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聽說過,卻從未吃過。”華伯濤雖然看破了陳天頂的小九九,卻對他口中的按着套路烹飪,一籌莫展。而楊開等人面面相窺,亦是搖了搖頭。
要說上吃,小組八個人的腦袋瓜子拴在一起,都不及陳天頂這廝的一半。
“這飛龍肉的具體吃法,暫時保密,等你們嘗過了,就回味無窮了。巴圖魯老哥,今晚也讓你嚐嚐,世間的美食,到底是什麼個做法。”陳天頂捋起袖子躍躍欲試。
“哦?”陳天頂的話倒是引起了巴圖魯的興趣:“陳老弟,這飛龍肉不就和野雞一樣,我一般就是加點辣椒粉,大蒜,鹽巴,悶一悶,嚼着挺帶勁的。”
“錯了,錯了。”陳天頂唉聲嘆氣,彷彿在爲巴圖魯的暴見天物而感到深深的可惜:“飛龍肉可不是這麼燜出來的呀!你這樣一做,完全就奪去了其肉質本來的鮮味,到頭來,也就和平常的家禽味道沒什麼區別了。”
“那應該怎麼做呢?”巴圖魯一愣一愣的。
“其一!”陳天頂豎起了一根手指:“飛龍肉不能整個兒下鍋,而是用剔骨尖刀削成一片片薄如蟬翼的組成品,這樣的話,肉一入口,就會感覺到鮮,甜,嫩,三重不同的滋味,尤其是因爲其很薄,所以會入口即化,回味綿長。”
“其二!”陳天頂豎起了第二根手指:“飛龍肉只宜煮,而不宜燉,燜,燒,這些都是大忌。準備一鍋開水,撒點鹽巴即可。然後用鐵瓢舀上肉,在鹽開水裡浸泡,隔個三十秒,提起,再浸泡,如此反覆三次。我們行家稱之爲‘燕子三抄水’。”
“長見識了。”巴圖魯可算是傻了眼,不過也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可陳老弟你只放鹽巴,這肉哪有什麼味道,撒點辣椒粉纔有吃頭。”
“辣椒粉會奪去飛龍肉本來的味道,一種食物失去了它本來的味道,還有什麼意思呢?就像你單單吃饅頭,唾液中會覺得很甜,但吃蘸了辣椒粉的饅頭,除了嘴裡吸氣,一個勁的說辣,也就沒其他的了。”陳天頂娓娓道來。
巴圖魯一個守林人,風餐露宿,頂多吃幾口隨意燒出來的土菜就覺得口福不淺了。又怎麼能繞的過陳天頂這位吃道高手,當下只落到了發呆的份上,只覺的自己幾十年的野雞肉,可算是都糟蹋了。
“陳老闆,在動物和植物上,華教授是響噹噹的大教授。在吃東西上,你也是響噹噹的大教授。”巴圖魯翹起了大拇指。
“呵呵。”陳天頂面色一紅:“民以食爲天嘛!巴圖魯老哥有所不知,我陳某人生來就好吃。中國人的飲食主食五穀,輔食蔬菜,兼有肉類,卻以長江爲界,南人喜米,北人好面。廣東客家人喜好煲湯,山西佬喜好吃醋。說起吃我推崇中國菜,有五味、五色、五香之說。五味酸甜苦辣鹹,五色紅黃藍白黑,五香花椒、大料、陳皮、丁香、桂皮。另外,吃不光是爲了填飽肚子,解口腹之慾。吃還可以食補、食療,五穀爲養,無果爲助,五畜爲益,五蔬爲充。人生無大事,吃就是大事!”
陳天頂說的繪神繪色,引經據典,到了末了,就連華伯濤也毫不吝嗇的給予了掌聲。他回過頭,瞥了眼楊開:“楊開,你看,我說吧,三人行必有我師。如果我們今天不去聽陳老闆的慷慨解說,恐怕這輩子,對於中國飲食文化來說都只是個門外漢了。”
“嗯,華教授言之有理。大家勞頓了一天,沒有一個不是飢腸轆轆的。陳老闆越快越好,我就坐在客廳拭目以待了。”楊開說道。
“安心等候吧!絕不會讓你們失望的。但醜話說在前頭,這份額有限,我爭取給大家一人弄上一份,要是吃完了還想吃,可別找我呦。”陳天頂笑着伸出腦袋,端詳了一下巴圖魯家的廚房。
木屋裡的廚房很小,僅僅有一個生火的竈臺,連鼓風機都沒有。竈臺是用泥胚砌的,竈臺上擺放着瓶瓶罐罐的調味料,周圍的空擋上則堆了些柴火。
“巴圖魯老哥,刀在哪兒,我把那短毛兔和飛龍開膛破肚一下,你先把這些蔬菜炒炒吧,記住給我留幾個大蒜。”陳天頂說道。
“行!”巴圖魯說完,走到廚房裡,從一個櫃子裡拿出了兩把柴刀,遞給了陳天頂,看到巴圖魯手中這鏽鈍的玩意,陳天頂不覺皺了皺眉。
“怎麼,不合適嗎?”巴圖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這刀不快,而且刃口不行。”說到這,陳天頂轉過身來朝着火爐旁圍坐的幾個老兵說道:“你們誰把軍用匕首借我使使?”
