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劉宗敏?”阿濟格說道。
阿濟格爲人彪悍少謀,一臉麻子裡,身形高大,虎背熊腰,即便是尋常之時,身上也是有數重鎧甲,行走之間,鐵甲爭鳴,猶如一鐵人。威嚴極重,縱然是身邊的親信,在他面前不敢有一絲怠慢。
而他眼前的就是劉宗敏。
此刻這位陝西大漢早已不成樣子了。
他身上僅有一身內衫,而衣服之上道道血痕,不知道有多少傷口露了出來,有的傷口已經結痂了,但是有得傷口還在流血,頭上髮髻更是被打亂了,披頭散髮。再加上一臉血污,基本是尋常親近之人,也認不出他來。
“正是你劉爺爺。”劉宗敏被人死死按住,跪倒在地,不能動彈,只能厲聲說道。
“你是個好漢,可願降我?”阿濟格說道。阿濟格的漢語並不是很流暢,語調生硬,不過倒也能聽懂。
阿濟格是一個單純的武人,與他兩個弟弟相比,就差多了。
多爾袞不管怎麼說,也可稱得上一個政治家。而多鐸性情之上也複雜多變,銳意進取之餘,也是有謀略的,後世稱多鐸乃清朝開國諸王戰功第一,卻也不是假的。
阿濟格行軍打仗倒也能行,但是思想相當簡單。對與劉宗敏,他很欣賞。
阿濟格因爲從太原繞道關外,攻榆林,在半路之上,強徵蒙古馬匹。好吧,也就是阿濟格手癢,放馬搶了邊牆之外的蒙古部落,才耽擱了行程。已經被多爾袞好生訓斥一番了,故此現在阿濟格是戴罪立功,急需立功的他,追着李自成,從內鄉到新野,交戰三次,形式無法挽回。前兩仗,李自成還能撐得住,但是第三次交鋒的時候,闖營崩潰了。
劉宗敏取了李自成的旗幟,代替李自成在斷後,奮勇廝殺。牽制清軍一個多時辰,才讓李自成帶着殘軍離開的戰場。
劉宗敏在戰場之上的英姿,也被阿濟格看在眼裡了。這纔出聲招攬。
“哈哈哈。”劉宗敏說道:“我劉宗敏生是闖王的人,死是闖王的鬼,怎麼可能降韃子,要殺便殺。”
“好。”阿濟格說道:“你,英雄,我親手。”一邊說,一邊上前幾步,話音剛落,腰刀出鞘,一閃而過,劉宗敏的人頭飛起,重重的跌落在地面之上,滾動兩下,面朝南方,目光炯炯,神光不散,似乎在看些什麼。
阿濟格爲人乾脆利落,他固然覺得劉宗敏驍勇非常,是一個英雄。但是劉宗敏既然拒絕了招攬,他也不會再說第二次。
阿濟格輕輕一甩,將長刀之上的血跡甩乾淨,阿濟格所用的也是一柄寶刀,只見上面沒有一絲血跡,根本不需要擦拭。隨即收刀入鞘,說道:“牛金星。”
“小的在。”牛金星膝行而前,說道:“王爺,小的願降,小的願降。”
阿濟格根本沒有正眼看牛金星一眼,說道:“那你說說吧,李自成現在還有多少人,他在襄陽還有多少人馬?”
牛金星說道:“闖賊早已經窮途末路了,他現實手中即便加上襄陽留守人馬,也不到十萬,再加上曹營,兵分兩路,進攻襄陽,大清攻下襄陽之時,就是李自成授首之日。”
“你,不錯。”阿濟格說道:“給你的那些舊部寫信,本王保你前程。”
“多謝大王,多謝大王。”牛金星磕頭如搗蒜。終於放下心來,知道他這一條小命算是保住了。
自從李信死之後,牛金星的在闖營的地位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劉宗敏固然沒有見了牛金星就殺,但是以劉宗敏爲首的武將,對牛金星並不是很友好的,而闖營放棄了整個西北,連固定的地盤都沒有多少。牛金星的重要性直線下降,乃至很多事情,李自成都願意與顧君恩商議,讓牛金星有種非常不安的感覺。
這一次闖營大敗,牛金星也被闖營丟下來,落入清軍手中。
他幾乎絲毫沒有心理負擔的投降了清廷。而今的他,再也沒有任何雄心壯志,唯有一個念頭,就是想活下去。
阿濟格說道:“黃大人,你從武昌來。說說曹營的實力如何?”
