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數日的鄭重考慮,李嘯想出了一個十分大膽的作戰計劃。
這個作戰計劃就是,李嘯軍放棄鎮邊城所,假冒清軍前去偷襲奪占房山縣城,以攻殺清軍三路統帥之一的揚古利。
本來,在歷史上,揚古利會死於明年清軍攻伐朝鮮的戰役,只不過,李嘯不打算讓這個雙手沾了漢族百姓血淚的劊子手,還能有多活一年的時間。
李嘯這個計劃,十分大膽而冒險。只不過,李嘯卻絕非一時心血來潮而莽撞行事,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之後,方做出的鄭重決定。
因爲,現在那在房山縣的揚古利部,在給自已派出了三千精銳後,其城中,僅剩下二千餘正黃旗滿洲軍兵,以及一千餘名蒙古兵和一千來名漢軍,總兵力不過四千多人。而自已現在,有有近七千兵力,若能假扮清軍偷偷入城,再突然發起攻擊,那駐守房山縣城的揚古利,斷難抵擋得住。
當然,李嘯知道,這個冒險計劃的關鍵在於,如何騙取房山縣守城清軍的信任,讓自已的軍隊順利混入城中。
李嘯之所以對這個計劃充滿自信,是因爲,他現在手中有一把打開房山縣城的鑰匙。
這把鑰匙,便是揚古利的二兒子塔瞻。
按李嘯的計劃,便是脅迫塔瞻,誘開城門,然後全軍入城後,立刻發難,攻打城中清軍,那些清軍猝不及防,在自已的凌厲一擊下,定會一敗塗地。那清軍統帥揚古利,也極可能會在亂軍中被自已所殺。
當然,這個計劃,也是多有風險。畢竟,李嘯長途偷襲,若萬一被清軍認破,不得入城的話,那前行受阻,後路斷絕的李嘯軍,極可能會成爲守城清軍與來援清軍內外夾攻的對象,從而最終潰滅。
只不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收益遠大於風險的情況下,李嘯思慮再三,還是決定,要堅決實施這個計劃。
畢竟,自古名將用兵,皆是奇正相結,絕無一味只打堂堂正仗之理。如今有這般難得之機會擺在李嘯面前,李嘯怎麼着也要奮力搏一把。
計劃既定,接下來,李嘯決定,先把鎮邊城所中糧草金銀之類物資,提前押返金湯城。
李嘯安排了700名槍兵以及300名輔兵,總共1000人的押送隊伍,除了押回金銀與糧草外,另外也把俘獲的4千多名正黃旗滿洲兵,1千多名蒙古兵,1千多名漢軍,1千5百多名投降明軍,以及那40架投石機,和大批震天雷彈藥,統統帶回金湯城去。
之所以將投石機和震天雷帶回金湯城,因爲李嘯知道,在假扮清軍偷襲房山縣的戰鬥中,若帶上這批李嘯軍獨有武器,只怕還沒靠近房山縣城,便會早早被清軍識破,自已的偷襲計劃,就會成爲泡影了。
李嘯指定的押送軍兵負責人,是當日流寇首領蠍子塊的兒子,拓行忠。
拓行忠與其父蠍子塊拓養坤,一起在河南南陽投降李嘯後,被李嘯派往金湯城的金狼營,任一名槍兵隊長。因爲此人在這次進攻鎮邊城所的戰鬥中,身先士卒,頗爲賣力,斬殺清軍多人,給李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故在戰後,被李嘯從一名槍兵隊長,破格提拔爲槍兵哨長,這押送金銀糧草俘虜的重任,李嘯也特意交給他。
