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然,曹牧文現在心中可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一想到‘錦衣衛’就是一陣頭皮發麻。也不知是什麼時候自己竟惹上了錦衣衛!
“好,既然你已知曉我的身份,那我便不向你遮掩了。”這是吳徵便面樓微笑,擡手屢了屢鬍子。
“我先問你個問題。”吳徵提問道。“你還記得幾日之前的那位李員外嗎?便是那你經手驗屍的。”
曹牧文聽了不免一怔。怎麼了?雖說這吳徵也是衙門之人,但是主管的並不是緝捕搜查的三班衙役之事,今日問起這,倒是讓他頗感意外。
思索一番便答道:“記得,這人的確是小人檢驗過的。”回想起來,當時自己也是例行公事,並未詳細檢驗。只是驗的確實是突發心病逝去而已,只當是人年老之人多有之病,未曾多想,又因爲當時一衆衙役都急不可耐的回家過年,自己也不好拂了他們的興致,自己年輕初入,自是不好得罪這些官衙老人。雖然隱約之間覺得這李員外屍身面部略有僵硬特異之狀,也當是發病之時來的迅猛,露出的痛苦表情罷了。
回想到此,竟是記起了午奎。唉,他也是因此病而死。古時候醫療條件自是不發達,飲食生活有簡單,缺乏調理。許多人年老之後一身疾病也很是常見,大多是因爲年輕時落下的病根,所以突發疾病也並不少見。當時人們也很少會懷疑於此。
“這個人突發疾病而死倒也尋常,不過~~”說罷略有停頓。“不過他的身份卻不尋常。”
“身份?”曹牧文聽罷心中一驚。“這人身份有何不尋常?”說一說完便頓覺不妥,自己只是一仵作而已。本身檢驗失誤已是大錯,不知怎的有招惹上了錦衣衛。這吳徵估計便是錦衣衛暗樁。要不然如何解釋這一衙門吏役怎又會和錦衣衛有瓜葛。
這錦衣衛的一大特色便在於它的組織。雖這錦衣衛是一個公開組織,用來監視全國官民,人人對此都十分忌憚,但正因爲人們對這的恐懼,反而有時候不利於錦衣衛行動。所以在全國除了京師總部和正規的組織,自然還有許多“暗樁”,線人。暗中潛伏,除了自己在錦衣衛中有正式官職外,在外面還有一個表面上的身份作爲掩護,自己便在暗中更好地辦事。曹牧文料想到這吳徵估計便是這樣身份。這衙門裡的職位應是對外掩飾的。
“等等?難不成這李員外有什麼問題?”曹牧文頓時想到。
這時,吳徵卻發話了,“這李員外嘛,身份自不止於此。別的你就不用知道了,這也不是你應該知道的。”說罷便揚了揚眉,擡手拿起了一塊點心放到了嘴裡慢慢的嚼了起來。一雙精明的眼睛靜靜的看着曹牧文,似乎在等着他的回答。
不肖人說,曹牧文也應該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怎麼辦了。自己“初到”才半年多,可不像招惹上錦衣衛這般瘟神。要是他們一個不稱心,隨便找個茬把自己弄進大牢裡好生“款待”一番,自己都是不死也得褪層皮了。自己原來就看着那些電影電視的,看着是輕巧,要是讓自己親身上陣“享受”。現在曹牧文想想便膽寒。哪裡還敢不從呢!“不應該問的就不問!”
馬上便轉了表情的曹牧文一臉的恭順。
“大人要有事情須得小人去辦,小人定的盡心竭力。”曹牧文流暢的說出這句話,沒有一絲打哏。
呃~~吳徵聽了倒也是一怔,沒想到這年輕人還是懂得規矩的。平素裡自己一亮出身份來,人大都就雙腿一軟,苦苦哀求自己寬恕了。有時候倒是讓自己着實難堪。雖然自己整飭牢犯,嚴刑拷打的事情也幹過一些,但均是爲公。大多數時候亮明身份也是爲讓些人等協助辦些案子。這錦衣衛雖然是心狠手辣,是將犯人折磨致死,是迫害過忠良。但是,絕對沒有亂牽連過無辜。
比如洪武爺的時候,丞相胡惟庸圖謀不軌。第一人錦衣衛都指揮使毛驤那是對太祖忠心耿耿啊,使出渾身解數打造了胡惟庸死後的牽連大案,雖然最後也把自己也牽連進去陪葬了,被朱元璋爲了平息衆怒而推出去做了胡惟庸的墊背。接替毛驤的蔣瓛,藍玉謀反的罪證正是他通告的洪武爺,當然在瘋狂的藍玉案後,也被老朱一杯毒酒搞定。但這是“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啊。是爲聖上排憂解難啊,雖然時常牽連過廣,詔獄裡“條件”是差些,逼供時用刑是花樣豐富了些,但這些全是爲了加快辦案進度嗎?咱們全是照聖上的意思來的,可比較不幸的是黑鍋都是有咱們來背啊!
