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多朝鮮士兵喊打喊殺的衝過來,陣勢看起來確實挺嚇人的,但突擊隊員們都是經歷過生死大戰的,這些敵人並不能讓他們產生恐慌的情緒,都在等待着開火的命令。
“擲彈兵,上!”
看到敵軍接近到三十丈的距離,袁亮一聲令下。
隊伍中三十來個體格健壯的士兵,拎着一個個碩大的鐵球,點燃引線,然後用盡全力,甩向敵軍人羣。
擲彈兵是突擊隊新增設的兵種,投擲出去的都是改進之後的開花彈,雖然沒有後世手榴彈威力那麼大,那麼的方便,但對於打亂敵軍陣型還是很有用的。
“轟轟轟……”
一陣陣火光,從密集的朝鮮軍隊中竄起來,原本還算整齊的隊伍,頓時變得有些混亂,這一輪下來,至少有七八人倒下去了。
如果這真的是一羣山賊強盜,恐怕這麼一輪下去,就該潰散了,說明這些人的確是朝鮮軍隊無誤了。
宋統殷內心也升起一陣怒火,自己作爲使者,居然會受到攻擊,如果不是防衛做的充足,指不定就被幾個刺客給殺掉了,同時他也斷定,這事兒沒辦法善了了。
只是還不清楚,朝鮮國王李倧,在這件事情上充當的是什麼角色。
策劃者?不知情者?還是明明知道,但縱容臣下?
這些暫時都沒辦法知道,需要等到結束戰鬥,審問俘虜才能知道實情。
隨着第二輪開花彈被扔出去,又造成了七八十號朝鮮軍隊的傷亡,他們也沒辦法保持整齊的隊形,只得分散突進。
“自由射擊,開火!”袁亮大聲吼道。
“砰砰砰……”
雖然突擊隊只有一個大隊,六百人的規模,但都是配備了天策槍的,命令下達的瞬間,密集的槍聲響徹整個港口。
已經接近到不足三十丈的朝鮮軍隊,被這突如其來的射擊給打懵了,第一輪射擊下去,就有兩百多人倒下,比前兩次開花彈攻擊的戰果還要多。
第一輪射擊過後,就是戰士們自由開火的時間,不過天策槍的發射程序簡化了不少,兩次發射的間隔只有五六息的功夫,所以槍聲聽起來,依舊很密集。
突擊隊佈防的位置,前面根本沒有遮擋物,雖然適合朝鮮軍隊的衝鋒,但也給天策軍的射擊帶來了諸多便利,沒有遮擋的朝鮮軍隊,成片成片的倒下。
“砰!”
“砰!”
“砰!”
如此同時,還有一些明顯不一樣的槍響傳來,這是突擊隊自己編練的神槍手小隊在開火。
狙擊手大隊是孔有德直屬兵馬,挑選的是全軍最爲優秀的射手,但下面各營也有樣學樣,組織了類似的隊伍,取名神槍手,雖然資質跟狙擊手沒得比,但比起普通士兵,技術也好得多。
他們的目標,同樣是那些價值較高的目標,敵人的令旗兵,軍官,炮兵,執旗手,乃至於地方的精準射手。
這個時候,一個朝鮮軍隊的高級軍官出現在視野中,不斷地下令指揮,根據宋統殷的判斷,這人應該就是這支兵馬的統帥,看服裝,像是個四品武官。
除了宋統殷,還有其他幾雙眼睛盯上了這個軍官,他們都在屏氣凝神,打算一擊斃命,消滅掉這條大魚。
“砰!”有人率先開火了。
遺憾的是,距離隔得有點遠,夜間打六十丈外的目標,可沒那麼容易,不過這一槍雖然沒幹掉這條大魚,倒是消滅了他身邊的一個親兵,倒也不算太虧。
“砰!”
又是一槍下去,不過還是沒中,又一個倒黴的警衛成了替死鬼。
此時,這個朝鮮軍官也發現了不對勁,雖然部下死傷慘重,但大部分都是前排的,現在自己身邊的護衛接二連三的死去,位於後方的其他人卻沒事,毫無疑問,有人衝着自己來的。
而且前方的戰況極爲不利,推進速度緩慢不說,傷亡也越來越慘重,他急忙調轉馬頭,準備先撤退到安全距離,再行決斷。
“砰!”
