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沿海航線
其實大明開海的最大的好處,並不是外貿,而是沿海各省份之中的貿易交流。甚至很多官員赴任也願意乘船海船。
一般來說,都是乘坐官船,畢竟大明海運頻繁,官員仗着自己的身份,在運糧船上加塞一二,也沒有問題的。
甚至崇明沈家沙船幫,已經定時從松江到天津,運人運貨。
大明海關稅收納的賦稅,有相當一部分,都是大明內部經濟活動的賦稅。
畢竟,在這個時代大明纔是全球最大的市場,沒有之一。
縱然而今大明海上貿易已經有人跑到了印度,但是更多人更喜歡從沿着大明沿海活動,雖然賺不了大錢,但是安穩多了。
冼景就是如此。
他先到新安,走了門路,租下來一條船,找得都是熟人。
這個鄭老大,雖然是福建人。長輩當年也做過沒本錢的買賣,但是開海之後,也算是棄惡從善了。
特別是在新安尋了一個婆娘,也就安定下來,太遠的地方不去。自己弄了一條几百料的船,爲人跑貨,傳說當初朝廷打安南的時候,他的船隻也被徵召,爲朝廷運輸軍糧。
最最重要的是,鄭老大與佛山冼家是拐了幾個彎的親戚,算得上自己人,對他知根知底,不怕他亂來。
鄭老大手下有幾十個水手,一個個看上去都不善茬,而冼景帶了十幾伴當,大半都是冼家旁支子弟。很多都是打鐵出身,單單看衣服,似乎裹不住肌肉。
還都帶了傢伙。
冼家是打鐵出身,帶上都是一等一的好傢伙,刀劍之類就不說了,還有十幾根鐵管。
尋常人自然看是鐵管,但是鄭老大一看就知道,這是銃管。只是朝廷對刀槍什麼沒有禁令,想要多少就能拿多少。
但是對弩,火器,甲冑,卻在禁令之列。私人不得私藏。
只是這些禁令,怎麼能難得住佛山冼家。不要看着是一根銃管,無非是銃管太大,不好藏,想來火銃其他零件都暗地裡藏好了。
只是在海上組裝起來了。
鄭老大好像看着美女的皮膚一般,端詳這根銃管,說道:“好東西,冼少爺,這一趟我不要錢了,你給我百十個這個鐵管行嗎?”
冼景哈哈一笑,說道:“鄭叔說笑了。”
鄭老大遺憾道:“的確說笑了。”
佛山冼家這麼大的產業,對自己繼承人出行,自然要打點妥當的。雖然火銃是犯禁的,自己用來還能控制住。
但是如果真出來賣,就太肆無忌憚了,遲早兜不住的。
佛山冼家又不差這幾百兩銀子,何必如此?
