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厚的雲層凝聚在烏濛濛的天空,細密的雨珠被秋風吹散,紛紛揚揚灑落。
路邊,幾盞氣死風燈籠搖曳在秋風夜雨中,閃爍着昏黃暗淡的光芒。夜風吹來一陣疾雨,燈籠掙扎搖晃了幾下,就如一朵深秋凋謝的花零落在雨泥裡。
長髮披散的女子奔跑在夜雨裡,雨水打溼了她的頭髮、澆透了也的衣衫,她渾然不覺。她雙手掩面,仰頭望天,腳步踉蹌,跑跑停停,時哭時笑。彷彿在她眼底已沒有了雨夜的黑暗,也感覺不到秋雨寒涼,這世間只有她一人,遺世**。
她身後有五六個隨從護衛與她保持了七八丈的距離,跟隨她時快時慢的腳步,不敢靠近,更不敢遠離,精心注視她的一舉一動。一輛寬大的青油布馬車追上來,與隨從護衛並排而行,車輪轆轆,馬蹄嘚嘚,打破了雨夜的岑寂。
女子大笑幾聲,加快了腳步,向一條小巷奔去,一腳不慎,就滑倒了。污水稀泥浸透了她的衣服,她抓了一把泥水,放聲大笑,突然,笑聲嘎然而止。
“長公主、長公主,你怎麼樣?”護衛隨從和馬車一起圍過去。
在雨中發狂一般奔跑哭笑的女子竟然是慧寧公主,若不是親眼所見,任誰也不可能把一個不知冷熱黑白的瘋女人和睿智高貴的護國長公主聯繫在一起。
“長公主昏倒了,快、快把她扶上車。”
護衛把慧寧公主扶上車,隨從查看了周圍,沒發現異常,纔跟隨馬車離開。
“玉嬤嬤,我們去哪裡?”
“長公主變成這樣,我們不能回承恩伯府了,去侯爺的別苑吧!”
隨從點點頭,告知車伕,車伕掉轉馬頭,向沐元澈的別苑映梅軒走去。
觸到隨從護衛疑問的目光,玉嬤嬤長嘆一聲,搖了搖頭。隨從護衛想知道慧寧公主爲什麼會變成這樣,玉嬤嬤雖然陪慧寧公主一起出門,可她並不知情。
歸真說有密事要向慧寧公主稟報,慧寧公主就把暗衛和玉嬤嬤等人全攆出去了。聽到慧寧公主的哭聲,玉嬤嬤進來詢問,慧寧公主欲言又止,哽咽幾聲就昏倒了。直到夜幕降臨、秋雨飄灑,她才醒過來,就開始在街上恣意狂奔。
慧寧公主乘坐的馬車走遠,從路邊搖搖欲坍的民房裡走出兩個人。兩人身穿黑色披風,外罩黑油布雨衣,手中打着竹骨傘,他們凝望馬車,同時冷笑出聲。
“不知慧寧公主受了什麼刺激,竟然與一個瘋癲村婦一般無二了。”
“天知道,若慧寧公主真的瘋癲了,倒是她的福氣,也省去我一番算計。”
“徐四公子智謀絕倫,連主子都欽佩不已,在下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若此計一成,主子榮登大寶,徐四公子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內閣首輔一職……”
徐慕軒一聲重哼,在沉寂的雨夜格外清晰,冷聲說:“我再強調一遍,他是你的主子,不是我的主子,我跟他只是合作,我助他不是爲封侯拜相。你孫子爲了你們主子的大業,不惜自降身價做我的隨從,不就是想他日封侯拜相嗎?”
孫清風訕笑幾聲,說:“徐四公子助我家主子是因爲你恨透了那個坐北朝南的混蛋,不是利益所驅,高風亮節令在下和我家主子都萬分敬佩。慧寧公主突發瘋癲,倒是我們行事的絕好機會,這就是天意,老天要助我家主子一臂之力。只要慧寧公主一死,要除掉你恨的那兩個人,豈不如探囊取物一般簡單?”
