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揚州大戰一觸即發,連沈廷揚的船隊,也就注意力放在江北了。沒有精力騷擾江南了。而在寧波,張軒蓄勢已久的一場大戰,也拉來了帷幕。
這就是攻閩之戰。
張軒與曹宗瑜正在做最後一次分析。
“這一戰的目的,不在於攻下福建。”張軒說道:“福建八分山水一分田,本就是一個窮省,雖然海貿發達,但是而今沒有時間在福建多浪費,故而福建這一戰,是征服之戰。”
“只要讓鄭芝龍知道,他沒有與我們作對的勇氣,只要我們願意,他在海上固然奈何不了,但是他在陸上的基業,就要付之一炬了。”
“故而,這一戰的關鍵,不在福州,不在泉州,而在南安小縣。”張軒手指點在地圖之上的南安說道:“待我問候一下,鄭老夫人。”
鄭芝龍的家就在南安,在南安有一個巨大的宅子,規格之大,不下於一座小城,是鄭氏的根基所在,也是鄭家的貿易中心所在,張軒估計在鄭家家宅之中所存放的白銀,就有數以百萬兩計。
“大人,我一直擔心一件事情。”曹宗瑜說道:“如今鄭芝龍還不肯臣服怎麼辦?鄭芝龍的真正根基還是在海上。而不是陸上。”
張軒也沉吟起來。
別的不說,鄭芝龍只要將家小往廈門島上一搬,張軒自然拿他們無可奈何。
張軒深吸一口氣,他知道這一場賭博,賭的是鄭芝龍的氣量,賭得是鄭芝龍的決心,賭得是鄭芝龍的野心。
鄭芝龍固然可以將勢力遷到海島之上,但是鄭芝龍的貿易網絡卻是遷不到海上的。
江南這邊的貿易雖然會給鄭家帶來額外的利潤,但是鄭家紮根於整個福建的貿易網絡,纔是鄭家的根本。畢竟福建在張軒看來是一個窮省,但是那是要看和誰比的。
與江南一帶比,自然是窮省,但是與海外南洋日本相比,福建所產的茶葉,鐵器,絲綢,都可以作爲貨物販賣。即便比不上江南,但是利潤也是相當可觀的。
不過,張軒之所以敢賭。也是後車之鑑了。
鄭芝龍雄踞福建擁立隆武帝,當時,未必不能協天子以令諸侯。成就一番大業,但是他卻在一敗之下,拱手以降清廷,從這一點可以看出來,鄭芝龍固然是一時豪傑,但卻不是能成就大事業的英雄。
張軒就不信了,鄭芝龍投降清廷,不投降他。
清廷當時的名聲未必比曹營現在的名聲好。而且羅汝才許出的籌碼,也不小,世鎮福建如雲南沐氏,他不信這個條件,鄭芝龍還會咬着牙給跟他死磕到底,這樣的風格,不是鄭芝龍的,而是鄭成功的。
但是張軒卻不能這樣給曹宗瑜說道。
張軒沉吟一會兒說道:“你覺得我與鄭芝龍相比,誰更堅韌一點?”
