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薇已經笑得近乎瘋狂了,袖珍放佛能看到她的眼珠子都變成血紅色的,隨時都要朝她伸出帶着鋒利指甲的魔爪。看着她近乎失態的模樣,袖珍愣住了。
其實,她真的是個標準的美人,以前她怎麼沒發現呢?難怪有人說,女人25歲以後的漂亮是由自己決定的。這些年,尹薇得付出多少努力,才練就這樣的氣質和氣場?可是現在,袖珍覺得她美得有點過分了,她的笑容,像冰刀一樣,寒氣逼人。
笑聲持續了接近半分鐘,尹薇終於恢復從容鎮定的姿態。高雅的挽了挽肩上的毛絨披肩,說:“我說,你的銳氣都到哪兒去了?還是已經被外面的流言攻擊得麻木不仁了?還是,他們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袖珍不解的看着她。
“說你不傻,你還真傻,不過,男人不就喜歡像你這樣的傻子嗎?也難怪,一個個被你迷得團團轉。你的那些流言一傳出來馬上就被封鎖了,背後是誰給你出的力氣,我想你最清楚。我本來也以爲那些都是誤傳,可知道天修哥現在內外交困,在公司的地位隨時都會垮,我實在不得不懷疑,這一切都是因爲你!
本來他在金融業就虧了筆錢,現在公司又聯合外人擠兌他,四處給他佈局,正想逮着機會就讓他下臺。只要股份一轉讓,天修哥就什麼都沒了!你說,憑什麼,憑什麼天修哥要爲你淪落到這個田地?他纔剛回來,你就要用這種手段把他逼走嗎?”
袖珍這下理清楚了,承擔這筆債務,華天修把自己兜進那麼大的圈子。公司聯合外人擠兌他,所謂外人,想必跟宇恆脫不了干係。她實在想不明白,華天修爲什麼要這麼做,就算他想霸佔自己,也不用將自己逼上絕路吧?就算他想還清過去欠她的情債,也得問過她答不答應吧?
剪不斷,理還亂,他和她註定揹負一筆糾纏不清的債,而他偏偏又是這樣的偏執狂。用裸照威脅她答應,簡直是怪物,變態。
“華天修這麼做,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咬着牙,狠心說。
尹薇氣的瞳孔緊縮,一陣陰風吹過,冰涼的巴掌重重的甩在袖珍的一邊臉頰。天寒地凍,一時間她還感覺不到痛,直到灼熱感慢慢上升,她才恢復痛覺。
“你現在是清白了,流言也過去了,再過個一年半載,等你翅膀硬長硬,沒人會去翻那些爛賬。可天修哥怎麼辦?他是個商人,事業對他來說最重要,沒有了事業,沒有了資源,你讓他怎麼維持下去?怎麼重頭再來?”
尹薇的每個字都說的咬牙切齒,袖珍眼底抹過哀傷,神色黯然。她的話,扎痛了她的心,可是,她更爲眼前這個女人痛心。是有多深的愛,才令她變得這般猙獰?是有多麼爲他着想,才令她變得這般刻薄?
“你這麼愛他,處處爲他着想,可他不愛你又有什麼用呢?”袖珍淡淡的說。
“有時候,我真佩服你這個沒心沒肺的人。申袖珍,你沒有心,你沒有!”尹薇用低低的怒吼朝她喊道,她的眼睛像要殺人了一樣,簡直要刺穿她的瞳孔。
袖珍嘴角勾出冷漠的一笑,她還哪來的心呢?她要是還保留7年前那顆柔弱的心,她就活不到今天了。她要是動不動就跟人肝膽相照,心照不宣,那她早就該死了。
她的心,也有非常非常難受的時候,就像現在一樣。她不知道是爲自己的厄運難受,還是該爲華天修的自作孽難受,如果他因爲自己垮了,那他和她的債,不就又多了一筆?
可是,她該怎樣做,才能結束這場孽緣呢?她不知道,她覺得自己受夠了。
“老實說吧,跟高夏去遊樂場幽會的人是不是你?”尹薇突然放平了語氣問。
袖珍狐疑的看着她,不知道她這又是從哪兒來的消息。
“呵!我有時真的羨慕你,羨慕得要死。我早就猜出高夏對你有意思,所以高夏跟人去遊樂場秘密私會的消息曝出來之後,我就讓人散播謠言,說那人是你。我本想讓天修哥看清楚,你跟高夏之間也不是什麼都沒有,可消息馬上被高夏和蕭詩遷的戀情給轉移了。你說,是老天爺在幫你呢,還是高夏在袒護你呢?”
