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段祺瑞第三次組閣後,徐樹錚就成爲政壇寵兒。他也躊躇滿志,以段閣後臺自居。有人說當時的北京政.府,一切軍國大計都在段手中,而段則一切取決於小徐,他簡直是內閣中的內閣,總理下面的總理。
段祺瑞剛愎自用,也特固執,他對徐樹錚的寵信,應該是他這種特質的另一種表現。小徐才氣高但卻不善於和別人合作,這便使他處於自我孤立的狀態。就算他做正確的事,只是因爲是他做的也大多會使人側目,更何況很多時候他做的事是錯的;特別是他得意的時候。因爲,得志便猖狂,或許是人性的一個弱點。
所謂旁觀者清,人們對別人的事,常常能看得很清楚,甚至很客觀。但是,論到看自己可能就沒那麼客觀了,這或許就是當事者迷。
人性的另一個弱點是特別容易高估自己,也就是說一個人能真正做到有自知之明,是很難很難的。不僅需要寬闊的眼界,也就是站得高看得遠,需要很高的學識,同時也需要很好的人品,很高的道德水平。這樣的人,世間就算有,也絕對不是徐樹錚。可以說,絕大多數人是做不到的,這應該就是個人的侷限性。要克服個人的侷限性,就要對個人的任性進行限制和監督,就需要集體的智慧補充個人的不足。或許,這就是民主共和,從根本上區別於封建專制和個人獨裁之處。
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不當行爲,付出相應的代價,段的政治麻煩多數出在對小徐的過分寵信上。這一時期,小徐極力排斥直系,這是段所樂見的。可是,小徐此人是個喜吃獨食的傢伙,他受不了段系中有其他的紅人,這最終也只能使段成爲孤家寡人。
靳雲鵬和小徐都是名列段手下的四大金剛,靳雲鵬當了參陸辦公處主任,小徐是不高興的,於是便專門和靳作對。
靳開始想和小徐爭高下,但無奈段祺瑞這個主子總是站在小徐一邊,他一氣之下請假不辦公。小徐正求之不得,軍事大權便落到他的手中。
國務院秘書長張志潭本是小徐推薦的,不知什麼事辦得讓小徐不滿意,小徐便處處找張的茬,張也只得辭職。
段的文武兩大幕僚都和小徐鬧翻,讓人不解的是段卻視而不見。也許在段看來,有小徐一人足矣。其實,段也不是個容人之人,但卻能容一個飛揚跋扈的徐樹錚。
有一句古話: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對段來說,則是成也小徐敗也小徐,至於成敗如何評說,就很難說了。
這時候,徐樹錚又突發奇想看中了直隸督軍的位置,想取而代之。他的如意算盤是升曹錕爲兩湖巡閱使兼湖北督軍,調湖北督軍王佔元爲江蘇督軍,這樣既解決了李純,又把直隸督軍的位置空開。
他以爲曹錕由一省督軍上升爲兩省的巡閱使,又仍掌一省督軍,應該會心滿意足的。不料這個消息傳出後,惹來的卻是曹錕“怒髮衝冠”。
直隸督軍是何等榮耀,曹錕認爲這是明升暗降。
於是四月四日發電給北京政.府,請辭兩湖宣撫使,在未獲批准前先請假一個月,以便到信陽雞公山養痾。
這是北洋軍人慣用要脅手段,都知道這不是真的有病和請病假。
與曹錕的行動相呼應,前線總司令吳佩孚亦致電北京,稱因所部作戰疲勞,請將全軍調回直隸休息。這是表示吳部隨時可以撤軍北返。