“屬下不知道。”曹宗瑜說道。如果是別人,一定會拍張軒的馬屁,但是曹宗瑜卻不會在張軒面前說這樣的話。
“我覺得是我。”張軒說道:“如果鄭芝龍真的冥頑不靈,我就自請領兵如閩,倒是你就算是給我打前站的。讓戰事在福建爆發,也好過鄭芝龍在舟山陰魂不散,到時候經營三五年間,我就不相信,我不能將鄭氏連根拔起。倒是可就是不死不休了。”
曹宗瑜覺得張軒這個說法,不足以說服他。但是他也知道,現在這個辦法,也是唯一的破局之法,也就繞過這個問題說道:“我這一去,帶步卒萬餘,騎兵萬餘,幾乎將寧波一帶的主力清空了。鄭芝龍大舉進攻,我擔心-----”
“你擔心我守不住?”張軒大笑道:“各部衛所都已經授過田了,每一個衛所最少有千餘士卒,算是這些士卒,整個寧波大概有三萬新編士卒,不讓他們野戰,讓他們固守一方,我帶臨潁營,西平營左右支援,鄭芝龍即便是全軍而來,我也能給他打崩了,你就不用擔心我,我倒是擔心你,福建畢竟是一個大省。有一二能臣如路振飛者,就能拉出數萬大軍,或許進攻無力,但是防守卻是可以的,而且福建多山,福建水師又能沿海調動,恐怕倒是你進退兩難。”
曹宗瑜說道:“請大人放心,我曹宗瑜從小讀兵書,就是爲了這一刻。”
張軒自然知道,他一直覺得曹宗瑜用兵之能,或許還自己之上。不過,很多時候,有才能卻未必能受到重用。即便張軒自忖自己的能力配得上他的現在的位置,但是他更明白。
他之所以能坐在這個位置上,最重要的原因,不是他的能力,而是他是羅汝才的女婿。
張軒這邊送出了曹宗瑜,那邊舟山島上就得到了消息。
鄭芝龍大怒道:“張軒這是沒有將我放在眼裡。傳令下去,調集人馬,他既然敢露出這麼大一個破綻在。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鄭芝龍立即傳令張名振,王之仁等部,再加上鄭家的本部人馬,大舉出動,這一次直接進攻定海,準備從定海逆流而上,直撲寧波城。。
“大伯,是不是該與曹營那麼商量一下,問一問這是怎麼回事?”鄭彩說道:“畢竟,定海的貨物可是不少。也算是先禮後兵。”
鄭芝龍有些猶豫。
這一段時間,鄭芝龍與張軒交易了好幾次,張軒獲利不少,有了這大筆利潤的流入,張軒才裝備起三萬新軍。也才能支撐起曹宗瑜入閩之戰。
但是鄭氏的利潤更是在曹營之上。鄭芝龍對於這大筆利潤也是很滿意,也給了張軒一點優待,這優待並不是其他,而是放緩了對沿海的騷擾,當然了,鄭氏放緩了,對於張名振與王之仁的舉動,鄭芝龍卻沒有刻意限制。
如果可以,鄭芝龍想讓這樣日子一直持續下去。
“你去問問吧。”鄭芝龍說道。
“是。”鄭彩說道。
鄭彩再次來到蛟門山之中,只是這一次張素卻姍姍來遲了。
張素見了鄭彩漫不經心的說道:“卻不知道鄭將軍急急忙忙叫我過來,有何貴幹,畢竟大軍入閩之事,千頭萬緒,我正忙着的。”
鄭彩聽了張素的話,一時間有些怒極,陰沉的說道:“我就是爲此事而來,我們兩家合作的好好,爾等爲什麼要入閩?”
張素聽了,不由的哈哈大笑,根本直不起腰來。
鄭彩臉色更黑了,說道:“你笑什麼?”
張素收斂笑聲,說道:“我笑鄭將軍你幼稚。明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且不說,你我之間所談的,從來沒有涉及福建。就是說了,我曹營志在天下,也不是一日兩日。怎麼你今天才知道嗎?”
鄭彩頓時覺得自己失言了,說道:“怎麼才肯撤回大軍?”
鄭氏對福建的軍備是相當的瞭解的,福建最厲害的軍隊,不是別人,正是鄭氏所部,但是鄭氏所部在陸上,從來沒有佔過曹營的便宜。不過是不是以多打少。
曹營這一次大軍南下,福建能不能抵抗得住,鄭氏有一致的判斷,不可力敵,只能堅守。
否則鄭彩也不會如此惱怒,鄭芝龍也不會決定大舉攻寧波。
概因鄭芝龍下意思將福建當成自己的了。
“軍令豈同兒戲,豈能朝令夕改。”張素說道:“說你幼稚,你還不信,這話是一個將軍說的嗎?不過,我家張將軍也不想將事情做絕,只需鄭將軍上表臣服,大家都是一家人,又何必動刀兵?”
“不可能。”鄭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