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華回頭看看操場上亂哄哄的場面,有人甚至連軍服都沒穿,他表情怪詭,想笑非笑,再扭過來時,嘆道:“今天算好的,大部份都在營裡。”
“朝廷欠餉數月,兄弟們都等着支餉吃糧,那有力氣集合。”
他開口就說沒錢,看方興漢怎麼辦。
方興漢冷然:“我帶了銀子來,召集兄弟們,就是爲了發銀。”
趙文華一臉震驚。
此時外面轟隆隆聲起,剛剛堵路的一輛輛大車被方興漢的的囤兵推進內城。
刷,操場上數千兵士,一個個看過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大車推進來的同時,方興漢的兵馬中分出一波人走向操場。
他的兵馬個個精銳,身穿鐵甲,走路時身體筆直,氣勢逼人,好多大同兵看了都臉露羨慕之色。
“你,到南邊去,你去北邊。”
“你去西邊。”
方興漢這邊去了五十多人,在操場挑選,把人分爲三拔。
南,西,北各一拔。
很快大夥看出來,往南站的都是精壯,往北站的,都是老弱,往西站的,全是小旗、隊長、把總等軍官。
“我想去南邊,讓我去南邊吧,我還能長。”一個十幾歲的年輕軍士在現場高聲道。
這小兵叫夏忠富。
丁毅部下一個把總問他:“南邊要打韃子,你敢嗎?”
“就想打韃子。”夏忠富咬着牙道。
“你去南邊。”把總笑道。
“多謝將軍。”小兵興奮的跑到南邊。
人分好後,方興漢站在最中間,對四周大聲道:“都聽好了,以後大同鎮由丁總兵做主,丁總兵發餉,丁總兵給糧,丁總兵養大夥。”
因爲場上人比較多,方興漢說完一段話,四周陸續有他的兵馬在人羣裡大聲再說一遍。
第一段話說完,現場已經有人表情變的豐富起來。
必竟以前從來沒有那個總兵當衆說過這種話。
趙文華心中暗笑,說幾句漂亮話就能拉攏人心,你以爲都是小孩子?
王樸剛來的時候,還說經常有魚有肉呢。
“今天是五月初七,由丁總兵發餉。”
“以後每月,爲初二發餉。”
“丁總兵營中,不克扣,誰敢剋扣兄弟們的餉銀,滿門抄斬。”
滿門抄斬四個字說完,現場一片譁然,人羣有點騷動。
“現在站南邊的,以後爲戰兵,北邊的,爲囤兵。”
“戰兵每月一兩銀,囤兵每月五錢銀,無論戰兵囤兵,丁總兵包吃,包兵甲。”
說到這裡時,大夥還是反應不是很大,因爲以前他們的餉銀就比這高,只是實際拿到手上,沒有這麼多,俱被剋扣了。
大夥茫然的看着方興漢,必竟這說的天花亂墜的總兵,歷史皆有,拿到手上的纔算真實。
方興漢又道:“聽說你們以前餉銀有被剋扣,但這是前任總兵的事。”
“雖然大夥剋扣都不同,但丁總兵仁義,這次無論戰兵還是囤兵,每人發五兩,多餘的錢,算是替前任總兵的剋扣的補發。”
現場慢慢開始騷動,很多人好像在做夢一樣,滿臉不敢相信的神色,有膽大的開始交頭接耳。
要知道這些兵士平常連吃飽都有點難,現在不但說包吃,還包衣服兵甲和發餉,實在有點不敢相信。
“轟”此時邊上大車被打開一側。
嘩啦啦,大量的銀錠掉到地上。
都是十兩的銀錠被提前剪成兩半。
一大片銀白色在光照下閃閃發光,現場很多人都激動起來。
大夥這才相信,真發銀了。
還是夏忠富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小小的個子猛的跳起來,舉手大呼:“多謝丁總兵。”
“多謝丁總兵”有人一帶頭,馬上陸陸續續有高聲叫起來,叫着叫着,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多。
“南邊的先來。”在丁毅兵馬的引導下,站南邊的人一個個屁巔巔跑過來。
“誰發的餉?”方興漢站在大車前大聲道。
“丁總爺發的。”兵士貪婪看着方興漢手上的五兩銀。
“以後爲誰效命?”方興漢再問。
“爲丁總爺效命。”兵士咬牙叫道。
“丁總兵萬歲。”方興漢直接大叫,舉起一隻手。
兵士愣了下,瞪着眼看向方興漢,但幾秒鐘後,馬上舉手:“丁總兵萬歲。”
“萬歲。”操場裡越來越多的人大叫萬歲,很快變的羣起而呼,聲震不絕。
趙文華在邊上聽的瑟瑟發抖,雙腿打顫,不敢相信。
“反了,反了,丁毅反了---”他嘴裡念念不停,聲音小如蚊子,被全場的萬歲聲,徹底掩蓋,完全聽不到。
此後的一段時間,現場是連綿不絕的高呼聲。
“誰發的餉。”
“丁總爺發的。”
“以後爲誰效命?”
