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雙眼睛,楊開卻忽然感覺到了一絲異樣的感覺,就好像……好像是他們彼此之間已經很陌生了。
站在面前的這個人,不是楊卓。
在看到他臉上那股卑賤的笑意時候,他便已經確認了,這個人,根本就不是哥哥。
他集中思想,努力的集中思想,咬着牙齒思考着,終於,在腦海的深處,他忽然想起了什麼。
這裡是一座廟宇,而他正在和夥伴們進行探險。無意中,他們發現了這座廟宇能讓人產生幻覺,幻覺可以真實到,他們都不可能發現他們身在幻覺。
“那麼,我現在,也是在幻覺中了?”楊開這樣想到,內心深處的恐懼感,卻是一次次的上升,一次次的佔據他的心靈,讓他的意識一次次的潰散,這種讓他認爲是幻覺的想法,也一次次被各種各樣的恐懼,和各種各樣的情緒給衝擊的一無是處,七零八落。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終於是抓住了最後的一絲機會,在腦海中緊緊的牢記着幻覺兩個字,手中的四棱刺,也奮力的掙脫開手臂兩邊的力量,直衝着楊卓的方向望過去。
“爲了國家,你必須犧牲。”楊開咬着牙齒,閉上眼睛瘋狂的刺了過去。
砰!
他的身體,並沒有撞到哥哥楊卓溫暖的身體上,而是撞在了一塊石頭上。
在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卻正好看到頭頂上那密密麻麻擺放着的八角鈴鐺上,此刻,他們正活躍着,在微風的吹拂下,發出一串串女人哭喊的聲音。
聲音依舊是那麼悲涼,悽慘,不斷的在他耳邊徘徊,循環!
不過,楊卓的身影,已經從自己眼前緩慢的淡去,消失,好像他真的是一隻鬼魂,來找過自己。
只有楊開自己知道,那,只不過是產生的幻覺而已。
他微微笑着從地上站起來,然後閉上了眼睛,仔細的回憶了一下哥哥楊卓的笑意。
他的笑容寬厚,深沉,沒有這般的狡黠。
即便是在哥哥臨死的時候,依舊是那副寬厚深沉的微笑。他原諒自己,他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如果是他的話,他也會毫不猶豫的這樣做的。
所以,他沒必要自責。
他將四棱刺收起,然後望向,其餘幾個正陷入困境中的人。他知道自己不能上去幫助他們降服心魔,現在,只能靠着他們自己,靠着他們的意志力,戰勝自己的幻覺,來爲他們爭取活下去的機會。
他最擔心華伯濤教授的安慰,他的身體狀況最差,精神狀態也極其差勁,他還真的擔心華教授有可能抗不過這次的精神折磨呢。
這裡不是一座廟宇,而是一個閃爍着溫馨燭光的房屋。
乾淨整潔的傢俱,寬敞明亮的房間,房間的任何一個角落裡,都有種濃濃的墨香。
這是一個書香世家,到處都擺滿了書。華伯濤教授愛書,他的老婆也愛書,於是,這個原本便不大的房間內,便到處堆積着厚厚的書本。各行各列的書本都有,他們兩口子,沒事就喜歡在泡在書海中,一坐就是一整天。
今天是週日,華伯濤教授像往常一樣,安安靜靜的端坐在書房內,感悟着書中的風起雲涌,風雲變幻……
可是,就在此刻,一陣慘嚎聲忽然從閣樓傳來,華伯濤教授怔了一下,然後立刻瘋了一樣的衝到了閣樓去。
可是,在閣樓的陰暗房間裡,有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正拿着菜刀對着一個小孩子的胳膊兇狠的砍上去,一邊揮砍着一邊大聲叫罵:“讓你不聽話,叫你不聽話。”
可能是失血過多的緣故,那名小孩子早就已經昏迷過去了。地板上,砧板上,閣樓牆壁上,以及女人的身上,到處都沾染上了一層黏糊糊的鮮血!
