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龍皺眉,對鄭彩說道:“這些事情,一行是你負責的,你說說,該怎麼辦?”
“最好與曹營談談。”鄭彩說道:“如今曹營將江南佔據優勢,想要做買賣,不能不與曹營接觸。”
鄭森皺眉,想要說什麼,卻被鄭鴻逵一把拉住,鄭鴻逵說道:“我們將與曹營之間的戰事怎麼辦?”
“打仗歸打仗,生意歸生意。”鄭彩說道:“打仗是應付朝廷,但是生意纔是我們鄭氏的根本,今年雖然去南洋的船隻還沒有回來,但是因爲江南的戰亂的緣故,這一批利潤最少翻一倍,幾十萬兩銀子,這不是一個小數目。”
“我倒是不反對與曹營做生意。”鄭鴻逵說道:“只是大哥與曹營談的僅僅是生意?”
“哈哈哈。”鄭芝龍自然知道鄭鴻逵的言下之意,他的意思是鄭芝龍會不會與轉投曹營。說道:“自然僅僅是生意了。”
鄭芝龍說得是真話,最少現在來說,鄭芝龍並沒有聽投降曹營的意思。
“如此弟弟就放心了。”鄭鴻逵說道。
鄭芝龍定下來之後,就由鄭彩出面與曹營談判。至於在什麼地方談,談什麼,還要一些扯皮,這事情快不了。
鄭鴻逵帶着鄭森出來之後,鄭森有些沉不住氣說道:“四叔,你剛剛拉我幹什麼?”
“福鬆你當時想說什麼?”鄭鴻逵問道。
鄭森說道:“自然是勸阻父親,不要做如此不忠不義之舉。”
“哈哈哈。”鄭鴻逵大笑,他越看越覺得鄭森就像當初的自己一樣,他說道:“大伯如何不忠不義了?”
“身爲人沉,擅自與賊人暗通。”鄭森說道:“這難道不是嗎?”
鄭鴻逵說道:“天下各路將領有多少與賊人沒有私下的聯繫,自從遼東李成樑養賊,官與賊之間,就分不開離開。”
當初,鄭鴻逵在劉振飛的指點之下,想做大明的忠臣良將。但是出仕之後,才知道,天下將官無人不與賊人相通,想想吧,張獻忠爲了詔安一事,買通了薛國觀,當時的薛國觀可是大明內閣的一員,可以說是大明體制之中,最頂層的人了。幾乎可類比現在九大長老之一,他都與張獻忠有私下交易,可見官賊之間聯繫之廣泛。
鄭鴻逵將這些事情一五一十的該鄭森說了出來。
鄭森聽過大吃一驚,但是依然嘴硬說道:“即便是這樣,父親也不該與曹營暗通。”
之前,鄭芝龍一心想讓鄭森讀書進取,考一個進士出來。如果不是天下亂到維持不下去,鄭森的人生軌跡,比如他是數次考進士,最後得中,成爲士大夫的一員。讓人南安鄭氏也從武將轉換爲書香門第。
所以這些陰暗面的東西,鄭森還沒有接觸過,還是一個熱血中二青年。
正如鄭鴻逵當初一樣,只是鄭鴻逵天南地北任職數年,見識過這世界的真實之後,早已將底線向後面挪移了不少,在鄭鴻逵看來,只要鄭芝龍不公然投賊,他都不在意。
與賊人,與東虜有生意來往的又不是鄭家一個,大家半斤八兩而已。
鄭鴻逵聽了鄭森的話,說道:“福鬆,你覺得朝廷看中的是鄭家的忠誠,還是鄭家的實力?”
