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輕重。”陳天頂點點頭說道。
“放心吧,楊開,整張地圖全在我的肚子裡,後面的路絕不會出岔子。”
蘇聯人的燃油提煉過程看樣子並不是很精練,中間裹挾了不少雜質。因此篝火燒的久了,窟窿周圍的冰面全部被薰成了棕黑色,火苗也是一會兒大一會兒小,左右亂竄,時而發出‘咔’的一聲炸響,就像是往火堆裡擱了幾根竹子似的。
篝火中散發出的焦味,讓人不禁眯起了眼睛。
“陳老闆,你的意思我懂。”聽了陳天頂的話,楊開說道:“我也相信你和華教授的能力,但邱先生在將地圖交付給我們時的那番囑託,還是要銘記呀!”
邱老實曾說,這張地圖是手繪的,參照於美國偵察機的航空拍攝,所以在準確性上令人堪憂。畢竟,沒幾個人真正去過北緯三十七度區。
這之中,就包括繪圖人邱老實自己。
“楊開,你的擔心是多餘的。”陳天頂笑了笑,解釋道:“其實早在祥瑞鎮,我就曾通宵研究過這張地圖,哪裡是對的,哪裡是錯的,哪裡需要去試探,當時肚子裡已經有了腹稿。但我深知,計劃趕不上變化,所以你發現了沒,每過一段時間,我都會重新翻看地圖,那時候,就是我再一次完善計劃的時候。大興安嶺的時候,我也是這麼過來的。就像有的左撇子一輩子慣用左手一樣,幾十年來的謹慎習慣,丟不掉。”
“不過……”說到這,陳天頂的聲音頓了一頓:“我現在還真糾結在一個問題上,拔不出來。”
“什麼問題?”楊開疑惑的問道。
“到底前面的內河盡頭,有沒有水壩的存在。”陳天頂眉頭緊鎖。
“水壩?”楊開想起來了,先前華伯濤是曾因爲江水逆流,而做出源頭可能建造了一個大型水利工程的言論。
但這個言論,楊開並不看好。凡事都要講得通才行,日本人並不傻,相反還極其聰明狡猾。要讓他們好好地放着正事兒不幹,耗費如此人力物力,去建造一座毫無用處的水壩,除非吃飽了撐的,或者日本天皇的腦袋瓜子被門擠了。
“應該不會有。”半晌,楊開自言自語的說道。
“我也猜測水壩是子虛烏有的。”陳天頂說道:“可是……可是華教授的那番話,也不無道理呀!”
“科學也有失誤的時候。”楊開聞言,笑了笑說道。
在他看來,陳天頂和華伯濤人都不錯,只是兩個人都有各自的優點,但他們的優點,有時候也會轉化爲致命性的缺點。
華伯濤太篤信於科學,想當然的認爲,科學是萬能的,一旦遇到科學解釋不了的事情,就會方寸大亂。陳天頂則太過小心謹慎,凡事都三思而後行。在小的變故下,能因爲細節問題讓衆人轉危爲安。可遇到大的變故,反而會變得優柔寡斷,患得患失,從而失去了最佳的機會。
“楊開……”這時,沉默不語的華伯濤開了口:“現在不是科學的立場,而是前面有水壩的機率,真的很大。”
華伯濤還在堅執己見。
“這樣吧!”楊開沉吟片刻,取了個折中的法子:“陳老闆,我們索性商議出兩套方案來,第一套針對於有水壩,第二套針對於沒有水壩。”
“嗯,也好。”陳天頂頜首說道。
“只不過,兩套方案會耗費相當長的時間。”
“反正這是我們來到黑龍江腹地的第一個夜晚,就當是秉燭夜談吧!”楊開笑着說道。
“秉燭夜談?”陳天頂一愣,隨即也跟着笑道:“這個詞用得好。”
“走,各位,天色已經黑了,外面很涼,我們進帳篷談。”楊開撲打了一下手套上的雪屑說道,天空不知何時已經紛紛揚揚的下起了一場小雪。
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點綴着閃閃繁星,讓人不由深深地沉醉,在這片寂靜中,原本就帶着一層面紗的黑龍江腹地,顯得愈發神秘了。
行李箱,破冰鎬,包裹等物品已經被搬進了帳篷。爲了方便討論,第一個帳篷裡住着楊開,陳天頂,華伯濤,獨眼龍,劉雨薇五個人,其餘人則住在了第二個帳篷。
風雪嗖嗖的颳着帳篷表面,楊開打開美式電筒,掛在了帳篷頂端的鐵鉤上,在這個黑暗的空間裡撬開了一絲光明。
