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事情在順利的進行,雲昭的心情就很好。
可是呢,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會圍繞一個人運轉。
很麻煩的事情很快就來了。
三邊總督楊鶴的親筆手書下達到了藍田縣,命雲昭這個藍田縣令幫助西安知府張道理捉拿造成少華山慘案的兇手。
而且是限期破案,如果不能,華縣,長安,藍田三個縣的知縣要戴枷鎖去他的延安大營請罪。
同時,洪承疇也來了信,在信中千叮嚀萬囑咐的要雲昭趕快把糧食送到富平縣,還特意指出,他軍中人馬多爲北人,不喜歡吃稻米,最好以麥子,糜子,小米充軍糧最好。
不過呢,他希望是一萬四千擔,而不是事先說好的一萬兩千擔。
知府張道理坐在長安基本上已經瘋掉了,天知道爲什麼,一個普通的商隊被截殺,會引來無數上官的關注。
不僅僅是楊鶴,就連京城裡的老座師也有急信送到他的案頭,督促他儘早破案,否則後果嚴重。
案件發生在渭南境內,渭南知縣已經被革職,全家被打入了木籠囚車,即刻押送京師。
這讓華縣,長安,藍田三個縣的知縣心如油煎,不知該如何應對,只好將壓力向下分解,告知各縣的衙役,團練,若是不能在二十日之內破獲此案,打死無算。
於是,這三個縣加上渭南縣一時間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咱們做的事情留下手尾了嗎?”
雲昭在上了一天的課業之後,終於有時間過問這件事了。
雲霄笑道:“很快就會有結果,不過,不是我們發現的,是渭南縣的捕頭何長三發現的。”
“發現了什麼?”
“何長三馬上就能捉到一個盜匪,這個盜匪會自稱是橫天王的部下。”
“爲何一定是橫天王?”
“只有橫天王目前有騎兵!”
“哦!”
“橫天王會背這個黑鍋嗎?”
“橫天王爲人很是四海,而且膽大包天,最喜幹一些出人預料的事情來讓世人膜拜。
這樣的事情最合他胃口,只要有謠傳是他做的,他爲了打響名聲,一定會承認的。
就算他聰明一回,不承認,我們也有辦法讓他百口莫辯!“
“這人是怎麼活到現在,並且拉起好幾千人馬的?”
“就是靠這些虛名,總有不知深淺,又走投無路的人見他名氣大,願意投靠他。”
“被何長三捉到的那個盜匪是什麼人?”
“一個願意把自己的性命賣三擔糧食的人。”
“他經得住何長三拷問嗎?”
“沒關係,我們給他三擔稻穀,爲了這三擔稻穀,他一定能扛得住,畢竟,這是他一家四口的活命糧食。
他已經算是入夥了,就是不知道入得是那一夥,聽說是一個鐵骨錚錚的好漢子,不會出賣兄弟的。”
“他叫什麼名字?”
“小昭,這種人遍地都是,用就用了,沒必要記住他的名字。”
“還是記住比較好,我總覺得這老天爺是有眼的。”
“劉大鵬!”
雲昭思索片刻,這個名字在他的腦海中並無印象,便點點頭算是認可了雲霄的佈置。
雲氏家族在關中爲盜數百年,雖然沒有積攢下什麼錢糧,卻有數不盡的門路可供使用。
在雲霄開始設計搶劫事宜的時候,後路已經被他想的非常通透,現在,不過是按部就班的繼續收尾而已。
高傑早就回來了,帶去的人也順利迴歸,從高傑回來之後,雲昭就關閉了藍田縣境,不準流民,乃至商賈進入藍田縣。
五月的時候,藍田縣的麥子已經開始泛黃,不出十天就要迎來本年最大規模的夏收事宜。
有少華山慘案在前,藍田縣在夏收之時如臨大敵也是可以理解的。
雲昭一連給西安知府張道理,三邊總督楊鶴上書,一面告訴他們,少華山慘案與藍田縣無涉,而藍田縣夏收乃是大局中的大局,此時此刻,他這個藍田知縣要督促百姓夏收,還要收繳夏賦,不敢輕離。
張道理聞言,連夜來到藍田縣視察了田地裡的莊稼,還品嚐了雲氏種植的新莊稼,對於水煮玉米,他更是讚不絕口。
在用了兩天時間估算了藍田縣的夏賦之後,滿意的回到了西安,給楊鶴寫了親筆信,將雲昭從少華山的爛泥潭裡給拔出來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渭南縣捕頭何長三在清鄉剿匪的時候無意中捉到了一個受了金創的大漢,他啊如獲至寶,連夜審訊之下,終於揭開了少華山慘案的真相!