“爲丁總爺效命。”
“大聲點。”
“爲丁總爺效命。”
一車車的銀子發了下去,大同軍士們個個喜笑顏開,有人拿到五兩銀在手上都不敢相信,不停用嘴巴去咬。
還有人甚至嚎淘大哭,因爲他當兵一輩子,從來沒有這麼一次拿到五兩銀過。
此時站在邊上的還有那批軍官們,趙文華也正和他們在一起。
有人小聲道:“發這麼多銀,大同鎮全鎮有數萬兵馬,丁毅他以後養的起嗎?”
趙文華冷笑:“他現在剛到大同,收買人心,過幾個月看看,他能發的起纔怪。”
必竟在他們眼裡,丁毅發已經遠遠超過朝廷下發的餉銀。
比如朝廷纔給你一萬兩,你卻要發兩萬兩,怎麼可能?難道你自己貼進去?
他們是肯定不相信,這世上還有總兵大將,會願意自己貼錢養這麼多兵,甚至還有老弱病殘在裡面。
一個把總這時笑道:“當兵都五兩,咱們這些人,不得五十兩起?”
衆人聞言,相視一笑。
降了就降了吧,只要丁毅給錢,先降着,以後看情況不對,再反過來嘛。
他們都是老兵油子,自然無所謂。
先看看形勢再說。
大概半個時辰不到,現場只餘下一百多個軍官。。
方興漢這時纔看向他們,淡淡的道:“願意從兵士做起,和咱們一起殺韃子的,站出來。”
人羣裡一百多人面面相覷,但還是有人先站了出來。
“只要能帶咱們殺韃子,沒錢都行。”一個魁梧的隊長率先站了出來。
接着陸續有人往前站。
一百多人裡,一共就站出來七個。
其餘的人紛紛大怒。
“什麼?”一把總怒道:“把我們當什麼?老子可是把總。”
“老子也是總旗呢,沒錢誰給你殺韃子?”
趙文華也不甘心:“我這千總當兵士?”
方興漢森然:“給你們做人你們偏要做鬼。”
說罷他往後退一步,大手一揮。
“殺”幾隊長槍兵扔下盾排,大步往前。
嗖嗖嗖,長槍直捅。
別說這些人都沒帶兵器,就算帶了兵器,也根本不是長槍陣的對手。
“哧啦哧啦”長槍瞬息把他們捅成馬蜂窩。
“啊”前排的人慘叫,倒地,後面的人頓時開始求饒,後悔莫及。
站前面的趙文華剛想跳起來,身上就被捅了三四槍。
他一臉不敢相信的看向方興漢,嘴裡大口大口喘氣,鮮血止不住的從身體上的血洞裡冒出來。
倒下去的時候,他終於後悔,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挽回。
傾刻之間,諸多軍官被方興漢屠戮在場。
現場無比震動,所有大同兵馬拿着銀子,看着方興漢的兵把軍官們戮倒在地。
很多活着的家丁也在看着,但無人敢動手,也無人敢喧譁。
他們也知道,現在他們的身份,是丁毅的兵馬,而不是姜瓖的家丁。
方興漢已經用事實告訴他們,如果不想做丁毅的人,就連人都做不了。
等到所有軍官被戮倒後,方興漢跳到一輛大車上面。
“這些人經常貪污受賄,剋扣兄弟們的餉銀,個個都該殺。”他高聲道:“你們好好看着,以後誰敢剋扣軍餉,兄弟們共誅之。”
“共誅之。”方興漢部下紛紛舉手大叫。
“共誅之。”大同鎮兵馬也很快跟着舉手,興奮的大叫。
“共誅之。”
“共誅之。”
共誅之這三個字,越來越響,越來越響。
丁毅的兵馬在四面城中鎮壓收降,很快就控制住全城兵馬,然後有二十人一隊的小股兵馬開始在街上清掃,把在街上閒逛的散兵遊勇也紛紛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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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姜瓖和王全進入代王府。
身後的大鐵門轟然關上,進來的千總以上,大概有六十多人,大夥情不自禁回頭看了下。
站在大門後面有四個王府護衛,中間一個太監,正陪着笑臉,往裡指了指:“諸位將軍請,王爺和丁總兵在承運殿等大夥呢。”
承運殿是代王府外廷大殿,一般遇大事擺酒席都在那。
這人說話,邊上另有一個太監走了過來:“請。”當先帶路。
姜瓖總感覺那裡不對勁,但也沒多想,既然進來了,這可是代王府,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丁毅敢在代王府幹什麼。
當下便大步往前跟上。
王全等也連忙跟上。
衆軍將一邊嚷嚷着,很多人第一次進王府,大開眼界,滿臉羨慕。
去見過丁毅的姚琦和吳之宇兩位千總走在最後,兩人與其他軍將,顯的格格不入。
這兩人資格老,戰功顯赫,也很有本事。
但是不會拍馬屁,也不肯拿銀子孝敬上官,到現在還是千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