徐慕軒恨當今皇上,恨沐元澈,因爲這兩個人給他戴了綠帽子,侵犯了他做爲男人的尊嚴。從金州來到京城,他人地兩疏,雖認祖歸宗,他卻感覺自己舉目無親。這些年,與他相伴的就是他死存的尊嚴,如今也被人毫不留情踐踏了。
他恨踐踏他尊嚴的人,也恨逼他走到這一步的每一個人,是他們掠奪了他已降到冰點的溫暖。只要思緒有閒瑕,他就在爲這些人設計死法,不管這些人是親還是仇。他要親眼看到這些人一起毀滅,來渲泄他心中深重的怒氣。
若沒有慧寧公主支撐,當今皇上就是廢物一隻,任人支配擺弄,這個皇朝也會敗在當今皇上手中。那時候,當今皇上淪爲階下囚,甚至身首異處,受盡侮辱欺凌。他再去告訴這個昏君,你奪走了你女兒的清白,我就毀掉你的江山。
還有沐元澈,每每想起這個人,都如同在他心中紮了一把尖刀。他怨恨沐元澈,這怨恨的情緒中摻雜了太多的嫉妒,這嫉妒令他日日如油煎火燒。若沒有慧寧公主護衛,哪有沐元澈今日的榮光?除掉慧寧公主,也就毀掉了沐元澈。
徐慕軒眯起眼睛凝望幽深漆黑的雨夜,即使還有一絲光芒,也不如他仇恨的目光明亮,他冷笑幾聲,說:“告訴你家主子,慧寧公主瘋了,按計劃行事。”
……
半夜秋雨,天明放晴,晨曦衝破薄淡的雲層,灑下清涼的光芒。
湛藍泛白的天際幽深高遠,總讓人感覺到一股強大而無形的壓力。涼風吹拂被雨水浸透的黃葉,枝頭生命將息,連恣意飄灑都飽含着沉重。
端華公主身穿單薄的中衣盤腿坐在牀上,凝望窗外,眼底凝聚深重的落漠和怨恨。她頭未梳、洗未洗,臉色蒼黃,披頭散髮,滿身滿心憔悴易現。
宮女進來回話,“公主,時候不早,該洗漱梳妝了,松陽郡主、二太太、四太太、平夫人和姑太太還有幾位奶奶都來請安了,都候了半個時辰了。”
徐老太太死了,徐家長房也搬走了,現在的武烈侯府都是徐家二房一脈。松陽郡主升了一級,現在是徐老太太了,但她仍喜歡別人稱她爲羣主,這是她有皇族血脈的證明。海氏、劉氏升級爲太太,平氏有封號,仍稱平夫人,徐瑞月被稱爲姑太太,與徐慕軒同輩的幾位少爺娶回的妻子全部按排行稱爲奶奶。
端華公主冷哼,“怎麼?她們不想請安、不想候着?是不是又想被罰跪了?”
