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秦猛說道:“鄭將軍正在曹將軍軍中做客,唯恐家中擔心,故而特派我來捎個口信,報個平安。”
黃老夫人看了鄭芝豹一眼。卻見鄭芝豹不敢與他對視。頓時明白,這一件事情恐怕是真的。心中頓時大怒,恨不得現在就對鄭芝豹用家法。但是在外人面前卻不能漏了怯。
“我知道了。不知道我那不孝子做了何等之事。惹得張將軍派人來安平鎮興師問罪,不過,既然來了,我老婆子就多說兩句,不知道多少錢可以放我那不孝子回來?”
秦猛微微搖頭沒有說話。
“一百萬兩。”黃老夫人說道。她見秦猛不說話,說道:“五百萬兩。”
鄭芝豹有些急了,說道:“娘----”
一百萬兩,這個數目不大,鄭氏咬咬牙也能拿出來,但是五百萬兩,就畢竟多了,不是咬咬牙的事情了,就要影響鄭氏的生意來往了。
“住口。”黃老夫人說道:“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
“老夫人。”秦猛說道:“這可不是錢的事情,還請老夫人修書一封,給鄭總兵,倒時候讓鄭總兵與我們談。”
黃老夫人說道:“老身知道了。”
“既然如此話已經送到了。”秦猛說道:“那麼在下就不打擾了。”
“怎麼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鄭芝豹說道:“你也太不將我鄭家放在眼裡了吧,你就是城外騎兵的統領,我將你留在這裡,正好用你換我家三哥。”
秦猛一聽不由哈哈大笑。說道:“我不是看不起鄭家,而是看得起鄭家,覺得鄭芝龍是個響噹噹的的人物,纔來安平鎮拜訪,如果這樣就被你們扣住,天下人誰還相信鄭家的信用。”
“再說了,我區區草芥之將,曹營之中車載斗量,根本不足掛齒,縱然死在安平之中,無非張將軍殺鄭鴻逵以祭,一命換一命,我也算是夠本了。”
黃老夫人聽鄭芝豹所言,未必沒有意動,只是聽秦猛這麼一說,頓時喝止住鄭芝豹,在她心中十萬個秦猛也比不上她一個兒子,讓人送秦猛走了。
秦猛出了安平鎮才鬆一口氣。
當時氣勢很足,但是當時未必不害怕,只是強行壓制住了而已。
秦猛立即帶人從安平城下撤離,回福州去。但是與此同時,數封書信從安平鎮出海,一兩日內到了溫州城下鄭芝龍的手中。
鄭芝龍拿這書信匆匆一看,頓時惱怒非常,一來惱怒鄭芝豹辦事不利,連區區千餘騎都擋不住,二來又埋怨母親,這個時候就不要添亂,我豈能不想保全三弟。
隨即他擡起頭來,看着溫州城,長長吐了一口氣,頓時覺得進退兩難。
溫州城在永嘉江南,永嘉江在溫州以西也變得開闊起來了,容得下海船了。鄭芝龍已經猛攻溫州數日了,但是許都在城中堅守,不敢說是穩如磐石,但也是一個難啃的骨頭。
溫州城北城牆,距離永嘉江上不遠,鄭芝龍迫近下錨,直接用火炮轟擊城池,已經打下好幾個缺口了。
許都根本不修補城牆,而是留住缺口。鄭氏士卒多少人衝進去,就有多少人從裡面退出來。
不,也留下不少具屍體。
鄭芝龍問及裡面的情況,頓時三個字涌進鄭芝龍的腦海之中,就是鴛鴦陣。
從士卒的描述之中,許都部下所用的就是鴛鴦陣。
在這種狹窄的地方肉搏,鴛鴦陣可謂是鄭芝龍部下的剋星。畢竟鄭芝龍軍中的組成成分,與一百年前海賊的組成相差沒有多少,打起仗來,也就是靠個人勇武,這樣的戰鬥方式,遇到有組織紀律的軍隊,很難沾上便宜。
不管是面對張軒,還是許都都屢屢吃癟。
