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心囚(1)(一)

大年初三的夜晚,仙靈谷比前一夜寂寥許多。阿離獨處了一日,見江留醉離去後更無人說話,自忖傷勢漸復,便有了告辭的念頭。

他走到仙靈子所居的滲痕臺,看那飛檐走壁精緻入畫,不由暗中思量,仙靈子是如何尋到這座前朝棄宮?他正自出神,遠遠聽到樓閣中師徒間的對話。

“阿離來歷不明,我擔心大哥……”南無情話說了一半,被公孫飄劍打斷:“我看他人不錯,又傳大哥功夫,不像壞人。”子瀟湘道:“大哥說他跟師父相比絕不遜色,真的如此厲害?”

阿離心一緊,知道功力恢復,故能聽到他們私語。他停下腳步,留神聽仙靈子道:“此人絕不簡單,放他出谷必天翻地覆,還是留他下來爲好。”

阿離一怔,突覺周身已不能妄動,四周無形的壓力如潮涌石壓,方知那樓中的人已然出手。子瀟湘的聲音傳來:“師父,他莫非真是壞人?”仙靈子苦笑道:“唯今之計,只有合四人之力,盡力留下他而已。”公孫飄劍驚道:“他到底是誰,連師父也……”

仙靈子輕輕說了兩個字,阿離的心沉下去。

南無情不知何時站在他身邊,冷冷地道:“我知你厲害,但想從我們四人手上逃脫,還是省了這心爲好。”公孫飄劍、子瀟湘走出屋來,唯獨不見仙靈子。

阿離平淡地道:“你們真要對我動手?”公孫飄劍哭喪着臉:“唉,沒想到大哥揀回你這麼個麻煩人物,雖然明知打不過,也不得不試試。”阿離笑道:“我有那麼可怕?”子瀟湘踏上兩步,與另兩人將他圍住,道:“我不能放你出去危害江湖,即使以身殉道,也要攔住你!”

阿離眉頭一皺,公孫飄劍忍不住對子瀟湘笑罵道:“老四,胡說什麼,他可沒糟到那地步。”收回目光,盯住阿離緩緩地道,“不過師父說得沒錯,你傷勢一好必出去尋仇,萬一牽連太廣濫殺無辜,我等悔之不及。抱歉,非留你多住一陣不可。”

世人都以爲他會復仇?阿離微生感嘆,能知他心思的唯有江留醉,那個僅憑一面就敢於相信別人的傻小子。輕信也好大意也罷,阿離感激地想,他不會忘記江留醉的信任,也絕不會對他的家人下重手。

他淡淡一笑,無論如何不能傷了他們,這場架不好打。

南無情、公孫飄劍、子瀟湘六掌翻飛,六股力道劃出一個圈,緊緊包圍阿離。這三人彼此心意相通,出手如若一人,竟是拼足全力。

六道輪迴。天、阿修羅、人、畜生、餓鬼、地獄。這六股力道各有面貌,光明澄澈、兇猛好鬥、複雜詭變、愚氓無明、虛怯多畏、刀山劍樹。三人配合無間,阿離就如罩入了因果之輪隨波逐流,眼看整個滲痕臺如海市蜃樓,景物頓時變得氤氳模糊。

阿離輕拂衣袖。緩緩地,猶如拂抹陽光下一粒塵埃,動作纖微無瑕。然後,他掃視三人,一眼望穿。

破!

如夢、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電。如生如死,如焰如化。是非成敗,水月鏡花。

南無情三人頓覺清風迎面,施加在阿離身上的氣勁瞭然無蹤,反被他牽引,身體禁不住欲前傾後仰,站立不定。如三人合力造成的氣場是海,阿離便是攪動海水的一隻巨鯨,直翻得浪濤洶涌起伏,沸水般難以自己。

一陣陣猛烈的推力,逼得南無情三人各自倒退數步。阿離面前的空間越來越大,他雙手上下拂動,姿勢曼妙優雅,南無情等卻不敢怠慢,因他的手突然加速的那刻,就是脫身而去的一刻。

方圓一丈內,南無情三人的氣勁竟觸不到阿離。 шωш¤тт kan¤¢ o

南無情臉色一變,知道不妙。阿離揚聲長笑,身影薄如秋風蟬翼,穿隙而過。一眨眼間,他已到三人的外圍。阿離的神情卻仍凝重,因那看不見的仙靈子,纔是他最大的威脅。於是他手掌驟然變招。

