要求在所有要求之上。
“這個暫時不提。”張素說道:“我們先說一下交易要求,我要求鄭氏的所有交易都必須在寧波,如此鄭將軍也不需要東奔西跑了。”
鄭彩微微皺眉。
在寧波交易不是不行。
寧波在明代,就是一個重要的港口。東西方貿易的要點,特別是舟山羣島之中的雙嶼島,在嘉靖時期,就是一個重要的中轉站。
再加上寧波水系與運河相連,水道交通網絡遍佈整個江南。
寧波交易不僅僅對曹營有利,對鄭氏也是有利的,省卻了不少成本。
“既然你們這樣要求了,也不是不行,只是條件是---?”鄭彩當然知道天下並沒有白吃的午餐。
“我們抽成,不多,就是一成。”張素說道。
鄭彩微微皺眉,這個數目哪裡不多了,絕對超出十萬兩不知道多少,有曹營組織大規模交易,在數量級上要超過之前鄭氏偷偷摸摸交易的數目。
至於多少,鄭彩一時間也估計不出來。
他當機立斷水說道:“不行。最多三釐。”
數目多少張素並不是太在乎的,張素微微一笑,說道:“這樣來說,鄭將軍答應了,數目可以讓下面人談,但是有一個前提條件,那就是鄭氏必須停止對江南的所有襲擾。”
“張先生,你可要想清楚,現在的情況,並不是我們要談的。”鄭彩說道。
“那好,就不要談了。”張素說道:“我家將軍說了,如果鄭氏不答應,就讓鄭氏看看,我家將軍做到做不到,讓江南片帆不得下海。”
鄭彩哈哈大笑說道:“我鄭氏的船隊,遍佈南洋日本,此來不過是很小一部分而已,一直以來,家主秉承與曹營爲善之意,凡是不過點到爲止而已。如果真要如此,就讓曹營知道什麼纔是真正的海上蛟龍。”
話說到這裡,就有些僵了。
鄭彩與張素彼此相對,一言不發,左右隨從,也都不敢發言。只有遠處山中鳥叫,海邊波濤的聲音遠遠的傳了過來。
張素向後背上一靠,說道:“我想鄭將軍需要請示一下了,今日就到這裡吧。”
他起身走出了大雄寶殿。
這個舉動是相當失禮的。
而張素還是很有底氣的,他的底氣來源於張軒,這所有條件都是張軒的意志,故而他不怕談崩,自然願意給鄭氏一個下馬威。
“大人,我們該怎麼辦?”一個師爺問鄭彩。
鄭彩微微一嘆,說道:“將這一次談判的情況,給大伯送過去。”
鄭彩心中暗道:“這有的談了。”
對於江南的利潤,鄭彩是絕對不想放棄的,鄭家雖然錢多,但是花銷也多。維持這麼大的船隊,也是需要錢的。還有福建很多人都要上下打點。
對於鄭家來說,錢雖然不緊手,但是從不嫌多,這樣官府大批量,放在臺面上的貿易,或許能超過之前的貿易規模。
而鄭彩更是在鄭家專門負責這一塊的,他根本不想放棄。
而且他也知道,他的威脅,其實很空。
是,鄭芝龍帶到舟山的船隊,僅僅是鄭家的一部分,甚至是很少的一部分,但是鄭家本質上,並不是一個軍事組織,而是海商。
鄭家說自己戰艦千艘,但是鄭家的船一般來說,都是貨船改裝的,也就是武裝商船,畢竟海外也不是什麼太平地方,沒有武力根本不足以保護財富。
不說,鄭氏戰船的實力,單單說一點。抽離了大批量船隻來浙江,固然能給曹營很大的壓力,但是鄭家自己就不過日子了嗎?
如此一來,鄭家的財政,越會受到極大的消弱。
是一種兩敗俱傷的舉動。讓鄭彩來說,他不願意這樣。
但是停止對浙江的騷擾,卻也不行。
畢竟鄭家現在還掛着大明的名義,鄭家在福建享有的很多特權,都是因爲鄭芝龍是福建總兵。
而停止對浙江的騷擾,幾乎很明顯是與曹營暗通,不僅僅福建那邊會有問題。就是舟山島上,張名振,王之仁這些將領,也會有問題的。
這種種複雜的利弊得失,鄭彩也無法判讀,更不能做主。他必須上報鄭芝龍。
蛟門山上的情況,很快通過海路傳到了鄭芝龍的手中,鄭芝龍微微皺眉,將鄭鴻逵,與鄭森兩人叫過來,將情況告訴兩人,說道:“四弟,你覺得這個情況該怎麼談下去?”
鄭芝龍重視的是鄭鴻逵,而叫鄭森過來,不過是想讓鄭森積累一些經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