“這-----”鄭森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鄭鴻逵拍拍鄭森的肩膀的說道:“或者說,我鄭家沒有這一分實力,朝廷又會怎麼對我們?而我們鄭家這一分實力又是怎麼來的,你是大哥的長子,將來的鄭家的家主,這些事情,你需要好好想一想。”
鄭森一時間有些失魂落魄。
鄭家的實力是怎麼來的?鄭森又怎麼能不知道,而朝廷看中的就是鄭家的實力,而維持這一分實力,就要做一些暗地裡面的事情。這些與鄭森一直讀的聖賢書是不一致的。
一時間鄭森覺得混亂之極。天地好像以別樣的姿態,重新在他的眼前展開。
雖然僅僅是一會兒,鄭森卻覺得自己忽然成熟了不少。
鄭森的心理活動,不過是一個小插曲。
張軒與鄭氏的第一部試探,只是書信來往,而且不是張軒與鄭芝龍的,而是張素與鄭彩兩人的書信來往,在書信來往的同時,雙方交戰從來沒有斷過。
阮進也是一個有能力的人。他在十幾日之內,就駕馭着七艘戰船,與官軍的水師在象山附近打了一仗,大獲全勝,並奪下一艘戰船。象山一帶狹長的水道,落入了阮進的控制之中。
水戰第一次勝利,雖然是一場微不足道的勝利,僅僅是十幾艘船的交鋒,但是代表了曹營海上勢力的第一步,雖然之後鄭氏水師大舉來而,將阮進逼到港口之中,如果不是張軒調集了不少大炮,阮進所在的港口也是重兵把守。初戰告捷的阮進就要翻車了。
羅玉龍接到張軒的書信之後,也有所動作。
蘇州,杭州,常州,松江,這幾個人最繁華的府縣之中,所有大戶都被打過招呼了,不能與鄭氏交易。
自然有人覺得可做得天不知地不覺。畢竟曹營在江南的實力,都是以兵鎮壓而得來的,沒有深入到民間角落之中,故而想瞞過羅玉龍自然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自然有一部分漏出馬腳來,被羅玉龍抓住了痛腳,羅玉龍自然毫不留情,將這大戶舉家上下,全部扔到菜市口,少不了吃上一刀。
如此酷烈的手段,讓江南士紳爲之寒,他們深刻的認識到了,他們的大明已經沒有了。
羅玉龍如此強力的手段之下,敢私下於鄭氏交易的人自然少了。而鄭氏似乎是爲了反撲,對各地的騷擾更是加強了,甚至鄭氏與沈廷揚聯手,攻克淞滬所,寶山所,措不及防之下,羅玉龍折損千餘士卒,其中有不少了老兄弟,而溫臺之間,義軍通知的薄弱環節,更是有不少官軍活動。
風起雲涌之下,雙方似乎打得越來越激烈。
但是私下裡,張素與鄭彩書信來往脣槍舌戰之下,終於確定了談判地點。在蛟門山上。
蛟門山在定海城之東,出了蛟門山之外,就是大海,此地與寧波的距離也不遠,與舟山的距離也不遠,便於消息傳遞,而是山中又不能埋伏太多人手。
蛟門山在當地又是一處名勝所在,上面也有不少建築,也好安置雙方的談判人員。
這個地方,雙方都很滿意,即便是雙方翻臉了,雙方的使者想走,都不可能留下來。
張軒這邊談判的人,不是別人,就是張素。
去談判這個人,必須得到張軒的絕對信任,畢竟爲安全着想,張軒是不能去的。一旦所託非人,可要耽擱羅汝才的大業的。數來數去嗎,也只有張素合適。
而鄭氏負責外事的一直是鄭彩,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
就在上千裡的海岸線上,處處烽火,雙方似乎打得着急上火的時候,在蛟門山之中,一座清幽的寺廟之中,裡面的和尚都被管起來,雖然沒有晨鐘暮鼓,僧人做早課的聲音,但是在初春的山中,萬物萌發之際,本身就有一股禪意。讓人不由的靜下心來,似乎忘記了山外數千裡的烽煙,只要這山中的靜謐之色。
雙方各帶百人,遍佈寺廟之中,幾乎是勢均力敵。而張素更是與鄭彩相對而坐。
在這樣的環境之中,雙方在大雄寶殿之中,如來佛祖之前,相對而坐,曹營與鄭氏第一次接觸,就在這裡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