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七年,順治元年,永昌二年,臘月二十三日。小雪。
紛紛揚揚的雪灑在長江之上,灑在武昌城上,灑在武昌城南門中和門外。
似乎雪色將天空都渲染成了白色,天下之間蒼白一色,不過,雪畢竟不大。黝黑的武昌城牆不會被全部覆蓋,遠遠的看去,就好像是一頭黑虎臥在大地之上。
武昌中和門外,不知道多少人在等在雪中。
官道兩旁幾乎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每一個士卒都如同雕塑一樣,手握長槍,長槍的槍尖之上,散發一道道寒光,即便在雪色之中,也分外明亮。唯一不美之處,就是每一個盔甲都有不同,似乎有修補的痕跡,刀槍的痕跡。
不過,這並不是儀仗隊,而是臨潁營,臨時被拉過來客串護衛而已。
原因無他,不知道是不是張軒特別重視隊列的原因,反正張軒部下看上去比其他各部好看一些。
沒有讓這些士紳久等。
只聽馬蹄踏在薄雪之聲的聲音,一行人遠遠的從南邊過來。
數十騎爲先導,沒有在城前逗留,而是徑直入城,以黑雲龍爲首的護衛,在城門之外,再次設立一個保護圈。
之後,過了一陣子,羅汝才纔到了。
羅汝才身穿一身鎧甲,頭帶金盔,頭頂上一點紅纓上下飄動,威武非常。只是偶爾從羅汝才頭盔之中透出的一絲白髮,還有羅汝才即便是板着臉也崩不開的皺紋,說明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羅汝才真的老了。
“吳王殿下到。”李國輔的公鴨嗓子,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來。
這一聲呼喊之中,武昌城中的士紳紛紛跪倒在地說道:“拜見吳王殿下。”
羅汝才翻身下馬,將爲首的士紳虛扶起來,說道:“快快請起。”
這些士紳才紛紛起身,爲首之人,將一封書信呈上了來,說道:“前明無到,殘虐百姓,殿下起於草莽,伸大義於天下,而今十數年矣。功莫大於殿下,德莫高於殿下,當正名分,定分止,祭天地,登大寶,以應天下之望。”
“請殿下,正名分,定分止,祭天地,登大寶,以應天下之望。”
一時間,這些武昌士紳紛紛跪了下去。
這是勸進。
羅汝才立即看向張軒,張軒臉色大變。這可不是他安排的。他立即看向王進才,王進才也臉色一變連連向張軒搖頭。張軒也知道王進才決計不敢瞞着他擅自做決定。
“定然是武昌城中士紳,擅自做主。”張軒心想,隨即暗地冷笑一聲:“他們完了。勸進之功誰不想要有,曹營很多老人都等瘋了,他們居然想搶這個功勞,不知道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還是太貪心了。”
或許因今日勸進之事,羅汝纔會保他們一時,但是這一件事情過去之後,曹營老人自然會找他們算賬。
張軒可不以爲他些士紳能抵擋過曹營老人的勢力。
不過,這樣一來,也捅破了一張窗戶紙,那就是羅汝才登基之事。
如果不是西征之事,羅汝才早就登基了。而現在武昌已下,大軍征戰半年,正是要修整的時候。登基正是時候,卻不知道,羅汝纔在什麼地方登基,是在武昌,還是在南京。
羅汝纔看張軒的臉色,也知道不是張軒安排,隨即說道:“孤德薄望淺,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將這一次勸進之事,算是安撫完結了。
隨即武昌士紳,將武昌黃冊,白冊,乃至武昌府大印,巡撫大印,一併送上來,羅汝才讓人接過來。算是接管了武昌大權。
然後大隊人馬,一支支一隊隊進入了武昌城。
這一次入城式,帶有一些示威,閱兵的意思。
大隊人馬從武昌南門進入武昌城,順着中軸大道,到了楚王府門前,然後繞道,在城中走了一圈。
雖然沒有經過什麼訓練,但是士氣騰騰的士卒,機率嚴明的隊列,也鎮住了武昌百姓。從今之後,湖廣之地,好幾次大亂,但是武昌城都牢牢的把握在曹營的手中。從來沒有動搖過。
成爲曹營在湖廣地方的橋頭堡,定海神針。或許也有這一次的行動有關。
不過,張軒卻沒有參與進閱兵之中,而是被羅汝才叫了過去。
“你辦得好事。”羅汝才見了張軒,厲聲喝道。
“孩兒知罪。”張軒立即跪下請罪。
羅汝才微微皺眉說道:“進入勸進之事,不是你的手筆。”
張軒說道:“孩兒不敢欺瞞大王,雖然我也覺得爹早登大寶,以安上下之心,但是決計不敢瞞着爹擅自行動。”
羅汝才目光盯着張軒,見張軒似乎沒有說謊的意思,說道:“那麼你覺得,在武昌登基合適?”