然而,當他剛調轉馬頭,一聲清脆的槍響傳來。
他感覺自己有什麼東西撞倒自己的盔甲上,也沒太在意,但隨即他卻發現,手腳開始變得無力,都快拉不住繮繩了,他低頭一看,在火光的照耀下,自己的胸口正汩汩的流出紅色液體,驚駭的睜大了眼睛,然後衰落下去。
這個朝鮮軍官的死亡,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隨着幾個親兵下馬大聲呼喊自家主將,前方的朝鮮士兵也下意識的回過頭,發現自家老大倒在地上,滿身都是鮮血。
於是,潰敗就這樣發生了。
但突擊隊員們可不會讓他們就這樣撤退,依舊在朝他們猛烈的開火,消滅視野所及的每一個敵人。
看到敵人撤退,一個小隊長前來稟報“頭兒,敵軍撤退了,咱們是否追擊?”
袁亮大聲說道“當然要追擊,別人都騎到咱們頭上拉屎了,豈能這麼便宜的放過他們。傳令下去,劉能和趙四兩個小隊留下保護宋大人,其餘所有人,以小隊爲單位,將這股賊軍絞殺乾淨。”
宋統殷都說出了事他負責,袁亮也就方幹手腳的幹,儘管不知道這股朝鮮軍隊爲什麼要對付他們,但被人欺負到頭上了,哪能輕易饒過他們。
得到命令之後,各小隊檢查武器裝備,帶足彈藥,然後向逃跑中的敵軍殺去,幾乎每一股規模大一點的朝鮮軍隊後面,都跟着突擊隊的一支隊伍,銜尾追殺,不死不休。
十支小隊,就如同十支利箭一般,不斷衝擊着逃跑中的朝鮮軍隊。
而他們的主將,早在前幾輪的攻擊中,就被突擊隊裡面的神槍手爆了頭,現在已經是羣龍無首的狀態,像無頭蒼蠅一般亂竄。
這場追擊戰,對突擊隊的戰士們來說,跟抓兩千頭豬差不多,甚至還要輕鬆一些,只要追上了,基本上沒人反抗,不斷地跪地求饒。
些僥倖逃脫追殺的朝鮮潰軍,都開始向西北方向逃去,正如宋統殷猜測的那樣,他們本身就是從釜山城出來的,只不過爲了掩人耳目,從西北方向發動進攻。
殘存的兩三百號朝鮮騎兵,跑的馬尾都直了,勉強擺脫天策軍的追擊,可他們不敢有絲毫停歇,生怕停下來休息一會,就被人追上了,那些火銃太強了,他們已經被徹底打怕了。
終於,加上騎兵,一共七八百號朝鮮潰兵,逃到了釜山城下。
然而,他們並沒能如願進入釜山城,莫說守城將領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算知道了,也確認了他們的身份,此時也不可能放他們入城。
從南門進不去,他們就去東門,但突擊隊的戰士們可不管那麼多,上頭的命令就是讓他們將敵人趕盡殺絕,現在敵人還在逃跑,他們就繼續追。
於是乎,在城頭朝鮮守軍驚慌的目光中,奇怪的一幕上演了,一支明顯不是朝鮮軍隊的兵馬,追着數量更多的朝鮮軍隊,繞着釜山城攻擊。
城外也有一些朝鮮軍隊的據點,但李力時率軍攻擊明國使團的事情,他們提前根本就不知道,得到的命令是,今晚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必須堅守營寨,不許踏出營寨一步,更不許放任何人進入營寨。
所以,看到友軍受到攻擊,但他們也只是觀望,命令是都提調李興立和領議政申景禛共同下達的,他們可沒那個膽量違反。
這些朝鮮潰軍,向入城不行,向進入各個營寨也不行,只能繞着釜山城打轉,看看哪座城門能讓他們進去,但沒有任何人相應,哪怕突擊隊的戰士們追上來,城頭和各營寨也沒有對他們施以援手。
就這樣,經過半個時辰的追逐,這一夥試圖躲進釜山城的朝鮮潰兵,被全部殲滅,除了兩百多人被打死,其餘的五六百人全部被俘虜,押回釜山港。
而此時,周華也在審問之前沒能逃走的俘虜,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經過初步審問,這些朝鮮軍隊隸屬於全羅道兵馬節制使李力時,他們也都是全羅道的軍隊。