曹錕是主戰派的第一號大將,吳部是湖南戰場上的主力,這兩個人打退堂鼓,段祺瑞武力平南的大業肯定功敗垂成。
段祺瑞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後,這一次倒沒有袒護小徐,而是急令他親到到漢口向曹錕道歉,勸阻曹錕和吳佩孚。
段祺瑞三度組閣前,一切有利的情勢都傾向於他,可是等他上臺後,情況就兩樣了。皖系和主戰派的軍閥擁護他是自有打算的,希望因爲作戰而能分到日本的借款和軍火,同時因爲作戰而各自可以截留國稅,買馬招兵。
奉軍入關前劫奪了一批軍火,段上臺不久,第三批從日本運來的軍火又在塘沽被奉軍劫收。
如果照第三期的北軍對南作戰計劃,一個月打下湖南,三個月平定兩廣,至多半年內就可以完成全國武力統一。可是天下事就是那麼不如人願,在湖南作戰的直軍,於佔領長沙後,藉口餉械不敷,進兵緩慢。
段鑑於前方軍事進行不如理想,而主戰派內部又不和睦,乃決定自己“南巡”到漢口召集一次大規模的軍事會議。
會議的目的是消除前方厭戰情緒,振奮精神打仗。同時要消除內部的裂痕,尤其是直皖兩系的裂痕,從而促成北洋派的大團結,以便部署對西南五省的全面進攻。
此時,北京的政治形勢已成一面倒之勢。新國會召集後,總統即將改選,今後段自己將是北洋派唯一的領袖,自然需要內部的大團結。
段祺瑞在國務會議上提出南巡計劃,全體閣員都加反對,他們的反對也是有理由的。不久之前馮國璋以總統之尊曾往“南巡”,使得人心惶惶,如今總理又要南巡,豈不更增政局的不安,加深了時局的複雜性。
段不顧閣員的反對,決定南巡,先發電給李純、陳光遠、張敬堯、張懷芝到漢口參加軍事會議。
四月二十日段由京漢鐵路南行,二十一日經過鄭州,河南督軍趙倜登車隨行。二十二日抵漢口,從循禮門下車,直奔劉園的曹錕司令部。
可是,段所召集的督軍會議卻異常冷落,被邀請參加會議的四個督軍,沒有一個前來漢口參加。
李純和陳光遠是主和的直系,心中有所顧忌,自然不敢赴會,而主戰的張懷芝和張敬堯也託詞“軍情緊急”而不與會。
張懷芝不來是和曹錕有了隔閡。曹錕駐節漢口時,《順天時報》說他曾在青樓中選到一位姨太太,張懷芝是曹錕把兄,就去電責曹不應“軍中行樂”。曹大爲光火,認爲張根據“無稽之言”破壞他的名譽,從此便和張斷絕往來。
張敬堯不敢離開長沙,是因他自知在湖南不受歡迎。吳佩孚有戰功又有人緣,如果他離開長沙,吳佩孚可能會取他的督軍位子,所以也不敢前赴漢口。
段覺得張懷芝是第二路軍統帥,如不與會,漢口的督軍會議勢必流產。所以一定要張來,並命他接到電報立刻動身。
二十四日張懷芝到了漢口,段在曹錕和張懷芝之間作了合事佬,張向曹道歉了事。
段祺瑞在漢口主持的軍事會議,參加者有曹錕、張懷芝、王佔元、趙倜四個督軍,徐樹錚當然也參加。江蘇、江西、湖南、安徽、山西、陝西、奉天督軍則派代表出席。
段在會議上說明團結北洋派的重要性和貫徹對南作戰方針的決定,然後提出第四期作戰計劃,發交有關各省按照計劃執行。
關於總統問題,主戰派內部存在不同的兩種意見:
一種是主張以臨時參議院代行選舉權,選舉總統;一種主張迅速召集新國會以便如期進行總統的選舉。
段決定採取後一種辦法。
曹錕和王佔元聯合請求恢復陳光遠的原官,撤銷王汝賢、範國璋二人的處分,對馮玉祥不究既往。這樣一來,就促使漢口的督軍會議對直系的態度有了大的轉變。