晚輩對長輩要晨昏定省,這是大秦皇朝寫進典法的規矩,尤其內宅女眷必須遵從。能娶公主進門的家族一般都是名門旺族,最講究禮教規矩。可因公主身份尊貴,不管嫁入哪一家族,都不必給長輩日日請安。就算是公主重視孝道,要來請安,長輩也要出去迎接行禮,以示尊重皇權,尊卑有別。
至於家族的長輩要不要給公主請安,典法上沒有規定,那些娶過公主的家族也沒有類似的規矩傳出來。端華公主標新立異,找了理由,拿住了松陽郡主,規定武烈侯府女眷每天早晨都要來給她請安,有事還要提前告假。
花嬤嬤進來,見端華公主的模樣神情,輕嘆一聲,“公主,論皇室輩份,松陽郡主是你的姑祖母,她的封號又是祖皇帝賜下的,你怎麼能罰她跪呢?二太太和平夫人一個是駙馬爺的嫡母,一個是駙馬爺的生母,駙馬爺高中狀元,皇上都對她們有賜封。你品階身份比她們高,可也要照顧駙馬爺的臉面,不能罰她們跪。”
龐貴妃深知端華公主的脾氣,怕她直心直性、恣意而爲,就讓花嬤嬤做了她的陪嫁嬤嬤,隨時提點教導。花嬤嬤追隨龐貴妃二十餘年,忠心耿耿,是龐貴妃的左膀右臂。端華公主根本不把下人當人看,但對花嬤嬤還有幾分敬畏。
三個月前,花嬤嬤回鄉探親,去了一個月。就在這一個月裡,端華公主竟然罰松陽郡主、海氏、平氏等人頂着大太陽跪了兩次,一次烈日炎炎,一次暴雨如注。武烈侯府的女眷全部病倒,但端華公主仍責令她們每天卯時初刻來請安。就算她們臥病在牀,擡也要把她們擡來,否則端華公主會斥罵她們,有時候還動手。
花嬤嬤探親回來,苦口婆心勸了端華公主幾天,端華公主有所收斂。松陽郡主等人這兩個月沒被打罵罰跪,但每天卯時初刻都要來請安,風雨無阻。這是端華公主給武烈侯府的女眷立下的規矩,花嬤嬤覺得不合適,也不能輕易更改。
“你都說過多少次了?煩不煩人?別在我面前倚老賣老。本宮要是不給她們立規矩,不懲罰她們,她們還把本宮放在眼裡嗎?每天來請安都覺得累,是不是想以後把請安都要免了呀?松陽是父皇的姑母,見到父皇不照樣行禮嗎?”端華公主狠狠瞪視花嬤嬤,若不是怕龐貴妃發威,她早把多事多嘴的花嬤嬤杖斃了。
“別說是規矩,就是律法也不外乎於人情,公主還是好好想想,老奴就不多嘴了。”花嬤嬤揉着眼睛嘆氣,哽咽說:“後天,貴妃娘娘的禁足之期就到了,這半年可苦了她了。公主已嫁爲人妻,以後還是讓貴妃娘娘少操些心吧!”
龐貴妃力邀皇上爲端華公主施粥濟民助威,沒想到發生踩踏事件,皇上差點丟了小命。慧寧公主忍耐已久,藉此事反撲,重罰了龐貴妃和大皇子等人。
皇上顧念與龐貴妃的情份,苦求慧寧公主幾次,才把龐貴妃的禁足之期由一年改爲半年,又夥同大皇子等人找了一個理由,恢復了龐貴妃的品階。
這半年,龐貴妃修養治傷,現在傷病全愈,後天就要重見天日了。這對於大皇子和龐家一派來說是一件可喜可賀的大事,可端華公主並不歡喜。龐貴妃一出來,肯定會對她指手劃腳,她最煩別人左右她的思緒,親孃也一樣。
端華公主冷哼一聲,說:“母妃出來,你就回宮去,省得在這裡煩我。”
不用端華公主攆人,花嬤嬤也想回宮去,追隨龐貴妃,出謀劃策,很有成就感。可伺候端華公主,她就象在哄孩子,勞心費力不說,還活得非常憋屈。
一個大宮女滿臉急切進來,想回話,被花嬤嬤瞪了一眼,趕緊退到一邊。
“駙馬昨晚宿到哪裡了?”端華公主瞪着大宮女問。
大宮看了花嬤嬤一眼,躬身回話,“回公主,駙馬爺昨晚宿到外院書房了。”
“外院書房是不是有丫頭?誰在他身邊侍候?”