而攻擊驛館的行動,他們接到的命令是有一夥倭寇突襲了釜山港,人數在五六百人之間,他們的任務是奪回驛館,將來犯倭寇全部趕下海。
周華審問了所有俘虜,都是同一個說法,甚至李力時兩個得力大將,都是同樣的供詞。
也就是說,這件事情絕不是李力時的個人行爲,他一個區區三品兵馬防禦使,不可能有這樣的權力,在李倧駐紮的釜山城邊上發動軍事行動。
而且,到目前爲止,釜山城都沒有兵馬開出,而且崔鳴吉也一去不回,說明這次行動,就是釜山城內的那些朝鮮高官策劃,甚至李倧也參與其中。
現在還搞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宋統殷並沒有認爲自己已經安全了,於是擔起了臨時指揮官的職責,開始進行佈防,防備下一次的攻擊。
首先把那些俘虜全部集中起來,哇戰壕,修防禦工事,同時將周圍所有的房屋拆掉,戰鬥一打響,港口區域的朝鮮人都跑光了,不能留着給敵人做掩體。
宋統殷考慮的是最快的結果,那就是這事兒是李倧一手策劃的,如果真是這樣,天亮之後將要面對的是幾萬兵馬的進攻,得不得對此做好防備。
同時海軍的六艘戰艦,卸下一部分火炮,用於加強陸地工事,同時保持戰備狀態,港口內的朝鮮水師雖然沒有發動攻擊,但不得不防,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海軍戰艦也可以根據實際情況,自行判斷開展與否。
安排完這些,宋統殷連忙將今天夜裡發生的情況,以及那些俘虜的供詞,寫成一份情報,然後讓人帶到濟州島去,按照時間推算,現在第一艦隊和第三艦隊主力應該已經到濟州島了。
第二天一早,崔鳴吉就帶着幾個護衛,從釜山城出來,來到驛館所在的區域。
“崔書判,對於昨晚的事情,你們作何解釋?”宋統殷冷冷的問道,哪怕崔鳴吉是親明派的,但宋統殷的怒氣難消,也沒給他好臉色。
“宋大人,誤會,都是誤會啊。”崔鳴吉邊擦臉上的汗水邊說道。
宋統殷用一種頗爲戲謔的笑容說道“哦?誤會?你倒說說,是怎麼個誤會法?你是不是想說,李立時發動叛亂,意圖謀反,結果把我當成你們國王了?”
“宋大人,是這樣的……”
崔鳴吉解釋了一番,大概意思就是,這次率軍進攻使團的行爲是李立時個人所謂,他的雙親在壬辰倭亂中被倭寇所害,所以對倭寇極爲仇恨。
前方曾有消息傳來,說是有一股倭寇打算渡海襲擊慶尚道,恰巧夜晚時分,附近的幾個村民發現,使團中有幾個人很像當初襲擊釜山的倭寇,就近報告了李立時。
而那幾個村民言之鑿鑿,去年倭寇攻陷釜山的時候,他們曾親眼見過幾個倭寇,於是乎,李立時就把宋統殷所在的使團,當成了襲擊朝鮮的倭寇,李立時原本駐紮在全羅道,昨天才調遣過來,所以不知道是大明使團在這,從而率軍發動攻擊。
宋統殷怒斥道“這樣的理由,你自己相信嗎?你們國王就在釜山城,周圍數萬朝鮮大軍,發生此等事情,直到現在纔派你來解釋,期間未曾對此事進行任何干涉,現在也只派了你這個麼禮曹書判來解釋,你們把我當成三歲小兒不成?”
“宋大人,這件事情,我們確實處置失當,爲此相關的人員都已經被大王下獄,嚴加審問,一定能給貴國一個滿意的答覆。”
宋統殷毫不客氣的說道“除非你們國王親自來驛館解釋事情來龍去脈,否則這件事情可不會這麼輕易的了了,而且這件事情要徹查,追查幕後主使是誰,如果不能拿出一個讓人信服的結果,這件事情的後果你們自己承擔吧。”
“來人,送崔書判!”宋統殷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