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河上的船很多,光官府所屬就有漕船、黃船、快馬船、抽分座船、紅船、巡船等數十種用途的大小船隻幾千艘,其他民船、商船、貨船更是不計其數,總數可達上萬艘。
這個時候的運河可從杭州直達燕京,但因運河水淺,最多隻能通行載重七八百石糧食的漕船,再大則易擱淺漂流,而且船隻全靠船帆作爲動力,從鎮江到通州,通常要一個月時間。
但這比起走陸路來還是要快了許多,而且運河兩岸繁華集鎮也多,方便補給,不需要攜帶大量糧草。因此大興軍徵集了一千多艘大中型的漕船、商船和貨船用來分批運送軍民北上。
半夜時分,李元利便被秀娘叫醒,屋內的鋪籠帳被還要打包搬到船上,再睡的話時間就要來不及了。
漢王府內燈火通明,要帶走的物件都已經送到了“海軍一號”上,親兵們正在吃早飯,門房、馬伕、伙伕、侍女等雜役也三三兩兩地聚在一塊小聲說笑,臉上的喜色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住。
李元利對下人極爲寬厚,漢王府內的所有人都沒有賣身契,說是下人,實際上就是僱傭的關係,但府內從管事到丫環卻都喜歡以下人自居,李元利說了幾次沒人聽,也就不再管他們。
千年來的傳統思想哪兒能一下子就抹煞乾淨?李元利現在都只能在表面上做到禁止買賣人口和禁止蓄奴,私底下有錢人家要養下人奴婢,只要雙方願意而且數量不多,那都是民不舉官不究。
李元利穿好衣裳,秀娘又爲他梳好了髮髻,他關心着密室牆上的經文和行氣圖,於是急匆匆走出院子來,叫過尤烈問道:“經文都弄好了沒?”
“昨晚就搬到船上去了!傅先生和老道長親自監督弄的,肯定沒有問題。”
這次北上,除了顧炎武等一干幕僚和傅青主外,宗衡道人也要同行。這老道前些年道觀被燒燬後,便一直雲遊天下,試圖籌集銀兩重建道觀,但十餘年下來,身上竟然只得數十兩銀子。
其實建一座中等規模的道觀,花費最多不過兩三千兩銀子,以宗衡道人的本事,要賺取這些銀兩並不困難,但他乃道門高人,不屑去做那些坑蒙拐騙的事來誆騙百姓,而且看到貧苦之人還時常接濟幾文,這樣哪能有什麼積蓄?
李元利現在修習《易筋》《洗髓》二經纔剛剛入門,傅青主也才接觸這兩部經文不久,這個時候肯定離不得宗衡道人,因此千方百計說服他師徒二人同往,許了何慶琳一個侍衛親兵隊長的官職,而且還答應到了京師之後挑選風水好的地方再爲老道建一座道觀,師徒二人這才欣然應允。
密室內的經文自然也要帶走,那些文字也還罷了,行氣導引圖暗含玄妙,有對修習內功大有助益,肯定要搬到燕京去。辦法也簡單,將刻了字畫的牆磚都拆下來,用船運走即可。
李元利鬆了一口氣,要說對這些經文最在乎最重視的的,不是他也不是宗衡道人,而是傅青主!有他和宗衡老道兩人監督做事,確實不應該出問題。
傅青主的妻子張氏在他二十七歲的時候便生病過世,而且似乎有些遺傳的原因,他的兒子傅眉體格也不健壯,歷史上傅眉更是死在他的父親之前,享年不過五十來歲。
傅青主作爲還陽真人的真傳弟子,而且拜了道門另一個高人盧真人爲師,練氣養生之術和醫術都有所成,但尋常的藥石和養生之法對傅眉來說卻沒有什麼用處,而就在這時候,顧炎武給他送來了抄錄的《洗髓》《易筋》二經經文。
以他讀過無數道家典籍的眼光,當然知道這兩部經文的珍貴,特別是在看到密室牆壁上的行氣導引圖之後,他更是確認:如果習練這兩部經文有成,延年益壽活上百歲也絕對不在話下。
他現在想的就是自己學會之後再將此經義傳給兒子傅眉,對於他來說,這密室內的經文就相當於傅眉的性命,他又怎麼會不重視?
吃過早飯,天色已經放亮,李元利和家人以及顧炎武等幕僚出了漢王府,在親兵們的護衛下走過石城門,踏上了早已等候多時的“海軍一號”。
隨着一聲汽笛鳴響,龐大的鐵甲艦緩緩駛離碼頭,駛離了南京。
“也不知燕京的宅子有沒有這南京好!”高夫人坐在船艙裡嘆了口氣,黃氏也默不作聲,顯得很是不捨。
在漢王府住了幾個月,她們婆媳二人已經喜歡上了這處宅子,特別是裡面的兩個園子十分讓人留戀,老年人又多離愁別緒,將氣氛也弄得傷感起來。
李元利笑着安慰兩位老人:“奶奶!孫兒這次去燕京是登基做皇帝的,皇宮裡什麼沒有?即便沒有好的宅子,我叫人給您們建兩座便是!”
高夫人這才笑了起來:“我孫子要做皇帝了!”
母親黃氏卻是隨時爲他着想的,“元利,就算燕京沒有這樣的宅子,咱們也不用建!徒耗民脂民膏!”
“娘!你不用擔心,咱們不用國家的銀子,兒子自己有錢呢,都是清清白白賺來的!”
“奶奶!用孫兒的錢建宅子!”梅娘懷裡抱着的小十五突然奶聲奶氣地說道:“老祖、奶奶、爹爹還有姨娘給我的壓歲錢孫兒都還存着,有二十多兩!我拿出來讓爹爹建新宅子好不好?這樣咱們就不會沒地方睡覺了!”
原來他以爲這次去很遠的地方,一家人都沒有房子住,要重新建呢。
“小十五真乖!”黃氏愛憐地誇自己的孫子,“不過你爹已經將房子建好了,用不着你的銀子。你將錢藏好了,過些年好給你娶娘子!”
“嗯……娘也是這樣說的,我的錢都在娘那裡存着呢,不會丟的。”他從秀娘懷裡掙扎着下了地,問道:“奶奶,娘,娶娘子花的銀子太多了,乾脆我不娶了吧?”
衆人全都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