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大樓。
紀曼青坐在辦公室裡, 思緒飄遠。
那日, 葉楚陸淮設計引她前去,她受了槍傷後,在家休息了幾天。
腿上和手臂上都是灼熱的疼痛,痛感陣陣漫來。
紀曼青眼底掠過恨意。
佘佩安竟然背叛她。
若不是相信佘佩安, 她也不會放心過去。
她分明救過佘佩安一命, 佘佩安竟然這樣對待她。
所有人都不可信, 只能靠自己。
憤怒之餘,紀曼青最擔憂的是未知的恐懼。
危險隱在暗處,紀曼青不知道陸淮會有什麼動作, 那日之後她一直在恐懼中度過。
紀曼青仍在思索,這時, 門被猛地踹開, 刺破了寂靜。
紀曼青皺眉, 擡頭看去。
邵督察帶着一行人走了進來,那些人執槍對着紀曼青。
空氣冰冷, 沉悶極了。
紀曼青臉色一沉。
邵督察看了紀曼青一眼,冷聲道:“紀曼青,我是來抓你的。”
聲音落在寂靜空氣中, 清晰極了。
紀曼青心神一凜,但面色不變:“你說什麼?”
她極力維持鎮定,威脅道:“我是北平政府派來的官員,巡捕房對我這麼無禮,我一定要討個說法。”
紀曼青心裡有着隱隱的不安。
到底發生了何事, 爲何巡捕房會來抓她?
紀曼青並不知道顧仁山被捕一事已經被北平那邊全面封鎖,她認爲自己還有靠山。
邵督察冷笑一聲:“紀曼青,你還以爲自己是紀專員?”
紀曼青的靠山已經倒臺,紀曼青這個所謂的特派員,自然也沒有什麼價值。
上頭下了命令,立即抓捕紀曼青。
紀曼青心一緊。
邵督察諷刺地說了一句:“或者我該叫你一聲,紀五小姐?”
誰不知道紀曼青被趕出紀家,紀五這個稱號,諷刺至極。
紀曼青眸色陰狠,情況不太對勁,對她極爲不利。
她不能被巡捕房抓走。
她的手隱在桌下,悄然伸向抽屜。
那裡有一把槍。
邵督察根本不給紀曼青反應的時間,看向警員:“把她帶走。”
幾個警員立即上前,阻擋了紀曼青的動作。
抽屜敞開,露出了那把冰冷的槍。
警員把槍收了起來。
邵督察瞥了一眼槍,語氣冰冷:“紀五小姐想拒捕?”
紀曼青盯着邵督察,怒氣涌動。
邵督察冷聲:“可惜,你永遠也逃不出去了。”
紀曼青的手上覆上冰冷手銬。
咔嚓一聲,手被徹底束縛,就像是帶上了沉重的枷鎖。
再也無法逃離。
警員帶紀曼青上了警車,汽車緩緩發動,駛向中央捕房。
幾個人監視着紀曼青,防止她有異動。
紀曼青思緒紛亂,她垂着頭,極力思索。
到底是哪裡出了紕漏?
等會她應該怎麼做,才能從巡捕房出來?
思緒重重涌來,她的心再也靜不下來了。
汽車停下,警員押着紀曼青,走進了中央捕房。
紀曼青眉眼陰沉:“你知道我的靠山是誰嗎?你竟敢這樣對我?”
顧仁山是北平高官,他權勢極大,知道自己出事,必須要救自己出來。
她手上還有顧仁山的把柄,顧仁山一定會幫她。
邵督察看都懶得看她一眼,諷刺的聲音響起:“紀五小姐不就是仗着自己有靠山,所以語氣這麼狂妄。”
然後,他徑直摔過去一份秘密文件。
聲音重重落下,仿若悶雷。
“那你就好好看看,你的依仗顧仁山,現在會不會救你出來?”