“你們看!”陳天頂開門見山的將地圖鋪了開來,然後用手指着地圖左下角的一個點說道。
“我們現在的位置,大概就在這裡。”
話一說完,他的手指再次緩慢上移,停在了一個藍色的小叉上:“不出意外,明天中午的時候,我們就會趕到這裡,也就是內河的盡頭。之所以說這地方是內河的盡頭,是因爲黑龍江的水源到了此處就斷了。當然,在它的附近,還有兩處支流,一個是途經蒙古的額爾古納河,一個就是劃分中蘇邊界的烏蘇里江。”
陳天頂的話很有條理,而且能從字裡行間看得出,這個貌不驚人的盜墓賊,擁有着豐富的地理閱歷。
“到達內河盡頭之後,我們前面的路,會比較難走。”陳天頂用一種嚴肅的語氣說道:“你們可以從地圖上發現,中間很大的一塊區域,都佈滿了深紅色的圖標。深紅色在地圖中代表的是高度危險的意思,這之中有流動冰川,雪坑,峽谷等等,其他的就不多說了,說多了,你們會嫌老頭子囉嗦,如果遇到了我再跟你們詳細解釋。”
“那陳老闆,我們應該怎麼過去呢?”楊開皺眉道。
他能看出,未來的路,佈滿了艱難曲折。
“我們無法抗拒自然之力,唯一能做的,只有一一避開。”說到這,陳天頂問也不問的就伸出手,拔出了楊開的鋼筆,呼啦一下以內河盡頭爲起點,北緯三十七度區爲終點,畫了一條直線。
這條直線橫亙於諸多危險符號之間,特立獨行,就彷彿是一條安全的橋樑。
“沿着這條線,慢慢走。”陳天頂說道:“我會根據實際情況,隨時調整新的方向和路線。”
“因爲在史前地帶,有的冰川並不是固定的,而是隨時流動的。誰他媽知道這些紅色的圖標今天在這,明天會不會漂到那。”
“好了,到此爲止,這就是假設內河盡頭沒有大壩,我們所採用的方案。”陳天頂喘了口氣,將鋼筆還給了楊開。
“很詳細,也很直白。”楊開佩服的說道。
換做他的話,是決計想不出的。
“可萬一內河盡頭真有一座大壩的話,剛纔的方案就廢了。”陳天頂苦笑着說道:“第一,因爲大壩的存在,周圍的地貌肯定有所改變,究竟改變成什麼樣,只有親眼看見了才知道。第二,既然有大壩,肯定有工作人員,還有駐防的士兵,如此一來,我們需要制定的就不僅僅是路線圖了,還得再添加一套作戰計劃才行。”
“而且水壩既然建在這裡,肯定有通訊設施,人員往來。我們必須切好一個時間點,突然襲擊,用最短的時間同時肅清掉各個機房的敵人,才能保證計劃的順利施行。”楊開頓了頓,補充着說道。
“另外就是,決計不能打草驚蛇。”
商議完畢之後,手錶的指針已經撥到了半夜十二點,楊開簡單的囑咐了幾句之後,便讓衆人鑽進了睡袋裡。自己則端着M1卡賓槍,和獨眼龍按照兩小時的間隔換防。
白天經歷了太多的事情,大家都有些身心疲憊了。
片刻,兩個帳篷裡就傳來了均勻的鼾聲。
楊開微微一笑,掀開帳篷門簾,擡起頭望着天空中的月亮,陷入了沉沉的思考。
翌日,衆人早早的起了牀,一個個拿着陳天頂送的小碗,用燒開的溫水洗漱了一番。
楊開瞧了瞧,天氣還不錯,太陽高掛。
昨晚那陣惹人討厭的小雪已經停了,萬里冰川,一排銀裝素裹。
等大家都洗漱完畢後,便一人發了塊撇開的壓縮餅乾,抓在手裡,一邊啃,一邊趕路。
大約走了二十分鐘,前面的楊開停下了腳步,皺了皺眉,然後拿起望遠鏡,朝着翻滾的江水看去。
“華教授,陳老闆,你們來看看,那江水裡好像有東西。”
放下望遠鏡的楊開,眼中滿是遲疑之色。
現在的江水,已經不像昨天那樣朝着反方向逆流了。澄澈的水面很平整,藏在一層層透明的堅冰下,發出嘩嘩嘩的聲響。
但在這蜿蜒流動的內河河岸,卻多了一個類似於扶梯般的東西,相隔很遠,楊開肉眼看得不太清楚。藉助瞭望遠鏡才發現,這的確是一個人工建造的階梯,階梯呈斜三角形,一頭連接在岸上,一頭埋進了水裡。看顏色,應該是混凝土結構,和階梯呈一條線的水面上,還漂浮着許多黃色的小球,小球的一頭拴着繩子,隨着水面的高低變化,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