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場裡至少有十幾個鬼,長的跟白事店裡的紙人很相似,黑色長衫,小帽後面拖着小辮子,臉上塗着兩團胭脂紅,看起來有些滑稽。
豬頭說這種鬼很低級,是一些連鬼體都保不住的可憐蟲,被別有用心的人附在了紙人上,再用秘法一燒,鬼魂就成了紙人一樣的鬼僕。
民國時期,很多有錢的地主老財,怕請來的長工不靠譜,便專門請法師造這種可憐的鬼僕供驅使。這些鬼很弱,人的陽氣甚至唾沫都能驚退他們,很好控制。而且每天幾柱香就可以餵飽,遠遠比請長工要划算。
這就叫有錢能使鬼推磨!
“能夠拘鬼僕的人不簡單,咱們得小心點。”豬頭說話間湊在我耳邊,小聲說。
那些鬼僕拿着黑糊糊的布帶,看誰手氣好、陽火旺,照着那人的頭頂就是一頓猛抽,頓時將那人的陽火給消減了。
我問豬頭這些小鬼在幹嘛?
豬頭說,他們手中拿的是女人的騎馬布,就是月經布,這玩意現在也算是古董了。騎馬布污穢之氣極重,人、神等陽剛之物,都很忌諱。陽火一滅,賭場裡的污穢之氣沿着人的天靈而入,直入鼻頭財帛宮,破損了財運,想不輸錢都難。
想到在賭錢的時候,一羣鬼拿女人那玩意在腦袋上敲,我直犯惡心。終於明白爲什麼十賭九輸了,賭場裡有這些腌臢玩意,人不倒黴輸錢,那就怪了。
還有一些自以爲聰明的人,贏了錢想走,但經過那扇暗門的時候,門口兩個乾瘦的野鬼,手指輕輕一鉤,就將口袋裡的錢給勾走了。
所以,進賭場這種地方几乎就沒有贏錢的可能性。
我正要開口說話,幾個不開眼的小鬼見豬頭和小志身上的陽火很旺,舉着騎馬布招呼了過來,小志看不到沒什麼反應,我和豬頭只覺一股腥臭之氣撲面而來,噁心的想吐。
這些鬼僕並不知道我倆有陰陽眼,我還好,丟了魂,現在跟鬼也差不多了,但豬頭和小志的陽氣重啊,鬼僕本能的就要撲滅他倆的陽火。
豬頭冷笑了一聲,豬爺不發火,你真當老子是吃素的。
說話間他的手按在了殺豬刀,就要開削,突然一隻枯瘦發黃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緊接着身後響起了一個陰森、沙啞的聲音:“兩位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我倆回頭一看,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
但見這人滿臉的麻坑,頭髮稀疏,身材如竹竿一樣高瘦,穿着一身灰布長衫,挽着袖口,握着煙槍,一雙鋒利的三角眼,散發着陰邪兇光,一看就不是什麼善茬。
我們互相打了個照面,心裡有了底。行裡的人彼此不難分辨,尤其是正邪對立的。
豬頭拜過祖師爺,請過護法靈,陽氣十足,而這麻坑臉,毫無疑問是邪人。
“怎麼?賭場不讓人玩?”豬頭冷笑問道。
“兩位用不着來這種地方吧!“說話間,他從口袋裡摸出五百塊錢,遞了過來:“鄙人肖麻子,這點錢是我的一點心意,還請兩位賞個薄面。”
肖麻子倒是會做人,他是圈子裡的老油條,見我和豬頭面生,把我倆當成來賭場打野食的了。
打野食就是敲詐,賭場以及一些灰色場所,經常會有小鬼把門,這行常有剛出道的白板,來這種地方找點錢花。
豬頭剛要說話,我連忙搶先一步,接過錢,拱手笑道:“肖爺是明白人,我兄弟無非就是想找口飯吃,所以進來拜會打個照面,蒙肖爺厚道,我們也就不打擾了。”
我並不想跟肖麻子當場起衝突,而且肖麻子與趙小志不認識,事情鬧僵了,對我並沒有任何好處。
“客氣,客氣,年輕人嘛,誰沒個難處。”肖麻子眯着眼,冒了個煙泡,眼縫中透露着精光,顯然我倆要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他會痛下殺手。
我拉着豬頭和小志就走,趙小志卻是少爺脾氣發作了,指着肖麻子責問:“你是誰?這是我爸的賭場,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
肖麻子皮笑肉不笑的說:“原來你們是趙大福的人,小少爺不認識我很正常,你爸會告訴你的。”
說完,他擡手道:“請吧,三位!”