啊!
華伯濤教授一聲慘嚎,衝了上去,將菜刀從老婆手中搶過來,然後抱起受傷的孩子便奪命逃了出去。
孩子是隔壁家的孩子,他們的孩子,早在一年前便死了。
因爲他們的兒子,是在和這個孩子玩過家家的時候,從樓上摔下來摔死的。而在那之前,華教授的老婆,已經不止一次的警告過他們,不要去閣樓去玩耍,不要去閣樓去玩耍,可是,他們就是不聽話。
自從兒子出事之後,華伯濤教授的老婆,整個人都瘋掉了,雖然後來經過治療,她的精神恢復的很好,可是,情況依舊沒有想象中那麼完好。
今天,她是看到了這個孩子在閣樓玩耍,一時間刺激到了神經,便持着菜刀衝上去,要好好的教訓他。
當華伯濤教授從醫院回來的時候,卻忽然發現,閣樓的房間門,是敞開的,而裡面原本的血跡,也消失不見了,好像剛纔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小心翼翼的走上去,然後小聲的開口喊了一句:“老婆?”
“爸爸,你回來啦。”一個細嫩的聲音回答了他,然後一張有着明媚笑臉的小男孩,從閣樓裡面跑出來了,而他的手,則是攥着一個女人的胳膊。
女人用溫柔的聲音小聲講道:“不要胡亂鬧了,來,我們到閣樓裡面捉迷藏,讓爸爸來找我們好不好?”
女人一邊說着,一邊退回到了閣樓裡面,而小男孩也衝華教授淡淡的笑了笑之後,也進入了閣樓。
“啊,彬彬,我的兒子。”華伯濤教授情緒激動起來,他怎麼也沒想到,兒子竟然沒有死去。他要好好的看看自己的兒子,看看自己的老婆。
可是,當他進入了閣樓之後,才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兒子已經死了,在一年前便已經被摔死了,華伯濤教授親自去掩埋的。
可是,現在怎麼了?
還有老婆,剛纔他身上穿着的,明明已經沾染上了濃濃的鮮血,爲什麼這會兒會消失不見了呢?
他滿臉狐疑的盯着她看了良久。
“來抓我們啊,來抓我們啊。”兒子的聲音,從閣樓窗戶的外面傳來,華伯濤教授顧不上那麼多了,衝了上去。
可是,在他衝上去的時候,閣樓的窗戶竟然一下子破損了,而他的身體,也直線降落。
不對,不對,一切的一切,都不對!
他的大腦一片渾濁,好像是亂成了一鍋粥,任憑他如何的努力,也根本無法將思緒搞清楚。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爲什麼?爲什麼你寧願顧忌別人的孩子,也不顧我的生死安危。”
就在他的身體快速墜落的時候,老婆那張帶血的臉,忽然出現在了自己面前。他看着妻子那張沾滿了污血的臉,竟然好像是魔鬼一般。
“老婆,我……”他想解釋什麼,可是卻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哈哈,你竟然先救哪個小男孩?你竟然捨得讓我去死?你竟然捨得讓我自己殺了自己?我把自己的頭顱給割掉了,這下你滿意了吧,這下你滿意了吧。嘎嘎,嘎嘎!”
女人的尖叫聲尖銳刺耳,好像是一隻錐子般,不斷的刺着他的耳膜,似乎要把他的耳膜給刺出鮮血來。
“老婆……我……對不起你!”華伯濤教授滿臉悲痛的講道,心中後悔。如果當時先把妻子安置好之後,再把男孩送去醫院,或許妻子就不會自殺了!
“我要你陪我,我要你陪我。”一邊說着,還一邊伸出沾染了鮮血的雙手,不斷的抓向他的腦殼……
“不要,不要!”