張軒沉吟一會兒,他感受到羅汝才心中似乎也有迫不及待之心。說道:“武昌新定之地,還是在南京名正言順一些。”
“也好,等回師之後再說不遲,不過,你現在就要準備了,國號,年號,禮儀等事。”羅汝才說道。
張軒大吃一驚,說道:“這些事情,孩兒做不來。”
“我知道你做不來。”羅汝才說道:“必須讓錢謙益等人來,不過,不放一個自己人過去,我不放心。你現在給多準備一些。”
“是。”張軒有些無奈說道。
不是,張軒敷衍羅汝才,而是他真不懂這個。
他一個現代人,雖然讀了不少古書。但是這種特別講究的地方,他還是不明白。
一時間,張軒有些迷糊。
這邊張軒爲將來的國號,年號擔心的時候。曹營所有的部隊都得到了犒賞,數月的征戰到了這裡,算是告以段落了,除卻少數幾支依然在外面戰鬥的軍隊之外,其他的軍隊都準備在武昌城中過一個好年了。
也是這一日,在潼關城下。
醞釀數個月的潼關之戰,終於拉開了帷幕。
潼關天下之雄。
這裡從來是軍事要地,歷朝歷代都有佈置,李自成有準備了不少東西,大大小小的火炮佈滿了城牆,各種溝壑更是不用說了。
縱然多鐸從來是膽大包天,在觀看潼關陣型之後,也不敢擅自出動。而是安營紮寨,等待後續的紅夷大炮的到來,再決定攻城。
而李自成不想與多鐸靜坐對峙,畢竟李自成如今已經沒有對峙的本錢,他一聲令下。劉宗敏大軍出關,並不是直接進攻清軍營壘,而是佔據潼關城外的一座無名小山,取得居高臨下優勢。
多鐸見狀毫不示弱,立即派圖海帶精銳騎兵先行衝擊列陣的步卒,隨即命努山等人帶精銳八旗兵,在側翼登山。側翼地勢比較險,但是八旗兵多數在深山老林之中跋涉,這些險要,難不住他們。
清軍登山之後,立即用重弓向下壓制。隨即從山上衝下來,與闖軍進行肉搏戰。
闖營很多都是明軍建制,明軍後方都是肉搏乏力的弓弩手,闖營也是這樣,這樣一下子讓清軍佔據了優勢。
而這個優勢,讓劉宗敏到了最後都沒有扳回來。
雙方激戰竟日,以闖營的敗退,李自成不得不撤軍,收兵回潼關。而清軍也損失不少,面臨潼關的銅牆鐵壁,也不敢猛攻。雙方又恢復對峙之中。只是多鐸多次督促炮隊。
等紅夷大炮到的時候,就是雙方大戰再次掀起的時候。
這只是大戰之前的靜謐而已。
北方風雨正濃,還有一行人無心過年,正是唐王一行人,數百在湖廣大地之上疾馳,跋山涉水向嶽州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