拓行忠見自已這般受李嘯看重,心裡十分激動,他拍着胸脯向李嘯保證,一定會將糧草金銀與俘虜,全部如數運回金湯城,請李嘯放心便是。
在李嘯率軍出征房山縣城的前一天,拓行忠先行帶隊北返金湯城。
望着那些剃了髮辮,捆成長長一大串,被李嘯軍兵喝罵着,垂頭喪氣地往北行去的一衆清軍俘虜,李嘯心裡十分快意。
按李嘯的安排,這些人到了金湯城後,金湯城外的煤礦場與硫磺礦場,便是他們的最終去處,他們將在這裡成爲苦役,勞改度日,終日在不見天日的礦洞中拼力幹活,爲他們曾經犯下的滔天罪行贖罪。
儘管前途悲慘,但李嘯這樣對待他們,已是頗爲仁慈了。
如果李嘯心狠,早就斬了他們上報首級了,焉能讓他們活到現在。或是乾脆直接送入京城,讓他們在菜市口被京營的明軍活剮,再做成京觀讓京城官員與百姓參觀,這些俘虜也沒有任何辦法。
而李嘯之所以願意留他們性命,一是爲了給自已的廠礦增加免費勞力,二是李嘯還是頗爲看重這些身經百戰的傢伙那強悍的戰鬥力,若只是輕易處死,未免有些可惜。
李嘯打算,讓他們在這樣繁重的勞改生涯中,消去桀驁不服氣的心緒,最終在一段時間後,能老老實實爲自已效力,那麼,這些百戰餘生的清軍精銳,將來卻可成爲李嘯南征北戰的一個強大助力。
。。。。。。
崇禎九年八月初二,涼爽的早秋天氣裡,一支人數近六千的軍隊,從鎮邊城所出發,一路向房山縣進發。
這支軍隊,便是李嘯軍假冒的清軍隊伍,隊伍前面的四千軍兵,皆着從正黃旗滿州俘虜與屍首上扒下來的黃盔黃甲,後面的二千軍兵,皆着蒙古兵與漢軍盔甲衣服,全軍打着清軍的各類旗幟,浩浩蕩蕩地徑往房山縣行去。
此時的鎮邊城所,僅剩空城一座,回望這座自已生活了十多天的堡城,身着譚泰鎏金盔甲的李嘯,心下十分感慨。
其實,李嘯也曾想過,再在鎮邊城所中,繼續假扮清軍,以零敲碎打的方式,誘殺大股小股的清軍。只是,現在抓了揚古利二兒子塔瞻後,李嘯便知道,自已恐再難假裝下去了。
因爲,塔瞻被俘後,若遲遲未給房山縣的揚古利發去消息的話,揚古利必定其心大疑,若其前來,自已的鎮邊城所,在處事謹慎的沙場老將揚古利觀察下,極可能會立刻暴露破綻。
若揚古利發現自已是假冒後,再糾集數萬清軍,一齊來攻打這鎮邊城所,這座原本已損毀嚴重,防禦能力極低的城池,怕是再難守住。
李嘯當然不允許這樣坐以待斃的事情在自已身上發生。
所以,趁着現在揚古利尚不知情,李嘯這般先發制人,搶佔主動之戰機,當爲最佳之選擇。
全軍一路前行,與那些笑容滿面的李嘯軍兵不一樣,李嘯軍中的一個人,心情沮喪憤怒到了極點。
這就是,被一衆假冒的李嘯軍兵,緊緊圍護在中央的塔瞻。
身着原來盔甲的他,雙手被背捆,嘴巴用棉布綁住發不出聲,而且臉上還拉下了面甲,以摭住嘴巴上綁縛的棉布。
被關押這幾天,被牢牢捆綁的塔瞻,曾經打算絕食而死,不料,每天都有幾名明軍士兵過來,強行掰開他的嘴巴,象喂不肯吃食的生病牛馬一樣,用一根長長的竹筒從他嘴中插入喉嚨,灌入米湯,一天灌個兩次,才讓塔瞻屈辱地存活到現在。
塔瞻有如一具木偶一樣,呆坐在自已的坐騎上,任憑前面的一名李嘯軍騎兵暗中牽着馬繮前行,心裡充滿了無限的悲哀。
怎麼辦?
自已難道只能這樣,有如一具木偶一般,被這些假冒清軍的明狗子,乖乖牽着去叩開房山縣的城門,最終父子一同送命嗎?