“回公主,外院書房沒丫頭,只有幾個隨從小廝伺候駙馬爺。”
自新婚之夜以後,徐慕軒就沒和端華公主行過夫妻之事。端華公主打掉秦靜第二個孩子之後,徐慕軒連端華公主的院落都不進了。後來,花嬤嬤勸過徐慕軒幾次,又請大皇子和龐家人出面說和。徐慕軒買衆人的面子,隔三差五來看看端華公主,但從不在她房中過夜,夫妻之間連親近的舉動都沒有。
這半年,端華公主一直守活寡,身心都異常難受。她本來就是蠻橫潑辣、脾氣暴躁之人,現在慾求不滿,總懷疑有人笑話她、諷刺她,脾氣更加暴戾。有時候,她脾氣發作,甚至有一種想嗜血的衝動,下人都畏她如妖如魔。
端華公主狠厲的目光掃過大宮女的臉,落到花嬤嬤身上,“你不是出餿主意說給駙馬找幾個通房丫頭就能幫我固寵嗎?她們幾個大宮女都是通房丫頭,駙馬還是不來,怎麼沒起到作用呀?是她們沒用還是你的主意不靈呀?”
花嬤嬤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說,索性又閉嘴了。在後宮,年輕貌美的女子曾出不窮,多給皇上找幾個屬於自己這一派系的美女就能穩固自己的地位。龐貴妃這些年在花嬤嬤協助下,在後宮苦心經營,現在,龐貴妃的容貌儀態都成爲後宮主流了。龐貴妃因寬容大肚而盛寵不衰,纔給大皇子和端華公主爭來了寵愛。
可武烈侯府不是妃嬪成羣的後宮,徐慕軒房中根本沒人跟端華公主爭寵。花嬤嬤想用這一招對於拉住徐慕軒,卻以失敗告終,根本沒起到任何作用。
徐慕軒的通房丫頭都被端華公主杖斃了,連伺候過徐慕軒衣食起居的丫頭都遭了貶斥。秦靜的孩子被打掉,連氣都沒緩一口,就被髮配到洗衣房爲奴了。
沒人與端華公主爭寵,又何必費心思固寵呢?花嬤嬤也明白徐慕軒嫌棄端華公主不是處子之身,這纔是癥結所在,可這已成事實,不是她能改變的。
端華公主衝花嬤嬤撇嘴冷哼一聲,“洗漱梳妝。”
花嬤嬤指揮宮女伺候端華公主,並親自動手幫忙,又說了許多奉承之言,總算哄得端華公主喜笑顏開了。一個宮女進來回話,被花嬤嬤斥責幾句,就退下了。
“爲什麼不讓她們回話?是不是有事瞞着本宮?我們當面不說,是不是要背後議論?”端華公主疑心很重,她嫁到武烈侯府,心眼確實長了,可惜是疑心。
“奴才們有事怎麼敢瞞着公主?老奴不讓她們回話,是怕打擾公主。”
端華公主不滿的目光掃過花嬤嬤,又轉向宮女,滿臉不耐煩,“到底有什麼事?快點回,還有剛纔進來想回話的那個,你們一起回。”
先進來的宮女趕緊跪下,“回公主,松陽郡主昨夜偶感風寒,一早起牀就來給公主請安了,到現在還沒服藥,她讓奴婢來問一起,能不能先回去?”
“不就是偶感風寒嗎?又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不服藥又能怎麼樣?本宮看她是倚老賣老,忘記本宮這公主的封號要比她那郡主的封號高一級了。”端華公主冷笑幾聲,怒呵:“她是駙馬的親祖母,駙馬不來我房裡的事她不知道嗎?爲什麼不說句人話?是不是嫌本宮給她立了規矩了?一點小病就裝蒜?”
花嬤嬤帶下人跪下,誰也不敢哼聲,只怕激起端華公主更強烈的怒火。
端華公主緩了一口氣,指着另一個宮女問:“你有什麼事要回?”
另一個宮女趕緊跪走向前兩步,“回公主,六奶奶一早過來請安,感覺頭昏噁心。四太太求奴婢來稟報公主,說六奶奶懷孕了,想讓她早些回去休息。”
徐老太太死後,徐瑞宙升級爲徐四老爺,劉氏也就成了四太太。徐六爺是徐瑞宙和劉氏的嫡長子,四個月前娶妻葉氏,現在葉氏已懷有三個月的身孕了。
“葉氏懷孕了?葉氏懷孕了?葉氏懷孕了?”端華公主連問三聲,一聲比一聲高亢,“她比本宮晚過門三個月,爲什麼她會懷孕?爲什麼?”