驚慌之餘,華伯濤教授不知哪來的一股力量,憑空亂抓起來。他要阻止身體的下降。阻止被摔死的厄運。
爲什麼降落了那麼久,都沒有安全降落到地面上?他怎麼也想不明白。
就在他努力舞動手臂的時候,手卻忽然抓住了一塊冰涼堅固的,類似於水泥般的東西。
幾乎是瞬間,他的身體便停止了下降,而旁邊的情景,也瞬間開始改變。破舊的筒子樓,腐朽的木頭氣息,瞬間消失全無,現在他所在的地方,是一處廟宇。
之前的回憶,戛然而止,他的記憶再次停留在了這個時間段,他意識到他剛纔產生了幻覺,差點致命。若不是危急關頭抓住了佛腳的話,恐怕他早就已經被“摔死”了。
或許,這就是臨時抱佛腳吧。
他看了一眼甚至於比自己還緊張盯着自己看的楊開,衝他善意的笑了笑,表示自己沒事兒,楊開這才長長的舒口氣,轉身離開了。
劉雨薇。
他的腦海中,再次出現的一個名字,便是劉雨薇。
她是一個女孩子,意志力應該不比他們這些男人吧。他有些擔心的走到劉雨薇旁邊,卻在經過張鶴生身邊的時候,聽到他正小聲的夢囈般講着:“大帥,快點離開車廂,大帥,快點離開車廂!”
“快點,從這裡跳下去,從車廂上跳下去,快點,就是這裡了!”
“大帥,您要相信我,您一定要相信我,這裡面很危險!”
看張鶴生的額頭滲出一層豆大的汗水,楊開有些擔心,張道長會從火車上跳下來摔死。可是又不知該怎麼做。
關鍵時刻,還是華伯濤教授出馬,薑還是老的辣啊。
他喊了一聲:“好,我已經跳下來了,安全了,你也快點跳下來吧!”
“啊大帥,太好了。我這就跳下去。”張鶴生一邊說着,一邊縱着身子,從地面上彈跳而起,腦袋正撞向那尊佛像。
楊開見張鶴生準備撞佛像,立刻意識到大事不妙。要是真的撞上去可就不得了了,當即便是一個箭步衝到了佛像跟前,用自己的身子,擋住了正準備撞佛像的張鶴生。
張鶴生的腦袋一下子撞到楊開的肚皮上,結果撞得他是五臟一陣劇烈顫抖,胸悶氣短,根本無法呼吸。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的身體終於穩定下來之後,才意識到,張鶴生已經被自己給救下來了。
而張鶴生先是一頭霧水的看了一眼楊開,又仔細的思考了良久之後,這才表情黯淡的走上來,抓住楊開的手,表情悲痛的講道:“哎,張大帥還是沒有逃脫那個厄運啊。”
楊開沒想到張鶴生都到這時候了,依舊對張大帥的離去而感到痛心,以至於在出現幻覺的時候,讓他還以爲大帥依舊還活着,便讚賞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了一下之後,便繼續行走,想要看看前方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他站在劉雨薇面前,卻發現他的前額,已經被濃密的汗水給打溼了,好像剛剛洗過一個熱水澡。她的頭髮上,正冒出了濃濃的汗水,熱霧。
看得出來,她的心裡,這個進行着一場十分殘酷的戰鬥。
劉雨薇看着站在對面的這個男人,冷冷的講道:“你知道我是軍統的人,必須去死。”
“不,我說過,我也是軍統的人。”那個帥氣男人衝她淡淡的笑了笑:“不過,爲了能讓你活命,爲了能讓你贏得他們的信任,我今天就假裝不是軍統的人吧。”
男人一邊說着,一邊鬼使神差般的從旁邊繞到了劉雨薇身後,用他的身體緊緊的束縛住劉雨薇的身體,一動不讓他動。
男人小聲在她耳邊講道:“爲了逃離敵人的虎穴,爲了能把消息順利送到,你必須保證,我的犧牲是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