這個黃大人並非是別人,正是黃澍。
黃澍帶着左夢庚已經左營麾下的幾千騎兵,投奔清軍,出了湖廣之中,尋一處土寨奪了,修整十幾日,就等到了清軍南下,立即投奔清軍。清軍正是招降納叛的時候,立即爲左夢庚升官擡旗,左夢庚進了漢軍旗,被調到北京去了,而黃澍卻被留下來,軍前效力。
黃澍說道:“曹營實力不容小窺。”
隨即黃澍將左良玉湖口之役詳細的說了出來,這一戰,黃澍說的分外詳細,畢竟他在左良玉軍中的位置,很多事情都瞞不過他。
阿濟格安靜的聽了之後,說道:“羅汝才倒也是個人物。”不過他眼睛之中卻露出興奮的目光。說道:“我倒要會會他。”
“親王不可。”黃澍說道:“攝政王出兵之前已經說過了,凡是牽扯到曹營的事情,都要慎重以待。”
阿濟格目光落在黃澍身上,說道:“我做事需要你來教嗎?”
黃澍頓時感覺面對阿濟格比面對左良玉的壓力還要大,說道:“下官不敢。”
阿濟格冷笑一聲說道:“攝政王乃我弟弟,皇帝不過一孺子而已。我做什麼,只需事後報備一下就行了,況且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北京與此相隔千里。什麼事情都聽北京的,還打什麼仗。我不過是試試曹營的成色而已。”
“如果曹營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我順勢取了江南有何不可?”
阿濟格爲人就是如此狂妄。
黃澍頓時有一種不大妙的感覺,阿濟格這樣的話,不管是北京誰當政,都不會放過他的。或許阿濟格血統高貴,身份顯赫,戰功累累,不好動他。但是動阿濟格身邊的人,卻沒有這個顧慮了。
而且古代很多時候,就有這樣的規矩,比如商鞅變法的時候,太子犯法,處罰太子的老師。也是一樣的道理。如此一說,黃澍頓時覺得自己危險之極。但是現如今他一點選擇權也沒有,不抱住阿濟格的大腿,在清廷之中如何活下去?
正在黃澍如何想如何勸阻阿濟格的時候,一封書信救了黃澍。
“主子爺,後面傳來消息,李際遇不穩。”立即有個侍衛說道。
阿濟格頓時皺起了眉頭,知道只能先放一放李自成了。原因無他,李際遇是豫西數十山寨之主,實力之強,遠在當初劉扁頭之上,再加上佔有地理。如果真的有變,就不好辦了。
更重要的是李際遇在阿濟格後方,李際遇不穩,則糧道就受到影響。
阿濟格不解決李際遇之事,是不會輕易南下的。
“召集吳三桂,尚可喜,以及各旗佐領以上議事。”阿濟格說道。
“是。”立即有侍衛大聲應和道。
阿濟格心中暗道:“李際遇啊,李際遇,你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就先拿下你的人頭再說。”
黃澍也乘着機會,勸阿濟格上書北京,請示對曹營方略。阿濟格知道最近一個月之間,他不可能南下了,隨即就答應下來了,黃澍立即勸說道:“既然主子有意與湖廣,不管北京怎麼說,我們都要事先有所準備。既然我大清是爲崇禎皇帝報仇,是不是可以借長沙那邊的兵馬一用?”
阿濟格聽了,微微點頭說道:“不錯,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