文件砸向紀曼青的臉,就像是一道鋒利的刀刃,暗藏銳利的光。
聽見邵督察的話,紀曼青心下一慌。
莫非是顧仁山出事了?
紀曼青心跳得快了幾分。
如果顧仁山倒臺了,爲何她沒有收到一點風聲?
一面想着,她一面撿起文件。
薄薄的幾張紙,放在手上,卻極爲沉重。
紀曼青極力斂下思緒,讓自己鎮定下來。
紀曼青深吸了一口氣。
她低頭看着,視線落在文件上。
紀曼青眼眸一緊。
文件上寫得清清楚楚。
北平高官顧仁山,多年來貪污鉅款,經過調查,事情屬實。
現已被收押入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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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曼青心一涼,一顆心徹底沉了下去。
顧仁山真的出事了。
難怪巡捕房這羣人敢來抓她,難怪他們這麼有恃無恐。
文件上列舉了顧仁山的貪污證據,樁樁件件,清晰至極。
紀曼青握緊了手,強烈的恨意襲來。
這件事只可能是一個人做的。
陸淮。
他竟查出是顧仁山幫了自己。
陸淮秘密收集證據,不露一點風聲,就是爲了給自己重重一擊。
待到事情揭露,自己毫無反抗之力。
顧仁山倒臺,她就徹底沒了靠山。
紀曼青腦袋裡空蕩蕩的,絕望和懼意壓了上來。
因爲阿越的事情,董鴻昌早就放棄了她。
她不得不搶先控制顧仁山,讓顧仁山下達命令,自己成爲特派員。
這個身份本是護身符,如今卻是催命的利劍。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人會再幫她了。
紀曼青整個人如墜冰窖。
本就冰冷的手,愈發冷了幾分。
邵督察瞥了紀曼青一眼:“顧仁山已經自身難保,你也給我安分點,不要再起其他心思。”
此時的紀曼青,格外沉默。
與來時不同,她像是泄盡了渾身的力氣。
紀曼青不再說話。
巡捕房裡安靜極了。
過了一會兒,腳步聲傳來,幾個人走了進來。
那是上海警署的人,他們負責將紀曼青關進監獄中。
那幾個人和邵督察說了幾句話,然後,他們就把紀曼青帶走了。
紀曼青沉默地走着。
走出中央捕房,陽光照了下來。
初冬時分,空氣已經冷了許多。
今日出了太陽,陽光鋪展開來,細碎的光影帶着暖意。
紀曼青的心上卻縈繞着重重冰冷。
她腳步虛無,整個人像是失了魂魄。
紀曼青上了車,不發一言。
車子停下,監獄到了。
紀曼青帶着手銬,往裡走去。
昏暗陰冷的氣息迎面而來。
紀曼青緩步走着,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艱難。
監獄的門打開,就像是一個深黑的牢籠。
裡頭沒有一絲光亮,彷彿會吞噬一切。
警員把紀曼青往裡一推,她身子往前傾去,走進了昏暗之中。
大門合上,四處都是望不見底的黑暗和冰冷。
天光幽暗,即便是白日,也像是透着濃重的陰霾。
紀曼青坐在角落,手上戴着冰冷的手銬,身後是堅硬的牆壁。
冷意陣陣襲來,滲入了她的周身。
紀曼青怔怔地坐着。
她終於明白,爲何那日陸淮不殺她。
陸淮留着她的命,就是爲了讓她經歷這一切。
擊垮她的精神。
陸淮沒有殺她,她本以爲自己逃過一劫。
如今,事情敗露,她被押入獄。
唯一的靠山倒了,她看不到任何希望。
絕望、憤怒、恨意……重重包圍着她。
監獄裡盡是陰森冰寒之氣,被黑暗籠罩。
紀曼青清楚地知道,這一次,自己是徹底完了。
她再也走不出去了。
紀曼青眼底的光一寸寸沉了下去,再也沒有任何波動。
直至隱沒暗色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