鄭老大看了冼景的隨從,說道:“海上的規矩,冼少爺也都知道吧。老鄭我再說一遍,我負責將你們帶到天津去,但是這一路上,不管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都要聽我的,我讓怎麼做就怎麼做?即便是殺人也要下手。”
“冼少爺如果沒有異議,咱們就走。如果不願意,那就算了。”
冼景說道:“來之前,父親交代過了,一切都託付給鄭叔了。”
“好,我們明天拜了媽祖與李公,就出海。”
一些人都準備妥當,在香港拜了媽祖廟與李公祠堂。
媽祖廟就不用說了,而李公祠堂就是李時勉的祠堂。
李時勉在這裡奉朱祁鎮之命,決策開海,甚至新安縣的港口不夠用,將海關轉移到香港這裡,也是李時勉的主意。
而今用了幾十年的發展,香港這裡有小廣州的美名。
當然了與歷史相比不同的地方,就是香港首先發展起來的並不是香港島,而是香港島對面,也就是九龍一帶。
畢竟,朝廷自然不願意將衙門建了島上。
即便如此,並不妨礙,這裡的繁華。
而且甚至廣東地方就有動議,想將新安縣分出來一個縣。或者將新安縣縣城遷到這裡。無他,這裡繁華甚至已經勝過了新安縣了,必然帶來很過管理上的問題。
這裡雖然也設了一個縣丞分衙辦公,但是依然不夠用了。
而百姓飲水思源,自然將這一切都推到了李時勉身上,於是李時勉祠堂成爲當地出海必來拜拜的地方。同樣祈求出海一路順風。
一行人近百條大漢拜李時勉的情況倒也尋常。
海上從來不是一個法度的地方,即便在沿海還有南洋北洋水師巡邏,但是大海茫茫,船隻相隔裡許,很可能都追不上。
所以,大明水師巡邏,更多是防止大規模海盜,至於殺人越禍,劫掠什麼的。從來是管不了的。也管不了的。
這也是爲什麼出一趟船,就要好幾百兩白銀。
因爲出海要面對的不僅僅是海上無常的風浪,還要面對各種各樣的人禍。
一般情況下,出海的都是攜帶武器的精壯漢子。
所以這樣的場面,也是很常見的。
一行人辦了手續,到了海關交了稅,這纔出了香港,一路沿着海岸線向東北方向而去的。
鄭老大是老江湖,所以他行船很穩定,不入深海,向西北方向都能不近不遠的看見一道黑線,不是別的,就是大路。
一旦有了問題,不管是風暴,還是別的什麼,都能直接靠岸。
雖然海岸邊上未必有什麼法度。
很多海盜其實都是沿海百姓所爲,甚至整村整個宗族的做案,但是總體上來說,如果到了縣衙,還是有說理的地方。
大明政治還沒有昏聵到任這些人肆意妄爲。
但是同樣這樣一個村子一個村子都是這樣做,地方官也很難有什麼辦法。無非是找幾個領頭的人給殺了,難不成將一個村子的人都抓起來。
當地士紳都會不樂意的。
南人乘船也是習慣。
冼景剛剛出海的時候,有一些不舒服,但是很快就適應了。
而且越往東北航行,似乎進入主航道了,遇見的船隻很多。
幾乎不遠就能看見一艘船。
只是所有船隻都彼此讓開一個安全的距離。
冼景看了一會兒,忽然意思道:這個距離不是別的,就是大炮的射程,當然了,冼景所說的大炮,不是大明京營炮營的那種大炮。而是一般船隻都攜帶的打裡許的小炮。
如果不是在安南戰事之間,朝廷從北京補給這些小炮太過遙遠,也令廣東地方造幾批炮補充前線。
這事情自然是佛山的差事了。
冼景也不會知道這種火炮的射程如何。
忽然,冼景看見一艘船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上面有一根菸柱直衝蒼穹,有些人在桅杆之上,不住的揮舞一面旗幟,顯然是求救之意。
冼景卻見鄭老大下令,所有人拿起武器,並遠遠的避開。
冼景說道:“鄭叔,這是何意?”
鄭老大冷笑一聲,說道:“這種小伎倆,還來班門弄斧,這裡距離海岸不遠,附近也沒有什麼礁石,船上着火了,卻不靠岸,反而在這裡求救,其中定然有詐。”
冼景心中雖然有些懷疑,但是也知道船上着火,也是很嚴重的事情。畢竟這個時代船隻都是木頭造的,一旦失火,根本控制不住。
冼景說道:“鄭叔------”
鄭老大冷冷的說道:“冼少爺,上船之前,我說過什麼?”
冼景嘆息一聲,說道:“我知道了。”
他心中雖然不忍,但也不是老好人,這畢竟不是別的地方,在海上可不是發善心的地方。他嘆息一聲,就準備回船艙。
準備眼不見心爲淨。
卻聽見身邊的人一聲驚呼。卻見一直冒着煙柱的船隻,忽然一動升起了風帆,居然向他們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