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清醒
是夜。
邱桐已經回去了，在邱楓精疲力竭陷入昏睡之後，他纔開門讓邱桐進來。疲倦和心痛已經摺磨得他說不出半句話了，江落寒靠在門上，微低着頭。額前垂下來的髮絲擋住了他臉上疲倦的神色，有幾縷還沾着剛纔激烈爭鬥後留下的汗水。
邱桐看着這兩個男人，一個爲了另一個不惜以身犯險遠赴毒窟，一個又爲了另一個痛不欲生恨不能以身代之。偏偏自己面對這樣兩個爲愛瘋狂的傻瓜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
“江落寒，謝謝你！”他知道這個男人所做的一切豈止是用謝謝兩個字就可以概括的，可是此刻除了這兩個字他想不出還有什麼更好的表達方式。
“我跟他之間，不用說謝謝。”疲倦的男人擡起了頭，看向牀上沉睡的人，眼裡滿是破碎的心疼。
“你有事忙就不用經常過來了，我會打電話告訴你楓的情況的。他這個樣子，你看了也難受。”江落寒的眼神沒有從熟睡的人臉上移開，話卻是對着邱桐說的。
“你看了，不是一樣也難受麼？”
“這是我們的宿命，如果老天註定讓楓要受此劫難，那我必須也是要跟着一同歷練的。放心吧，我撐得住。”江落寒是不信佛的，但此刻卻忽然想到了小時候老爺子經常跟他說的所謂業障之說。
邱桐還想說什麼，但是腰間的手機卻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猶豫了一會才接起來。
“John？”
“我知道了，馬上回來。”
“有事你就先回去吧。”邱桐掛了電話，江落寒走過來幫邱楓掖了掖被角，空調似乎打得有點低了。
“嗯，哥哥他就麻煩你了。”邱桐最後又看了一眼邱楓沉睡的臉，跟江落寒頷首示意，接着匆匆就離開了。
“你會撐過來的。你一直那麼棒。”江落寒傾身向前，在他薄涼的嘴脣上落下一個親吻，而後在他身側躺下來將人輕輕擁進自己懷裡。
邱楓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腦袋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思維一片混沌，完全不知道自己這是身在何處，也完全記不起之前的發生了什麼。他稍微動彈了一下便發現自己被人抱在了懷裡。不用看也知道是誰，這個味道從他十歲起就已經瞭然於心。他只是側了一下身就看到江落寒近在咫尺放大了的一張臉。他瘦了，臉色也不怎麼好，即使睡着了眉頭仍舊緊鎖着，彷彿有數不清的煩心事堆在心頭。邱楓忍不住伸手想要將他眉間的皺紋抹平，手一動江落寒就驚醒了。
“怎麼了，是不是把你抱得太緊了不舒服？”自從邱楓出事以來他就一直這樣，只要有一丁點兒的響動他就會驚醒，以爲邱楓又發作了。所以江落寒一如往常一下先是緊張的注意邱楓的動作，並沒有仔細看他的眼睛。
“你是不是都沒有好好吃飯啊，怎麼臉色這麼差？”邱楓摸上他的臉，眼裡藏不住的心疼。
江落寒上下打量的動作一僵，死死的盯着邱楓的眼睛。不一樣了，不一樣了，不再是沒有焦點的眼神了，也不再是茫然的看陌生人的眼光，那裡面有了關心，有了心疼，有了他所熟悉的一切東西。
“你說什麼，楓，你認出我來了嗎，你真的認得我了嗎？”江落寒幾乎是狂喜的用雙手捧住他的臉，語氣激動得幾乎都要不成調了。
“落寒？”邱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江落寒纔會這樣說。
“你真的認得我了，真的認出我了。楓，再叫我一聲，再叫我一聲。”
“落寒！”
“謝天謝地，你終於好了。真是太好了。”江落寒忍不住狂喜，在他脣上狠狠親了一口，一把緊緊將人抱住，勒得邱楓差點喘不過氣來。
“我要喘不過氣來了。”
“不要，我纔不要放手，我再也不會放手了。”江落寒突然跟個任性的小孩子一樣抱着邱楓不肯撒手，片刻後，邱楓就感受到了後背上的溼熱。
“落寒？”他不確定的拍着江落寒的後背。
“我愛你，楓。”沒有任何前兆，江落寒就表白了。這句話本該早在很多年前就說出口的，可是卻因爲一直不敢確定邱楓的心意而一直擱置了。可是如今他再也不想等了，一分一秒也等不了了。如果這次邱楓在馬來西亞出了事再也回不來了，又或是他這樣陷入瘋癲再也清醒不過來，他這句話該要說給誰聽，又有誰會來聽他說這句話。一想到這樣的可能，江落寒就後怕得不知所措。世界上最令人遺憾的什麼，不是你不愛我，而是我愛你，你卻不知道。差一點，他就要經歷這樣的悲慘。所以他一刻也不想等了，他要告訴他，我愛你，我愛你，一千遍一萬遍我愛你。只愛你，就是你，除了你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