袖珍腦子裡嗡的一片,感覺五雷轟頂。尹薇竟會斗膽做出這種事來。雖然,她和她的關係從來都很古怪,雖然她和她從來就沒有好好相處的可能,可她沒想到,她會用這種陰險的方法對付自己,而目的只是爲了吸引華天修的注意。
“尹薇,你瘋了。”
所有的人都瘋了,華天修爲了控制她,瘋了。高夏爲了追到蕭詩遷,竟利用她了。尹薇爲了吸引華天修,都學會使陰招了。她倒吸一口氣,胸腔裡都是冷颼颼的冰雪的氣息。
“我瘋了,那也是被你逼的。你有見過一個人絕望的眼神嗎?你能理解,一個人傷心之至的心情嗎?”尹薇踏上前兩步,目光似寒冰穿透她。
“那天,我找不到天修哥,到處都找不到,他把所有的工作都安排下去了,電話也關機。我當時在拍戲,受了很重的打擊,心情跌落到谷底,想哭哭不出來。我需要有個人安慰,有個人給我依靠。我知道我要找的肩膀在哪裡,不是他的,我絕對不要。
我打遍所有人電話也聯繫不到他,最後我找到你,你告訴我,他去過墓地。我也不知道當時哪兒來的信念,你說過他會去的地方,那他一定就會去。我跑到墓地,找遍了所有角落,最終在一塊山坡看到了他。
看到他的時候,我幾乎喜極而泣,那就是我的天修哥啊,我找他找了那麼久,從天亮,找到天黑,沒想到他竟然還在。我相信,他就是上天冥冥之中安排我來見他的。
我走過去,卻看到他極具悲傷地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那是第一次,他沒有抗拒我,那是第一次,他願意我坐在他的身邊。那也是第一次,我叫她天修哥,他沒有要我改口。
我問了他幾個問題,他都沒有回答,我們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坐了一個傍晚。直到最後,我等來了他一句話。可是他卻對我說,他不會幸福,叫我不要有執念。”
尹薇說這些的時候,眼神裡淒厲的光突然變得柔和,柔和得像小溪裡的水,涓涓和藹。可是,這樣出神的她,卻讓袖珍覺得更爲可怕,放佛,她的魂魄早已出了竅,不在她的肉體上了。
“天修哥對我說,他這輩子都不會有幸福的時候,我的心都要碎了。我怎麼可能放任他不幸福?他是那樣一個人,他給了我這輩子最大的幸福,他怎麼可能沒有幸福?就算他沒有了親人,就算他沒有了最在乎他的人,我也一定會守在他身邊,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
過去的種種,歷歷在目。她跟尹薇纔剛入大學的時候,就聽到尹薇偶爾會提起華天修這個名字。她們不是知己,不是姐妹,也不是好朋友,她從朋友口中聽說,尹薇曾說過一句話,“找愛人就要找像華天修那樣的。”
當時華天修在校園裡呼聲很高,因爲才華超衆,才貌雙全,年紀輕輕就出了好幾部作品,在業內掀起了轟然大波,人氣一點不亞於影視大學裡的校草。所以,像尹薇這樣的小姑娘仰慕他也是常有的事。只是,尹薇用的詞是愛人,不是男朋友,也不是情人。
當時的她不懂,現在想來,尹薇從小生活在那樣的環境裡,到處都被她的陰影所籠罩,一定成長得很不快樂。所以,尹薇比一般的女生早熟和敏感,她對伴侶的感情和寄託,一定異於常人。
只是,粗枝大葉的袖珍,那時根本不知道華天修在某個人心裡已經播了種,生了根。她秘密跟華天修戀愛,卻被心思縝密的尹薇察覺到兩個人的異樣。她跟尹薇,本來緣分就很淺,從此,更是蕭郎路人。
“有件事我還沒跟你說過吧?那是我第一次跟天修哥接觸。”尹薇聲音輕柔,兩隻潔白的手拂在胸前,好像捧着一個什麼珍寶似的,在懷裡細心呵護。這樣的她,好像一個小女孩,悄悄拿到了一顆糖果,然後心裡樂開了花一樣。
“那是大一的時候,我參加了一個經紀公司在學校舉辦的大型酒會。我那時沒有接觸過什麼上層人士,更不認識什麼商人,我能認出來的,只有幾張經常在報道上見到的面孔。我見到了一箇中年男人,他的名字我已經不記得了,我只記得,他拍過電影,拍過廣告,正準備拍電視劇。當時的你已經出道好幾年,可我卻一點經驗沒有。我想,我好歹也試一試,嚐嚐跟導演對話的滋味怎麼樣。
我端了一杯酒,湊了上去。那導演態度竟也很親民,笑容可掬,我們也算聊了不少話題。最後,那導演跟我說,他不喜歡這種人太多的場合,相反,他喜歡安靜點,可以聊天的地方。我傻傻的不懂他的意思,爲了討好他,只是點頭附和。他又問了我電話,問我願不願意單獨陪他喝一杯,我自認爲機會來了,掏出手機就要給他留號碼。
就在那個時候,一個高大英挺的男生出現在我面前,他跟我很自然的打了招呼,又客氣的跟那個導演握手打了招呼。那時我才知道,他們是認識的。那男生流暢的跟導演交談起來,還說我是他的同門師妹,最近要籌拍的一部電視劇定的演員裡面有我,恐怕導演要找我得等到下一部了。
我沒有反駁,因爲,我認出他來,他就是華天修。他竟然認識我,還替我說了那麼多話,我知道他的謊言絕對不是出於惡意。後來,我才知道他的做法沒有錯,那個導演,是圈內出了名的流氓色狼。天修哥幫助我,是因爲在一次院系活動裡我跟他有過一面之緣。我認識他,我早就認識他,可我沒想到,他還記得我。”
燈火闌珊,從此,那個人的身影再也揮之不去。袖珍想,這大概就是尹薇的18歲愛情吧。她和她都是可憐人,她得到了愛情,卻造就了這麼多年的痛苦。尹薇得不到愛情,卻留下了一世念想。
“這麼多年,我吃了很多苦,每次跌倒的時候,都在想,有人在看着我,說不定,天修哥就在某個地方看着我。我相信有一天他會看到的,只要我爬的夠高,只要我,足夠閃閃發亮。
所以,當他跟我說,他不會幸福,他不會有幸福,我的心都要傷透了。他回望的一個眼神就能成就我一生的夢想,而我怎麼可能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