以前,人人都以爲是少華山的大當家“賽伯當”犯下了案子,捉到這個壯漢之後才曉得,“賽伯當”是被冤枉的。
早在雄風鏢局押運糧車過少華山之前,“賽伯當”已經被“橫天王”給殺了。
橫天王的目的原本只是威逼賽伯當入夥,投獻錢糧,結果,賽伯當不肯,橫天王就殺了賽伯當,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雄風鏢局好死不死的送來了拜山帖子……
現如今,橫天王已經不知所蹤。
事情弄清楚了,華縣,長安兩縣的知縣終於鬆了口氣,只要事情與他們沒有關係就好,於是嗎,各自發動自己能發動的力量督促結案。
雲昭沒有理睬這件事,如今,藍田縣的夏收就要到來了,這纔是飢餓的關中人,最關心的事情。
今年夏收,在藍田縣人眼中是神聖的,人人都看着飽滿的麥穗喜笑顏開。
當雲昭披着厚厚的儺戲衣服,戴着詭異的儺戲臉譜,所到之處,人人跪拜,這不是在向雲昭跪拜,而是在向神靈跪拜。
以前總把這種儀式當遊戲玩的雲昭,這一次沒了半分戲弄的心思。
加上他,還有十六個儺戲舞者,這些的不是官員,就是十里八鄉德高望重的人。
站在地頭上開始舞蹈的人模樣可笑且古怪,這個時候,連孩子都一臉肅穆的跪在地上,不敢言語。
麥田上不準放火,所以,黃色的裱紙被幹熱的風送上了九重天。
雲昭跳完了舞蹈,脫下厚厚的儺舞服飾,親自在選好的地塊上割下了第一束麥子。
其餘的十五名舞者,同樣割下來一束麥子,最後用紅綢將這十六束麥子捆紮起來,由快馬送去了西安知府衙門。
然後,就有長者怪叫一聲,無數男子,婦人,少年,少女齊齊的涌進麥田,開始了崇禎三年的夏收。
從去年冬日到今年夏收,整個藍田縣的百姓們一刻都沒有清閒過。
直到現在,所有的辛勞都有了回報。
小縣令開出了賞格,畝產最高的一戶人家將獲得十兩銀子的賞格,榜眼八兩,探花五兩,務農榜上共取一十三人!
對於這件事,雲娘自然是非常不滿意的,因爲雲氏田地根本就沒資格參與評選。
雲氏的莊稼直到現在還是綠油油的,就連土豆這種東西到現在花都沒有開敗。
新糧食即將入庫,舊有的糧食自然就能倒騰給洪承疇了。
這一次,洪承疇派來運糧食的人馬格外的龐大,只要瞅瞅那些人身上的火器裝備,就能讓所有的盜匪絕了搶劫的心思。
一萬兩千六百擔糧食,這是雲昭給洪承疇最大的善意了。
一個明顯是洪承疇心腹的將領邀請雲昭去隱蔽處說話,去了隱蔽處,卻一句話不說,就瞪着一雙大眼睛看雲昭。
於是,雲昭就朝這位心腹將領拱手道:“官,少華山一事跟我毫無關係,我也沒有那麼大的力量一口氣將人家雄風鏢局給吞掉,這一點你應該明白。”
心腹將領點點頭道:“豬,我就是懷疑一下,畢竟,這跟你當初在月牙山玩的那一套太像了。”
雲昭又道:“官,你給的那些錢能買多少糧食你心中有數,這一萬兩千六百擔糧食裡,我沒有往裡面摻一粒沙子,裡面也沒有一粒糧食是發黴的,都是去年的好糧食,甚至稱不上是陳糧,這一點你的部下是親眼所見。”
心腹將領連忙拱手道:“這一點末將可以作證,全是好糧食,雲縣令仁義。”
雲昭笑道:“我原本想扒一層皮出來嗎,後來想到將士們辛苦,就給你補上了缺額,你還不滿意嗎?”
將領嘿嘿笑道:“豬!給我裝兩百斤稻米回來,可憐我一介南人,整日裡吃麪,你不覺得我這個官當得可憐嗎?”
雲昭笑道:“這是自然,這是朋友間的饋贈,並非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