不,老子決不心甘!
縱是死了自已,父親大人也一定要活下去。只要父親大人活下去,舒穆祿家族的榮耀與官爵才能得延續。
如有可能,就讓自已的愛子,愛星阿,將來再爲自已報仇吧。
一定還有辦法,一定還有辦法讓自已不這般窩囊前去當個開城的鑰匙!
塔瞻在心中拼命地鼓勵自已。
塔瞻拼命地張着嘴巴,想要大聲喊叫,只不過,嘴中被塞了布團,外面又用棉布綁住了嘴脣的他,一絲一毫的聲音也發不出來。
只不過,在這樣看似徒勞的掙扎中,塔瞻終於發現了一點李嘯軍的漏洞。
儘管這點漏洞,看起來微不足道,但對於塔瞻來說,卻無異於在無邊的濃重黑暗中,發現了一絲若有若無的亮光。
那就是,他在不停地用力張嘴後,憑下巴的力量,以極小的幅度,慢慢地將捆綁包裹在他嘴上的棉布頂鬆。他口中的舌頭,也在反覆發力,一小點一小點地將都着嘴中的臭布團,一點點地從嘴中頂出!
由於戴着面甲的原因,塔瞻在做這些動作時,一旁的李嘯軍軍兵毫無覺察。
塔瞻計算過時間,以李嘯軍現在的行軍速度,應要四個時辰方可到達房山縣,也就是說,凌晨出發的李嘯軍,將會在下午未時末,纔可到達房山縣城。
所以,塔瞻認爲,自已將會有足夠的時間,在路上將綁在自已嘴巴上的棉布慢慢頂鬆,將嘴中的堵塞物一點點地頂出。
塔瞻用怨毒的眼光,死死地盯着在前面領路而行的李嘯,心下暗暗發狠道,狗入的李嘯,你且莫要得意,到了房山縣後,老子定要讓你和你這一衆該死的明狗,全部命喪城外,不得好死!
一路向東南方向行進的李嘯軍,路途十分順利,結果,竟還真按塔瞻預計的那般,在下午未時中刻多一點,就到達了房山縣城外。
見到前面不遠處,城頭大批清軍駐守,軍旗獵獵飄揚的房山縣時,李嘯感覺心跳至少加快了一倍。
攻打房山縣城,成敗在此一舉了!
按李嘯的意思,鮑昭,額弼綸,查塔三名懂滿語者,帶着一衆盔甲整齊的軍兵,簇擁着被綁得嚴嚴實實的塔瞻,前去誘開城門。
“城上的軍兵聽着,塔瞻主子已順利已擊敗入侵鎮邊城所的明軍,正與譚泰大人一起,率軍凱旋而返,請速開城門,放我軍入城!”
查塔對着城上正虎視眈眈地看着自已的一衆守城軍兵,用滿語大聲喝喊。
城上的守城清軍看得仔細,那被一衆軍兵緊密簇擁着的中間的,正是頂盔貫甲的塔瞻。於是,他便急急應諾了一聲,快步入城去稟報。
“哦,譚泰與塔瞻已擊敗了入侵的明軍,並率部回返房山縣城了?”軍帳中的揚古利,一臉喜悅從官椅上彈地站起。
“稟主子,正是如此。譚泰大人與二公子他們,現在正率領大批軍兵,在房山縣城西門外等侯,可要開門放他們入城?”
