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半日功夫,將這些瑣事處理了個七七八八,衆人也都提了不少有用的意見,這讓李元利有點自得,當初逼着這羣大老粗讀書識字,現在總算是有了些效果,只知道帶着士兵們猛衝的那可不是良將,那叫莽夫。
不過還有兩件大事李元利沒有提出來商議,一是明安達禮和管效忠的問題,二是軍隊改編的事情。前者暫時還需要保密,後者則根本用不着徵求他們的意見。
早在十五世紀,隨着火器的大量使用,在歐洲各國的步兵裡已經出現了連、營、團、旅等正式的編制單位,到了十七世紀,許多歐洲國家的部隊中就出現了師、軍等更高一級的編制單位。
大興軍現在的編制以及尉、校、將三階九級軍銜,已經基本與法、俄等歐洲國家保持了一致,李元利沒有再想去改變它,他只是想在軍以上,再設立一個軍事單位——集團軍,然後再按區域設立軍區。
隨着國土的逐漸收復和軍隊的逐漸擴張,在解決滿人的問題之後,大興軍在陸地上的敵人也將會發生變化,一是北方的蒙古各部以及更遠的沙皇俄國,二是佔領了青海、烏斯藏、哈薩克三地並向滿清投順的蒙古和碩特汗國。
另外還有安南、暹羅、朝鮮等處也需要解決,而所有這些用兵的地方,一個軍三萬人都不夠用,因此建立集團軍來統一協調指揮各軍作戰就變得很有必要。
統一全國之後,大興軍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流動作戰,設立軍區更是勢在必行。這些他都已經有了初步的計劃,慢慢完善就行。
下午的酒宴賓主盡歡,以往不喜歡和士紳們打交道的李元利也和張怡等人飲了幾杯酒,他這樣做的目的可不是想拉攏這些人,而是對張怡等拒不仕清的氣節表示讚賞,另外也想問問他們對大興軍的政策持什麼態度。
未進江南之時,李元利擔心的是大興軍的土地政策會受到江南世家望族、地方豪紳的抵制,他甚至已經下定了決心,如果有敢強行抵制者,該砍頭的決不手軟。
哪知進了江南,才知道事實和他想象的完全不符,大多數有田的士紳地主竟然很樂意出售他們手中的田地,李元利大感不解,找顧炎武等人仔細瞭解過之後,才知道了其中原委。
明清交替之際,除了投靠韃子的文武將官之外,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極其艱難的時期,就連在明末錦衣玉食的世家望族,到了清初也普遍沒落甚至破家,特別是那些擁有大片良田的大地主豪紳更是如此。
當年南都陷落,給江南帶來極大的震撼,大多地方一度陷入無秩序狀態,江南地區發生了大規模的奴變和民變,有些人家則受到喇唬、鄉兵、明軍殘部的劫掠和敲詐勒索,這些事件導致許多大戶人家變得一貧如洗甚至是家破人亡。緊接着清軍南下,殺掠更慘,當時吳郡八邑,只有太倉州和崇明縣沒有遭到屠城。
韃子攻佔整個江南後,仍然在南方各省大舉用兵,所需錢糧大部分靠江南賦稅,無田無產者官府拿他沒辦法,目標自然就放在這些有田產有產業的世家望族和地主豪紳身上。賦稅最重的時候,地主收上來的田租根本不夠,還要倒貼。
除此之外,他們還要受到清廷衙門裡大小官史的敲詐勒索,家產田地越多者敗落得更快。
更讓他們雪上加霜的是去前兩年米價大幅下跌,最低時一石米竟然只售六錢銀子!而清廷的賦稅是按折色繳納,並規定每石米折色二兩。
這在米價高過二兩時,對地主們就有利,但米價大大低於二兩,地主們繳納賦稅時,還得把米賣成銀子再向官府交納,這樣算起來比應繳的賦稅多交了三倍不止!
糧食越是豐收,米價越賤,地主們越是交不起賦稅,而滿清朝廷對賦稅的催逼更急迫,凡不完稅的地主被抓到衙門,“造九斤大板,打至十五,未有不死者,三日內連斃數人!”“凡被杖責者,血肉狼藉。”
爲了保命,地主們紛紛賣田來繳納賦稅,但是田產此時已經成了人們心目中的禍根,一畝上好的水田二兩銀子也沒有人買。
在這種情況下,大興軍進了江南並且收復了南京,不但百姓歡欣鼓舞,就連已經沒剩下多少的落魄世家望族、地主豪紳們也是感激涕零。
大興軍要將田地收回去分給百姓種,而且還會給以補償,他們哪兒會不願意?
當地主的風險實在是太大了呀!大興軍又鼓勵商貿,對他們來說,隨便做點生意也能把那點田租賺回來,最關鍵的是再不用擔心被一頓板子給打死在衙門口了。
李元利知道這些事情之後,心裡暗笑不已,此時卻還同張怡等人說道:“這年頭,大家都活得不容易啊……好好過幾年安生日子吧!”
酒宴過後已經快要天黑,衆人都在酒樓前恭送漢王回府,封義卻過來向他低聲稟道:“王爺,兄弟們去打聽那馬伕何慶琳的事情已經有些眉目了!”
“回府再說!”此時人多嘴雜,不是說話的地方。李元利在尤烈等人的簇擁下,快步回了漢王府。
進了廂房,三元和明朗守在門口,封義這才躬身稟道:“王爺,兄弟們這兩日尋訪了何慶琳原來的街坊鄰居,人倒是原來東城的沒錯,但卻是十分蹊蹺。”
“此人年輕力壯,卻甘願做個低賤的馬伕,而且一做就是十年,雖說他家祖傳的養馬本事,但這一點仍然讓人生疑。而且他父母早亡,又是家中獨子,卻至今未曾婚配,這其中定然有重大隱情!”
古人以孝爲先,“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年過三旬的家中獨子卻不婚配,這確實是個大大的疑點。
“這何慶琳性格孤僻怪異,他有一位鄰居說,韃子沒進南京時,這漢王府便一直荒廢,但他十多歲時,卻時常一個人跑到這裡面來玩耍,有時一呆就是一整天,也沒人知道他在這裡面做什麼。”
李元利倒不覺得這馬伕性格孤僻,看他說話做事都非常得體,卻沒想到竟然是個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