曹錕現在如日中天,段祺瑞此時自不敢冷落他。加之現在曹表示要對直系和好,也正符合段的北洋派大團結的心意。當他失意時,極力煽動皖、直對立,是爲了拆馮國璋的臺。現在他大權在握,自然要高唱團結。
爲了真的表示對直系的合好,,段祺瑞電約倪嗣沖、盧永祥兩人先到南京等候。
二十五日晚,段由漢口動身,乘楚材軍艦東下 二十六日在九江和陳光遠見面。二十七日到南京和李純見面。並且在李純、倪嗣沖、盧永祥三人間做調合人。
二十七日晚由津浦路北返,二十八日回到北京。
聯軍自棄守嶽陽、長沙後,兩廣巡閱使陸榮廷決定:湘桂粵聯軍全部退駐衡山、永州一線,“暫取守勢”;商請川、滇、黔靖國軍立即出川東下,進取鄂西,以分敵勢;桂粵兩省集中全力進行討龍濟光作戰,以肅清後方隱患。
這時,潭浩明已率桂軍退到祁陽、寶慶地區,把湘軍甩在湘潭、衡山一帶。
湘軍退守衡山等地後,程潛、趙恆惕、劉建藩、林修梅、林祖涵等舉行緊急會議,決定依靠湘軍自己的力量,對敵組織頑強抵抗,確保湘南。
他們分析認爲,在南犯的三路北軍中,中、右兩路是主力,唯左路張懷芝所部系由四省軍隊湊合而成,指揮關係紊亂,戰鬥力較弱。如將該路敵軍擊破,則其餘兩路必不敢輕進。
於是決定以趙恆惕爲湘東前線總指揮,劉建藩爲總參謀,集中退到衡山一帶的湘軍一萬一千餘人,並聯絡退守安仁的馬濟所屬粵軍和李書城之援鄂軍,共約二萬人,對北軍左路軍實施反擊。
程潛、林修梅、吳劍學等率四千人扼守衡陽,阻擊從正面進攻之敵。
北軍左路軍進展遲緩,在吳佩孚、張敬堯部進佔長沙後,才由贛西進入湘東。
四月十五日,其先頭部隊施從濱師佔攸縣,不久,李傳業之安武軍和張之傑的贛軍一旅也進抵攸縣,分別駐於攸縣城外之馬鞍山、桑田、小集、朱亭等地。
二十日,施從濱師第一、第二旅由攸縣分別經馬子坡、桑田繼續南進,企圖進據安仁,進而攻取永興、郴縣,儘快實現直指廣東的作戰計劃。
根據敵軍上述行動,趙恆惕等率部於四月二十日由萱洲渡湘江,秘密進入霞流市、吳集和青山衝地域,待機殲敵。
湘軍擬由五個方向對正在行進中之施從濱師發起突然攻擊:
駐安仁之馬濟率粵軍自淥田經桑田出和尚坳、五里牌,攻攸縣之南。
劉建藩所部由草市、楊林出馬鞍山,經馬子坡、皁角市攻攸縣之西。
趙恆惕所部分成兩路,一路出黃泥塘以配合劉建藩部出擊,一路由毛陳橋攻敵之側背。
李仲麟部攻小集,李書城部爲總預備隊。
四月二十一日,劉建藩率部首先深入到攸縣與桑田之間的皁角市,與粵軍一道,完成對施從濱師部隊的合圍。
雙方激戰兩晝夜,施師損失大半,餘部向茶陵逃竄。
四月二十三日,駐攸縣之北軍一部,向劉建藩部側後迂迴,適與趙恆惕所部出毛陳橋之部相遇,遭到迎頭痛擊,縮回攸縣。
下午,湘軍合力向攸縣城發起總攻,守敵不支,分向醴陵、茶陵方向逃竄,湘軍一舉攻克攸縣。這一仗,共斃敵千餘名,俘敵數百名,奪獲飛機兩架。
四月二十四日,湘粵軍分數路追擊敵人。
劉建藩和湘軍第一師第二旅沿新市、黃土嶺(今皇圖嶺)大道向醴陵攻進。
第一師第一旅由新市出賀家橋,作爲策應。
馬濟粵軍一部守攸縣,一部進擊茶陵。
李仲麟部攻克小集後,即會合李書城部反擊朱亭之敵,爾後向淥口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