趙小志見肖麻子像打發乞丐一樣轟我們,覺的很沒面子,臉脹的通紅,氣呼呼說:“你等着,回頭就讓我爸解僱你。”
肖麻子陰森笑了笑,轉身走向牆角的椅子,翹起二郎腿坐了下來,懶的再搭理我們。
我趕緊把小志和豬頭拉出了賭場,肖麻子直呼趙大福的名字,也沒把我和豬頭放在眼裡,再要胡攪蠻纏下去,我們只怕落不到好。
離開賭場,小志嘴裡依然罵罵咧咧,“什麼玩意,他不過是我爸手下看場子打雜的,囂張個毛線,回頭就讓他滾蛋了。”
我感覺有些不妙,這個賭場名義上是趙大福的,但真正當家做主的卻是肖麻子,否則趙大福也不會指望我和豬頭給他關張。
小志剛剛問了這麼一句,已經打草驚蛇,這小子怕是要惹禍上身。當然這是我的一種推斷,我並沒有告訴他。
從賭場出來,我問豬頭能搞定肖麻子嗎?不搞定他,想要關掉賭場幾乎是不可能的。
豬頭說,手上功夫單挑他肯定沒問題,可是要論手段和術法,他沒什麼把握。
我們三人回到娛樂城,趙大福正在發工資遣散員工,裝修隊也開始動工,看來爲了保命,他也是豁出去了。
我把趙大福叫到一邊問他,賭場那人什麼來頭。
趙大福說,那人叫老肖,能使些手段,幫賭場裡掙錢。
我問他插的進手嗎?
趙大福無奈的嘆了口氣說:“實不相瞞,我雖然是賭場名義上的老闆,其實就是掛個名而已。賭場暴利,這口肥肉,他們怎麼會給我吃,我不過就是個替死鬼罷了。”
我明白了過來,王玲、孫瞎子這些人讓趙大福掛名,搞些歪門邪道,即便是遭天譴,又或是欠下更多的陰債,也都是算在趙大福的頭上,跟他們沒半點關係。
趙大福所獲得的身家,跟利用他的這些人比起來,簡直就是九牛一毛。
“不僅僅是賭場,江北幾乎有一大半的產業,如地產、旅遊等,表面上掛的是我的名字,但實際上,我就是一個空頭老闆,錢都讓上面的人捲走了。”
“上面的人到底是誰?”我問趙大福。他搖了搖頭,忌諱莫名,岔開了話題,顯然那個人是他惹不起的。
“你倒是聰明,像賭場這種傷天和的陰債,一旦累積起來,你就是一萬年都還不清。”豬頭插了一嘴,冷笑道。
趙大福背後的人,用他的名義大肆的向五通鬼索取錢財,然而他們索取的越多,堆積在趙大福身上的陰債就會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趙大福不傻,自從李曉梅死後,他意識到了自己被人當槍使了,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關掉這些產業,撇清關係。
他背後的那個黑手,應該與王玲他們是一夥的,江北的這灘水果然夠渾的。
趙大福不敢多言,我也沒繼續追問下去。
他見我和豬頭不太高興,神色黯然說:“要是你們不幫我,我肯定關不了賭場,這樣,只要我能使得上勁的,你們儘管吩咐。”
趙小志在一旁附和請求:“大師父、二師父,你們就幫幫我爸吧,賭場留着禍害人,也不是回事。”
“你放心吧,這種骯髒場子,老子見一個拆一個,絕不手軟。”豬頭的正義感又發作了,粗糙的大手在趙小志頭上糊弄了幾下,打包票說。
我無語的看着這沒腦子的傢伙,真跟老肖動起手來,他只怕就不敢說這話了。不過趙小志這孩子與我倆倒是挺投緣的,我也不好撂攤子,點了點頭說:“小志你放心,我答應的事情,肯定會做到,賭場必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