這樣堅持不下的戰事,讓鄭芝龍很是煩惱,一來他煩惱攻城不下,二來,他也意思到,即便能攻破城池,許都未必不繼續抵抗。
而這個時候,許都的各路援兵已經來了。
第一路援兵乃是來自金華,乃是許都留在金華的部下,這也是張軒特地派來的。
所謂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派出金華軍一個營,也讓許都知道,張軒並沒有放棄他。這個營來得很快,不過到溫州城下,許都並沒有讓他們進城,反而是在永嘉江上游駐紮。
讓鄭芝龍不得不提防上游的火船。
時間不久,他又得到消息了,溫州下游盤石衛,也有不少士卒入駐。具體是那一路兵馬,鄭芝龍一時間也不清楚。
但是鄭芝龍也摸到了張軒一點心思。
張軒知道他即便是派人救溫州,鄭芝龍也是能來去自如的,故而張軒可能想將鄭芝龍困在永嘉江之中,來一個甕中捉鱉。但是一是鄭芝龍也想不起張軒用什麼辦法封鎖下游數裡寬的江面。
本來戰事就已經很困難了,再加上福建的這麼多事情,如何讓鄭芝龍不煩惱啊。
正在鄭芝龍反覆思索,想來想去,現在這個局面怎麼破,鄭鴻逵他到不擔心,張軒沒有與鄭氏徹底翻臉的想法,鄭鴻逵即便是在張軒手中,也會被奉爲上賓的。
但是如果不改變現在的戰略形態,難道將來放棄陸地上的一切,去當海盜不成。
就在這個時候,卻聽外面有人闖了進來。
鄭芝龍一看是鄭森,看鄭森失魂落魄的樣子,鄭芝龍勃然大怒說道:“發生什麼事情了,看你的樣子成何體統?”
鄭森卻流下淚來,撲通一聲跪在地面上說道:“北京失陷,陛下殯天。”
鄭芝龍一聽,也愣住了,說道:“什麼?”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雖然大家都覺得大明長不了了,但是當這個事實真的到了眼前,鄭芝龍還是不能接受,他從小在海上廝混,與官府做對,但是內心深處從來是以自己爲大明人而自豪的。
縱然崇禎十四年後,天下形勢一日壞過一日。
但是鄭芝龍內心深處未必沒有的朝廷會重新振作的想法。
而今這個消息卻是打消了鄭芝龍所有的幻想。
“陛下----”鄭芝龍張了張嘴,只說出這兩個字,一時間整個人好像抽了脊樑骨一樣,坐在椅子之上,空空蕩蕩的,什麼也去想。
有些東西一直陪伴着你,你縱然十分厭惡他,十分不喜歡他,當他消失的時候,內心之中依然是悵然的,更何況,崇禎對鄭家未必沒有恩,鄭芝龍發跡,也是崇禎二年投靠官軍之中。
風風雨雨十幾年,都以官軍自詡,以朝廷命官自豪。但是現在這個朝廷沒有了。
鄭芝龍心中空蕩蕩的,但是鄭森就已經哭出來了。
鄭森雖然從小在日本長大,但是也是準備考進士的人,四書五經也是從小讀慣了,忠義兩個字,雖然不敢說說時時刻刻記在心上,但是對崇禎殯天的哀傷,卻是實打實的。
鄭芝龍好一陣子說道:“哭什麼哭,傳令下去,撤軍回舟山。”
“爹,我們不打溫州了嗎?”鄭森問道。
鄭芝龍幽幽的說道:“好打什麼打?”
朝廷都沒有了,他鄭芝龍做再多,又是做給誰看啊。此刻鄭芝龍心中不由生出了別的心思,比如說與張軒好好談談,投奔吳王未必不可以。
北京失陷,崇禎殯天的消息,哄傳天下,一時間整個天下都震動了。不管是北京,還是南京,是遼東還是正夷陵,是淮安還是武昌。無數人爲這個消息而動。鄭芝龍也退回了舟山,張素與鄭彩之間再次談判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