正如一場——

相思。

長相思,摧心肝。

南無情、公孫飄劍、子瀟湘一時間胸口如遭雷擊,眼見他的手分明離自己尚有一尺,卻像有五爪生生地掏進心坎裡去,抓住那顆活潑亂跳的心。說不出的難受欲嘔,三人手上勁力頓消,痛苦地憋出淚水,直想跪下捂住胸口大聲叫喚。

阿離眼中不忍。無奈掌法出手便有了生命,奪人意志,毀人心神,非等到壓倒性決勝的一刻,方能收手。如今這三人不再是淹沒巨鯨的海水,只是被吞沒的小魚,生死掌控在他手上。

然而,仙靈子仍不出手。阿離頗有點意外。他心神稍微動念,南無情的冷寒簫已泠泠吹起。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悽悽簟色寒。阿離愕然發覺,他吹奏的正是自己掌法中的精義。

南無情神情痛楚,集中了全副氣力來吹奏的他必須抵住阿離的攻擊,才能保護公孫飄劍和子瀟湘。每吹一音,他用於自身抵抗的內力便弱一分,心口也就越發疼痛。但唯有這疼痛,可以使他吹出“滅魔音”,干擾阿離的掌法,讓兩個兄弟的痛苦稍減。

公孫飄劍悶哼一聲,手上一抓,橫過一隻竹笛,居然順應着南無情的曲調跟着吹了起來。南無情瞥他一眼,公孫飄劍的眼神似乎在說:“絕不輸給你。”子瀟湘扶住兩腿,艱難地擡起頭來,不服輸地盯着阿離,慢慢地抽出長鞭。

簫聲撩人,笛音清心。兩人一攻一守,極力又將包圍縮小。

阿離嘆息。

他尊重這三人,因其如此,更被逼出了絕招。

相思是什麼?一聲嘆息,了無痕跡。心上人無論近在咫尺遠在天涯,都恨不得將心兒揉碎,和在她心頭。

這一掌迴腸蕩氣,直入臟腑,“啪”、“啪”、“啪”拍向三人。南無情、公孫飄劍、子瀟湘渾然不覺,不僅來勢太快,也看不出那穿透力直擊體內。眼見掌力離三人還有半尺,阿離手上一涼。

他知道,仙靈子終於出手了。

仙靈子雙掌翩然如舞,十指所向,似乎有千萬根絲線纏繞,阿離正是那被繫住的木偶。

網。

海水阻不住遨遊的魚,但網可以。仙靈子織就的這張網,寸寸結,處處絲,越收越緊。甚至集合了南無情三人發出的氣勁,借力打力,稠密的絲網夾帶着千鈞重力,朝阿離撲叱而去。

網是柔的,勁力化之弗去,阿離一掌落空。

此時舊力已過,新力未發,那一隙間微弱的一絲停頓,被仙靈子看破。

一指戳在阿離掌力的空處!

阿離如被點穴,登即住手。他不是不能再打下去,但輸了一着,再鬥下去,氣勢已弱。此刻是他的“水窮處”,他安然接受敗局。

仙靈子像是知道他不會再動手,凝視他道:“等小徒歸來,再決定閣下的去向如何?”

阿離等待坐看雲起的那刻。和四人纏鬥未必會輸,但坐等情勢變化,等有把握時再高飛遠走,更不傷和氣。看來一時半會走不掉了,他苦笑道:“不知江兄弟,此刻一切可好?”

他想出谷,爲的不是他自己,而是靈山那瞬息萬變的局勢。阿離沒料到的是,江留醉正一步步陷入有生以來最大的危機,那扯不開、剪不斷的宿命糾纏,如蠶絲緊緊纏繞,一隻無形的繭已然織就。

深深的溶洞中,胭脂俯視熟睡的江留醉,像欣賞一盤珍饈佳餚,可由她任意蒸煮烹調。天就要亮了呢,他還是沒有醒,看來藥的分量是重了些。

把燈芯撥亮,再亮一點,洞裡始終是那樣暗,然而明亮的日子快要來了,一切如她所想。是時候喚醒他,她期待已久的時刻就要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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