不知道的人還以爲葉氏懷了徐慕軒的孩子,才令端華公主大喊大叫呢。葉氏爲什麼會懷孕?她跟徐六爺新婚燕爾,夫妻親密,纔會懷孕,這答案還不簡單?
端華公主舉起羊脂玉雕成的首飾盒,摔了個粉碎,長緩了幾口氣,臉上浮現惡毒的笑容,“花嬤嬤,本宮是不是該賜葉氏一碗安胎藥呀?”
“賜葉氏安胎藥?這……”花嬤嬤不明端華公主的用意,不敢輕易回答。
“你支支吾吾什麼?不明白本宮的意思嗎?你給秦靜服用的桑血紅和藏紅花呢?快給本宮拿出來,本宮要親自熬湯,賜給葉氏喝。”
花嬤嬤聽說端華公主要打掉葉氏的孩子,嚇了一跳,“公主,萬萬不可。”
“有什麼不可?你不是說過不允許任何人比本宮先生下孩子嗎?”
“公主,老奴不想讓駙馬爺的妾室比公主先生下孩子,可六奶奶是六爺的正妻,與我們房裡無關哪?若公主傷了六奶奶的孩子,一旦傳出去,會……”
“葉氏比本宮晚過門三個月,要是讓人知道她懷了孩子,本宮沒懷上,不讓人笑話本宮嗎?”端華公主想到這個問題,就氣得暴跳如雷,成親六個月,徐慕軒只跟她行過一次房事,她能懷孩子纔怪,光剩每天懷大糞了。
“公主,不行,葉家是名門大族,將來大皇子還需要……”
一個重重的耳光甩在花嬤嬤臉上,花嬤嬤的老臉頓時印下五個暗紅的指印。
“拿出來,別逼本宮再打你。”
花嬤嬤吸了口氣,眼角淌下幾滴濁淚,心一下子涼透了。龐貴妃嫁到太子府做良娣,她就被分到太子府,以教引姑姑的身份伺候龐貴妃。迄今二十多年,龐貴妃待她如長姐,別說動手打她,連句大聲話都沒跟她說過幾次。她從小看着端華公主長大,比自己的女兒還疼,沒想到端華公主竟然動手打她。
“公主……”花嬤嬤站起來,哽咽幾聲,從抽屜的暗閣裡拿出兩個紙包,遞給端華公主,“老奴後日就回宮,等貴妃娘娘解禁就請辭,回鄉養老。”
“你想到母妃面前告本宮的狀、想威脅本宮聽你的,是嗎?本宮纔不吃你這一套。”端華公主把兩個紙包交給大宮女去熬湯,又轉向花嬤嬤,“何必等到後日再走?是不是還想轄制本宮呀?你現在就走,快點滾,別在本宮面前指手劃腳。”
花嬤嬤沒說什麼,給端華公主行了大禮,就去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徐家了。
端華公主房裡的下人又是擔憂又是恐懼,花嬤嬤一走,沒有人再敢勸阻端華公主。端華公主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她們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宮女端着熱氣騰騰的湯水進來,端華公主一見,臉龐就流露出森冷陰毒的笑容。葉氏懷的不是徐慕軒的孩子,但她不允許有人先她一步生下孩子。
“六奶奶,公主聽說你懷有身孕,很高興,特賜了你一碗安胎藥。”宮女放下藥碗,轉向衆人,說:“公主免去衆人請安,六奶奶喝了藥,你們就回去吧!”
衆人都面露驚疑,互相看了看,都愣住了。葉氏和端華公主算是妯娌,端華公主賜給葉氏安胎藥無可厚非,可端華公主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體恤人了?
