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裡,靜悄悄的。
只有來回起伏的迴音,飄散在耳膜裡,詭異莫名。
片刻,楊開的鼻子嗅了嗅,然後轉過頭來,當瞧見趙勇德衝鋒槍口上那升起的白霧時,臉立馬就黑了。
那個傻傢伙還呆呆的站在那裡,保持着開槍的動作。張着嘴,瞪着眼,連右手的食指還勾在扳機上,沒有放下。
這一切證明,先前的槍聲,完全是一出鬧劇。而始作俑者,正是趙勇德。
“趙勇德,你他媽瘋了,好好地開什麼槍!”楊開罵了娘,要不是敵我情況不明,他真恨不得立即提起槍托,給這個莽撞漢子一頓猛砸。
“不……不……”趙勇德嘴巴抽搐:“左邊那棵樹後面有東西,我看見了!”
“有東西?”楊開的眉頭皺了一下:“你確定?”
“俺真看見了,那東西,那東西好像有一張臉,長着四隻眼睛,正躲在樹後面瞧着俺,俺這一害怕,就他孃的走火了。”趙勇德哭喪着臉,用近乎於哭的腔調說道。
一張臉,四隻眼睛?
不知道爲什麼,當聽到這句毛骨悚然的話時,楊開的心在瞬間就提到了嗓子眼。就連呼吸,都比先前困難了許多。他側過臉,觀察了下旁人,發現大家的表情亦是如此。
氣氛,一時降到了冰點。
人羣中,只剩下了粗重的喘氣聲。
楊開相信,趙勇德沒有說謊,因爲他根本就沒有說謊的必要。既然如此,那他看見的究竟是什麼?
又是怎樣的一種東西,會讓一個連死都不會皺眉的鐵血團長,差點哭出聲來。
難道他看見的,真是一張臉,一張長着四隻眼睛的臉?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沉默了良久,楊開決定去探探底兒,於是他做了個手勢。
幾名教導隊士兵自然明白他手勢的含意,獨眼龍端起狙擊步槍,戒備在原地。而九筒和石頭則同時湊到了楊開的身邊。
“組長!”
“老隊形,一左一右,兩邊包抄,我從中間插過去。”楊開手掌翻轉,壓低着聲音說道,生怕驚動了那個神秘的東西:“遇到不對的,無條件開槍。但要記住,凡事留個心眼,別傷着自己人。”
“好!”九筒翹起大拇指,提着散彈槍,石頭抽出手槍,深一腳淺一腳的散了開來,而楊開則把M1卡賓槍平舉至胸,用靴子踩着積雪,沿着直線前進。
眼睛,絲毫不敢偏離槍上的機械瞄具。
終於,三個人呈正三角形,推向了趙勇德口中的那棵樹。
樹幹上,滿是密密麻麻的槍眼,蒼老的樹皮,被打的四處亂飛,滿地都是。
楊開深吸了一口氣,使了個眼色。
而九筒和石頭則嚥了口唾沫,然後點了點頭。
“上!”一聲喊叫。
三人同時行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到了大樹的背後,但結果卻是差點撞到了一起,因爲那裡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什麼情況?”不遠處,華伯濤和陳天*張的問道。
“什麼都沒有,虛驚一場!”楊開呼出了那口一直緊憋着的氣,做了一個安全的動作。
聽見楊開報平安,衆人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轉而用一種責怪的眼光看向了趙勇德。
“不可能呀,我真的看見了。”趙勇德口不擇言的解釋道,差點急的跺起了腳。
“哼,那你就自己指給我看吧!”楊開招了招手:“大家過來,沒事兒。”
於是,衆人一齊走到了那棵樹的周圍。如楊開所言,別說是那裡,就算是附近的大樹都轉遍了,什麼都沒有。
“這……這……剛纔就在這個位置。”趙勇德一邊指着手,一邊勾着頭上下張望,企圖找到證明自己說法的東西。
“剛纔?那現在呢,長翅膀飛了?”九筒吊兒郎當的調侃道。
“你要相信我……我看見了。”趙勇德還想解釋,卻被楊開一口打斷。
“繼續趕路吧,你眼花了。下次注意點,別一驚一乍的,大家的神經繃的都很緊,經不起折騰。”
楊開白了他一眼,按下了槍的保險,重新背在了肩膀上,走向原路。
衆人見狀,紛紛折返。
只留下華伯濤和趙勇德還停留在原地。
“怎麼不回去?”看着面色羞紅的趙勇德,華伯濤似笑非笑。
“我……唉!看來我真的看錯了。”趙勇德嘆了口氣。
“呵呵,沒事。一個人長時間不休息,會產生視網膜混亂,看錯了東西也很正常。”
“老教授,你不一塊兒走?”趙勇德有些詫異。
“嗯,你先走吧,我歇口氣,就來。”華伯濤蹲下身子,用手在佈滿彈孔的老樹下細細的摸索,像是在尋找着什麼。
“哦,好好。”趙勇德小雞啄米似的狂點頭,然後將衝鋒槍別在屁股後。小跑着跟上了人羣。
剝開一片積雪,一個手掌大小,類似於楓葉模樣的趾印慢慢清晰開來,華伯濤的眼神中電光一閃,整個佝僂的後背都震了一下。之後一句話也沒說,裹了裹大衣,走向前方焦急等待的楊開等人。
當然,他並沒有看見,就在背後的第四棵樹上,一張神秘的面孔再次浮現。
這張臉窄鼻,短口。五官的間隙,佈滿了一道道縱橫交錯的藍色條紋,最爲引人注目的,莫過於那上兩顆,下兩顆,整齊排列着四隻眼睛。
風雪中,這四隻眼睛輪流眨了眨。隨即發出一聲輕微的竊笑,探出毛茸茸的雙爪,鬼魅般的攀上了樹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