這吳徵一家便是錦衣衛世襲世家,自己也是年輕時候便加入錦衣衛,勞心勞力二十幾年,這才混到個百戶,才從邊衛調回到京衛來。箇中心酸自是曉得。知道這廠衛在民間風評不好,心中時常鳴不平。
今日一見這曹牧文甚是識趣,又見這年輕人儀表堂堂,又是識文斷字之人,心生好感,只覺得這人只來當仵作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略一思索,便說:
“這姓李的死的時候有些蹊蹺,我們想要再確定一下。這傢伙昨日便剛剛入葬,我們今晚啓棺,你再詳盡檢驗一番。明白了嗎?”說罷吳徵徑直伸手入懷,從懷裡掏出一塊碎銀子放到桌上。“這事情很重要,不許聲張,更不許要別人知曉。要是泄露了,你知道會怎麼樣?”說罷吳徵便意味深長的瞧向了曹牧文。
坐在對面的曹牧文頓時冷汗直流。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眼兒上。趕忙說:“不會不會,小人保證嘴巴閉得死死的,就是那撬棍都撬不開。”說完便呵呵笑了記下。
唉,倒黴。曹牧文心下感到晦氣。不過,還有銀子呢,誰也犯不着和錢過不去啊,正巧現在正缺錢呢!只要小心謹慎,不拂怒了他們,就一切安好。
吳徵揚了揚眉,似對這番答覆比較滿意。又對曹牧文說,“事辦完之後還有一半,就看你拿不拿得了了。”
曹牧文自是唯唯諾諾的一口保證。
臨走時,吳徵撂下一句話。
“晚上三更,在村西口那顆老槐樹下碰面。別~遲~到。”
當然不會,曹牧文知道後果。緩緩的又回到了那喧鬧的大街上,徑直的走過正在賣力演出的舞龍舞獅隊,旁邊的一衆看客正在忙不迭的叫好,時時伴有掌聲。
雖然刨人家墳犯了大忌諱。但人家都不在乎,自己又怎會在乎?最重要的是銀子怎麼會在乎呢!?
這元宵節一過,年可算是正式過完了。人們半個月來的狂歡也算是告一段落。明天該下地春耕的春耕,該出攤的出攤,該讀書的讀書了。
這二更打更響聲一過,原先還燈火通明的街市,民居里的亮光都漸漸熄滅。這廟會,燈市上的小販們也都各自收拾行裝,打點貨物,盤算一下這連日來的收益後,回家休息去了。
街上的人愈來愈少,愈來愈安靜,與幾個時辰之前竟有了天壤之別。
夜深了,皎潔的月光正照在大地上,似乎整個城市都因爲連日來的歡樂而筋疲力盡,現在正在休息,睡的格外深沉。
“梆,梆。”兩聲清脆的聲音傳來,伴隨着的是一個人影在這寒冷的冬夜裡緩緩前進。
“梆,梆。”又是兩聲,“天乾物燥,小心火燭。”打更的張老四提聲說道。
嗯,是很乾燥啊,他這樣想。把梆子夾到腋下,擡手使勁拉了拉長袍領子,又摁了摁自己肥大的棉帽。北京的冬季十分乾燥,伴隨着凜冽如刀的風,直直的吹在臉上,好像都能剌出血來。
張老四加快了步伐,想趕快完成工作回到家裡,鑽進那因爲炕底下的柴火和炕上的媳婦兒而便的暖烘烘的被窩裡。“這麼冷的天,除了我可沒人還在大街上‘遛彎兒’了吧。”
他看來錯了。
曹牧文見外面沒有行人,便打點行裝,又夾了現在屬於自己的木匣準備出門‘辦事’了。雖然這木匣裡的不少傢伙什兒自己沒用過,不過這午奎倒是有先見之明,提前給自己備好了。
臨回家之前,曹牧文從街上狠狠的吃了兩大盤羊肉餡兒餃子,現在身上暖烘烘的。雖然夜已深,外面格外寒冷,可自己現在倒是渾然不知。定了定心神,推開房門,擡腳出了門。
村西口,那棵老槐樹不知在這裡屹立了多少年,不知見證過多少歷史大事。現在還靜靜的屹立在這裡,看着在它樹蔭之下分忙走過的芸芸叢生。
寒冷的夜,樹下。有四人這站在這裡。
“還好準時到了。”曹牧文心有餘悸的想。
這四人便徐徐向目的地移動。走出縣治西口不遠的地方,便是那李員外下葬之處。那李員外死後,經郎中和曹牧文的初次檢查,均未見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