“好,很好。”揚古利一臉喜色,向一旁的親信阿林保大聲說道:“阿林保,就由你先去打開城門,本帥隨後亦來西門,親自爲我凱旋大軍,接風洗塵!“
“奴才謹遵主子之令!“阿林保滿臉笑容地拱手離去。
在阿林保領着幾名護衛,大步向房山縣城西門走去時,馬上呆坐的塔瞻,卻是正在拼力用下巴與舌頭,頂開越來越鬆的裹綁棉布與越來越從嘴中出來的布團。
一路上,用下巴與舌頭反覆頂張的塔瞻,嘴巴與舌頭皆已腫脹麻木,下巴更是被棉布磨得傷痕累累,只不過,他卻絲毫不敢放鬆頂張的力度,因爲塔瞻知道,如果自已不然在城門打開的一刻,讓嘴巴恢復自由說放的功能的話,這房山縣城,怕是定會落入李嘯之手。
父親大人,我可以死,但你們一定要好好活着,這樣的話,我塔瞻的死,纔會有意義。
現在,裹綁自已嘴巴的棉布已鬆,嘴中的布團也只差一點點了就可吐出。
塔瞻眼中閃出寒光,愈發用力地猛張嘴巴,同時狂頂嘴中的布團。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西門吊橋放下,城門緩緩張開之際,塔瞻終於吐出了嘴中的布團!
這時,他看到,阿林保正帶着護衛,笑吟吟地從城門中走出,大步向自已的方向走來。
“阿林保,不可上當!他們是明軍假扮的!”
塔瞻用盡全力,向走近的阿林保等人嘶聲大吼。
“操你娘!”
一旁的鮑昭暴怒大罵,刷地一聲,抽出順刀,一刀砍飛了塔瞻的腦袋!
見到塔瞻的腦袋帶着一股筆直的鮮血騰空而起,阿林保臉色大變,幾乎嚇呆的他,反應倒還快,只是稍愣了一下,立刻轉身,與幾名護衛急急抽身,朝西門入口狂逃。
與此同時,守城的清軍,開始緊急關閉城門,並提拉放下的吊橋。
“全軍速速衝過橋去,不惜一切代價,務必奪取西門!“
在中軍觀戰的李嘯,見到情勢驟然變得這般危急,急得厲聲大吼!
李嘯言語方畢,玄虎重騎哨長鮑昭,已是一馬當先,揮刀拍馬,率先衝過吊橋而去。
一旁的額弼綸與查塔,亦緊急跟上,縱馬衝過了吊橋。
在他們的後面,數十名李嘯軍玄虎重騎與橫行哨假扮的清軍,也趁着吊橋還未拉起之機,呼嘯着衝過吊橋而去。
在他們衝過吊橋後,吊橋被猛地拉起,生生將後面只差一兩步便趕來的李嘯軍,阻斷在護地壕外!
“速速關閉城門,絕不能讓明軍入城!“
幾乎將肺跑炸的阿林保,在順利跑入城中後,喘着粗氣大聲對守城的清軍下令。
一衆關門的清軍,更加發了猛力,城門隆隆地愈來癒合上,眼看着李嘯軍的奇襲計劃,就要功虧一簣了。
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說是遲,那是快,鮑昭終於搶先一步,躍馬衝到了兩扇巨大的城門之中。在這一剎那,連人帶馬,死死地擋在了死命夾合過來的城門之間!
“卟!“
一聲可怕的爆裂聲傳來,鮑昭坐騎的肚腹,在兩扇大門那巨大的擠壓力,竟被活活壓爆,散發着草腥氣的暗青色馬匹胃腸,有如一個暗青色的圓球一般,從這匹坐騎的下腹部,噴涌而出,滾落於地!
隨着坐騎一聲淒厲的悲鳴,馬上的鮑昭也發出一聲瘮人的慘叫,嘴中鮮血狂噴。
原來,此時的鮑昭,他的兩腿,亦隨着迅速癟下去的馬腹,被活活擠成肉泥!
只是他的雙手,卻有如鐵鑄的一般,猶然拼力猛推,那兩扇猶欲緊力合上的城門!
“鮑昭!“
“鮑哨長!“
衝過吊橋的額弼綸、查塔及一衆李嘯軍兵,見到這悽慘至極的一幕,齊齊發出一聲痛徹心靡的狂吼,皆有如發瘋了一般,朝西門狂衝而去。
鮑昭用鮮血與生命,換來的一絲反敗爲勝的寶貴機會,就看已然陷入絕境的李嘯軍,能不能奮力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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