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打定主意要搶走李嘯那匹踏雪坐騎的壯漢,長着一張滿是橫肉的兇臉,兩撇粗濃的鬍子旁,一臉坑窪的麻子讓人噁心。他一把推開阻攔的夥計,臉上露得意的獰笑,滿是黑毛的雙手探上前去,便要解開踏雪的繮繩。
他突然感覺脖子嗖的一涼,扭頭一看,一柄猙獰虎刀那銳利冰冷的刀刃猛地擱在自已脖子旁,閃着凜然的光澤。
好快的身手!
正欲解開繮繩的麻臉壯漢,心下暗暗吃驚,下意識地停住了手。
“怎麼不解了?”李嘯的聲音,譏諷而冰冷。“你到是解啊,看看是你這廝的手快,還是爺爺的刀快!”
麻臉壯漢旁邊那幾名幫兇,此時皆反應過來,紛紛喝罵着,各執刀持劍向李嘯包攏過來,卻無一人敢立即上前攻擊李嘯。
李嘯斜眼掃去,嘴邊一個蔑視的冷笑。
“如果你們活得不耐煩了,大可一起上,讓爺爺省些麻煩。”
李嘯的話語,平靜清晰,好象在說一件極平常的小事一般。
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李嘯能清楚地聽到每個人粗重的呼吸。
“好漢!且莫動手!”
不遠處傳來一聲急切的呼喊,李嘯看見,一個身材肥碩,身着紅色五蝠開運團領綢衫,頭戴四方平定巾,打扮得半商半儒的一箇中年人,一張圓臉上滿是焦急之色,正快步向自已這邊小跑過來。
李嘯沒有放下虎刀,只是冷冷地看着喘着氣在自已面前站定的中年人。
“鄙人張得貴,乃是城中大光布行的掌櫃。這幾位都是店裡的夥計,今天也不知怎地,這幫傢伙多灌了幾杯貓尿,竟然在此想借用壯士的坐騎,本掌櫃馭下不嚴,還請壯士恕罪。卻不知壯士高姓大名?”
張得貴的話語,聽得李嘯眉頭一皺。
“哼,鄙人姓李名嘯,你這個張掌櫃,話說得恁偏,這都動手明搶了,還大言不慚地說是借。只怕是,我若沒有出手鎮住這幫兇徒,張掌櫃還不知道躲在哪裡吧。”
李嘯話語譏諷,讓張貴不覺臉色一沉。
張得貴擡起頭,對那名被李嘯擱刀在脖子上的刀疤壯漢大喝道:“周奇!你這個混蛋,藉着酒勁竟敢搶人家坐騎了,你也不看看你這三腳貓的功夫,如何是李壯士的對手,還不快向李壯士道歉!”
旁邊一名幫兇不樂意了,他一臉不滿地湊過來,對張貴說道:“東家,往日裡都是人家怕我們的份,怎麼今兒個你竟漲別人志氣,泄自已威風了?”
張得貴聽完,扭過肥軀,“啪!”地一聲,耳光狠狠地扇在此人臉上。
“蠢豬!你們這幫不知輕重緩急的傻缺!東邊的客人正等着咱們快點送貨過去呢,你們倒好,生了閒心在這裡鬧事,也不看看你們哪個是人家對手!我告訴你們,耽擱了老爺的正事,咱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張得貴這邊大罵,李嘯臉上卻開始嚴峻起來,他暗想,這掌櫃所指的東邊的客人,莫非。。。。。。
張得貴又轉過身來,向李嘯擠出笑容說道:“壯士!這都是一場誤會,還請你高擡貴手,放了周奇這廝,某家在想,在這錦州街面,壯士也不想把事情弄大吧。”
此時,周奇嘴裡也囁嚅了幾句道歉之詞。
李嘯看着張得貴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又見此人話語,實爲綿裡藏針,明爲致歉,暗爲警告自已得饒人時且饒人。
李嘯沉吟了一下,迅速評估了一下自已的處境,心下便定了思量。
他冷冷地掃視了一下眼前的衆人,隨後冷哼一聲,收起了虎刀。
“這次且饒了你們,下次若再敢爲非作歹,李某見一個,殺一個!”
張貴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急急地向李嘯拱了拱手道聲後會有期,便連忙帶着周奇一幫人快步離去。
看着他們離去,一直沒敢說話的酒店夥計拍手大樂:“李壯士,你恁行!這幫地頭蛇橫行錦州慣了,卻沒想到對李壯士你卻也只能無可奈何。當真大快人心,小可好生佩服!”
李嘯微笑了一下,對夥計問道:“這夥人不知是何來歷,竟這般兇橫,敢當街明搶財物?”
夥計聽完李嘯的問話,連忙將他拉到一旁,低聲說道:“壯士有所不知,這夥人乃是錦州當地的地頭蛇,橫行錦州街頭多年了。不知何時開始,這夥人受僱於這大光布行的張掌櫃,那張掌櫃背後的來頭更是不小,有大人物在罩着他呢,聽說生意也是做得極大,還跟那邊韃子。。。。。。”
夥計說到這裡,忽然打住話頭,不再吭聲。
“怎麼了?”
“壯士,這事小的也是聽說,你姑妄聽之吧。我聽說,這張掌櫃呀,其實也只是個跑腿的,並不是那大光布行的真正東家,上面還另有他人佈局運作,才能把生意做到那邊去。”夥計聲音更加壓低,一臉神秘兮兮之狀。
“哦。”
李嘯目光深沉,應了一聲後,沒有再問什麼,然後付清了酒菜錢,並賞了夥計一錢銀子的小費,便離開了酒店。
“壯士慢走,歡迎下次再來。”夥計收了銀錢和小費,一臉笑得稀爛,連連向離去的李嘯點頭哈腰致意。
李嘯選擇從東門離開,方纔那個守城軍士認得他,見得他出城,竟連連衝他點頭諂笑,似乎要刻意給這位祖婉兒的好友一個好印象一般,倒讓李嘯心下一陣暗笑。
出了城門,李嘯縱馬揚鞭,按酒店夥計的指示,掉頭向東南奔行,目標便是廣寧中屯所。
曠野茫茫,天高雲淡,李嘯打馬飛奔,他看到,官道兩旁,皆是有如青紗帳的高梁在烈日下迎風搖擺,滾起一片又一片綠色的波浪,熱風裹着正在灌漿的高梁那青澀氣息拂面而來,卻讓人精神一爽。
在前往廣寧中屯所的半路上,李嘯存了個心思,在一處人煙荒僻之處,李嘯把身上所帶的黃金與銀兩埋於一棵野樹之下,並作好了標記。
他只在身上留了幾十兩銀子以備常用,李嘯這樣做,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畢竟,銀子是白的,眼睛是黑的。自已一個默默無聞的入伍新卒,身上帶着這麼一大筆鉅款,怕是誰見了都會眼熱心疑,只會給自已惹來不必要的麻煩。現在把黃金與銀子埋在這裡,李嘯在心下暗想,等自已以後要發展壯大了,再把它們派上用場吧。
埋完銀錢的李嘯,重新躍馬上路,又打馬奔行了不到半個時辰,便遠遠地看到一片灰濛濛的軍堡從地平線處,冒出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