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英,去車裡找幾根繩子,把他們捆上!”志文大聲吩咐着。
在山谷伏擊閆家村的護衛時,幾個丫頭都跟着幫過忙,捆人不是問題。
小英性子跳脫,要她定定的指着馬賊要害,半晌不動有些爲難,去捆人倒是正合適,囡囡和妞妞沉穩,留在原地沒問題。
待小英興高采烈地把三個馬賊捆好後,大家這才收了兵刃,柳才下馬,將他們拖在一處。
三人的馬沒有跑,還在原地等着主人,志文將它們一道牽回來,三匹馬性子溫順,居然都是母馬。
志文神色平靜地看着這三人,心底卻是有些吃驚。
制服他們的過程看似輕鬆,但志文知道,三個馬賊一點都不簡單,比在京畿遇上的那兩個韃子哨騎要強不少。
自見到可旺在馬上別出心裁地用撥擋這招,出其不意地將韃子掃落馬下,志文大感興趣。
回山找人演練了幾次後,發現這招能以少敵多,特別是在騎戰的情況下,效果比單純的突刺好得多,前提是力量要跟得上,才能一擊見效。
爲此,志文特地讓那些力量不錯的小夥伴們將此招加入了日常練習,有備無患,他自己當然也不例外。
與可旺相比,從個頭和身形上看,志文要差上一些,但在力量上,卻強了不少。
剛纔這三記撥擋加橫掃,志文發力順暢,威力遠比可旺突發奇想用出來的那次要大,自信能像可旺那般,將這三人打得重傷頻死,至不濟也是筋斷骨折。
可看眼下這情形,馬賊們最多受了些輕傷,這三人功夫不弱啊。
只是有這功夫,怎地卻又混得如此之慘?
“漢人?”沉吟了好大一會兒,志文纔開口問道。
“是是是,這位公子,我和這位兄弟都是漢人,不信你把我們帽子摘了看。”爲首那人急忙回答,用下巴指了指旁邊一人,志文看得分明,就是喊他大哥那個。
剛被捆上的時候,馬賊頭心裡反而放了心,說明對方一時半會兒不會殺他們,誰知過後就是一陣長久的沉默,就在他對自己的判斷也生了疑慮的時候,對方終於問話了,對他來說,這問話不啻是天倫之音。
“那他呢?”志文把三人帽子扒落,兩人果然留着漢人髮髻,而持弓那人則是光頭,遂指着最後一人問道。
“他是女真人。”
“女真人?!”柳才額頭青筋暴露,“唰”的一下拔出刀,就要上前砍下。
建奴、東虜、女真指的都是同一個族羣,這一點,久居北地的柳才還是知道的。
“別啊!”馬賊頭急得大喊,“他是葉赫部的!”
心中暗暗叫苦,原想老實些,用實話博得對方好感,不想遇上的卻是與建奴有深仇大恨之人,也不知他們知不知道女真各部之間也是有着仇怨的。
“當!”關鍵時刻,志文及時出手,將柳才已經落下的刀擋住了。
見柳纔不解地看着他,目光中有隱隱的憤怒,志文不得不解釋道,“柳大哥,這葉赫部的女真人與黃臺吉不是一夥兒的。”
這點可憐的認知,志文自然是受後世那些傳奇故事的影響,在他印象中,似乎葉赫部被滅後,其首領臨終發誓曰,“吾子孫,雖存一女子,亦必覆滿洲!”
其後清末慈禧太后和她的侄女光緒皇后隆裕都是葉赫納拉氏,宣統退位的詔書又是由隆裕簽發的,這誓言似乎得到了神奇的驗證。
當然,傳奇歸傳奇,事實上,葉赫部被努爾哈赤滅亡後,族人大部都加入了建州女真,但也不排除仍有心懷故國的勇士,不願爲建州女真效力。
“啊,公子說得對,他們不但不是一夥的,還有世仇。”馬賊頭見志文出手,如釋重負,這葉赫人跟他們這些年,也算得上兄弟了,自然不願見他就此喪命。
這時那女真人嗚哩哇啦地說了一通話,想來是能聽懂些漢話的。
“他說什麼?”志文問道。
“他說,他是葉赫勇士,殺他可以,但不要把他和那些建州女真混爲一談,這是對他的侮辱。”馬賊頭子當起了翻譯。
柳才聽罷,怒火褪了些,將信將疑地問道,“他們葉赫部與建奴有何深仇大恨?”
話音剛落,那女真人情緒突地激動起來,又是一通鳥語。
這次不待志文他們問話,馬賊頭子主動說道,“他說,葉赫部助老奴酋努爾哈赤復國,他卻恩將仇報,滅了葉赫,這算不算深仇大恨?”
柳才聞言,嘆了口氣,還刀入鞘,聽了志文之前的解釋,再看這女真人的神態、語氣不似作僞,心中已是信了。
既然都視建奴爲仇寇,就沒必要專門爲難他了,至於怎麼處理這三人,還是讓志文決斷吧。
“你二人既是漢人,怎麼跑到塞外做了馬賊?”見柳才心結已解,志文開始盤問了。
“你這話說的,好像誰天生願意做馬賊似的。”一直沒有說話的另一個漢人開口,懟了志文一句。
馬賊頭子急得踹了他一腳,“有你這麼跟公子說話的嗎?”,生怕志文被他激得發怒,殺了他們。
志文聞言失笑,這話說得沒毛病,真沒幾個人天生愛幹這等窮兇極惡之事。
“說說罷,你們仨都叫什麼。”
見志文沒有追究自己兄弟,馬賊頭趕忙說道,“我叫薛平,我這兄弟叫陶勇,那葉赫人嘛,名字一長串,誰也記不住,他說葉赫部崇拜海東青,我們就叫他海東青。”
聽他說罷,志文沒有說話,只繞着他們踱步,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志文這是起了愛才之心,想要收伏他們。
三人馬上馬下功夫都不賴,那葉赫人箭法又好,作比較的話,應該與建奴的精銳哨探不相上下,甚至猶有過之。
更重要的是,他們既爲馬賊,想必對這裡的地形,還有附近蒙古各部落的分佈很熟悉,更兼通蒙語甚至女真語。
志文這次出塞,除了要想把前面八家糧商的物資全部納爲己用,就是要探一探收羊毛的路子,有他三人相助,應該能省不少事。
只是不知他們匪性有多重,三人搶劫之前,射箭爲的是立威,並沒有直接朝着人去,如此看來,倒也不算窮兇極惡之人。
也罷,不妨直言相告,如果願意,就讓他們發下重誓,以後耳濡目染,就算有些匪氣,相信也能慢慢磨平了。
要是不願意效勞,那就怪不得自己了,這三人既不能放,也不想讓他們成爲累贅,那就只能殺了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