“接着!”九筒把手摸到褲兜,將軍用匕首連着刀套丟了過來,陳天頂掂了掂,不大不了,正好合適。要是換了獨眼龍和趙勇德的傘兵刀,那就有殺雞用牛刀之嫌了。
“巴圖魯老哥,水壺我拿去用了。”陳天頂彎下腰,將巴圖魯巡山打回來的短毛兔和飛龍抓在手裡說道。
“別問我,就當自己家,就當自己家。”廚房裡,巴圖魯已經生上爐竈裡的火,開始忙活了,他往鍋裡倒了點油脂,然後打上幾個蛋,混合着切成指節大小的韭菜爆炒了起來。
韭菜炒雞蛋?楊開聞着慢慢飄出的香味,想道。但那蛋卻顯然不是雞蛋,因爲個頭要比雞蛋大得多,看來又是大興安嶺的特產吧!
巴圖魯這邊火力全開,陳天頂也不遑多讓。他打開房門,走到院子裡,先把飛龍摔死,用開水澆了一通,這樣好去毛。片刻,五顏六色的飛龍就被陳天頂拔成了光禿禿的白肉,對於短毛兔也是如法炮製,手法熟練至極。
“陳老弟,進裡屋來吧!外面風大。”巴圖魯鏟着鍋說道。
“不要緊,我凍不着。開膛破肚這事情在屋子外,弄完了好處理。在屋子裡味道不好聞。”陳天頂一邊說,一邊將軍用匕首的刀尖自飛龍的咽喉刺入,深入幾分後,開始下拖,等拖到最下邊時,飛龍的腹腔也被割開了。
軍用匕首的鋒利程度比之柴刀,自是不可同日而語。短短五分鐘,兔子和飛龍都被去了內臟,腸子,白生生的擺在了臺階上。
“大功告成。”看着自己的傑作,陳天頂笑眯眯的拍了拍手,用剩餘的水混着雪擦了一下五指,將野味拎進了廚房。
一進廚房,陳天頂就找到砧板,將飛龍平放在砧板上,從胸部開始,用鋒利的匕首輕輕地削了起來。他削的很仔細,左手手指摁在相應部位,右手握住刀,剛剛撣上胸部的肉就翻轉,一點點的剔起肉片。
瞧他專注的樣子,真到了旁若無人的境界。
那一邊,巴圖魯的炒雞蛋也弄好了,裝進了大海碗裡。然後拿起一個盆子,將洗好的白菜從外到裡剝下葉子,把葉子放進了盆子裡,拿鹽和辣椒粉醃製了起來。別小看了巴圖魯的駝背,他動起手來,卻靈活的很。
“巴老,您這是在做什麼?”看到盆子裡紅呼呼的白菜,楊開不解的問道。這東西身在上海的他還真沒吃過,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做菜呀!”巴圖魯頭也不回的說道:“頭一道是山雞蛋炒韭菜,這裡的山雞蛋有營養,可遇不可求呢。這盆子裡的是辣白菜,給你們吃饅頭的時候佐餐的,辣白菜又辣又酸,倍下飯,你們待會多吃點。”
“呵呵,一定。”楊開微微一笑。
“對了,我這沒有大米,大米難運輸,而且吃得快,所以伐木隊每年春分都只給我送十多麻袋的麪粉,廚房裡有老面,我給你們發饅頭吃,老趙和陳老闆我不擔心,就是不知道你們南方人肯不肯吃麪食。”巴圖魯擔憂道。
“大家都餓着呢,也沒那麼挑嘴,饅頭我們也經常吃,您不用擔心。看巴老做的這些菜,我就有食慾了。”楊開說道。
巴圖魯大笑起來:“嗯,有食慾我就高興,待會再燒個大蒜臘腸,酒悶臘肉,至於兔子和飛龍,就讓陳老闆做他的人間美食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