“不,我不喝,這是藏紅花水。”葉氏突然喊叫,又往劉氏等人身後藏去。
葉氏的母親曾是太醫院的醫女,葉氏受母親影響,懂一些醫術。她說端華公主賜的安胎藥是藏紅花水,衆人都大吃一驚,對她的話半信半疑。
“你敢污衊本宮?”端華公主突然踹門進來,嚇了衆人一跳。
“母親救命,郡主救命。”葉氏扯着劉氏和松陽郡主,嚇得驚慌失措。
劉氏信了葉氏的話,趕緊把葉氏護到身後,跪在端華公主腳下,哀求道:“公主,公主……臣婦求公主開恩,臣婦的兒媳不懂事,衝撞了公主,臣婦會……”
徐秉熙有一嫡兩庶三個兒子,松陽郡主所出的嫡子十幾年就死了,只剩了徐三爺和徐瑞宙兩個庶子。徐三爺是軍旅出身,性子較硬,又因爲武氏不討喜,被徐秉熙和松陽郡主厭煩。武氏被休之後,徐三爺一房在武烈侯府就更沒地位了。
徐瑞宙就不同了,他心思活絡,能說會道,掌管武烈侯府對外的事務,頗得徐秉熙和松陽郡主歡心。他費盡心思對付沈妍,想把沈妍的錢財產業霸爲武烈侯府所有。徐慕軒能迎娶端華公主過門,徐瑞宙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勞。
徐六爺是徐瑞宙和劉氏的長子,葉氏肚子裡的孩子就是徐瑞宙和劉氏嫡親孫兒。端華公主不顧念徐瑞宙的功勞,竟然要下到手打掉葉氏的孩子。徐瑞宙鞍前馬後效力,不就是想家族興旺好沾光嗎?這就是端華公主對他們的回報?
端華公主雙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雙眼直勾勾地盯着葉的肚子,目光陰冷怨毒,臉龐流露出扭曲的笑容。她的恨如潮水一般,連綿不絕,越集越強烈。不能讓比她晚過門的人生下孩子,否則,別人會笑話她是一隻不下蛋的雞。
當然,她的想法很可笑,她只想自己會不會下蛋,沒想是不是有公雞來採蛋。
“本宮好心送她安胎藥,她卻說是藏紅花水,這不是誣衊本宮嗎?”端華公主冷哼幾聲,“芳姑姑,以下犯下,衝撞貴人,在宮中應該怎麼處理?”
芳姑姑是端華公主宮一個小管事,主要管理宮女,行事很會迎合端華公主的心思。端華公主今天剛把花嬤嬤趕走,就要提她爲總管事了。
“六奶奶懷了身孕,公主是良善人,大人大量,千萬別和她計較。這碗到底是安胎藥還是藏紅花水,讓六奶奶喝下去一試就知道了,何必多做解釋呢?”
端華公主惡笑點頭,“好主意,來人,服侍六奶奶喝了這碗安胎藥。”
“公主饒命,饒……”葉氏哀求幾聲,就嚇昏了。
衆人此時都相信端華公主賜給葉氏的安胎藥是藏紅花水了。相比端華公主要好心賜葉氏安胎藥,衆人並不驚詫端華公主的行徑,她做好事反而令人吃驚。不管不顧,沒有目的,一時興起就要害人、撒潑耍橫,這纔是真實的端華公主。
松陽郡主感染風寒,正頭昏腦脹,本來昏昏欲睡。聽說端華公主要賜葉氏安胎藥,她一下子清醒了,渾身充斥着無力感。這六個月的相處,她熟悉了端華公主的品性,可她無能爲力。她年紀不小,心力不足,只祈盼端華公主能讓她善終。
芳姑姑招了招手,就有八個太監進來,五個控制了徐家的女眷,另外三個給葉氏灌藥。葉氏已昏死過去,徐家女眷敢怒不敢言,個個都嚇得瑟瑟發抖。
“公主,你回房休息,這場合你不能見,一會兒奴婢向你報喜。”
“好,本宮回房等你的喜訊。”端華公主帶着幾個宮女回房。
芳姑姑送走端華公主,剛要進屋,忽然看到徐慕軒正一個人在花叢中間的涼亭裡挪步。她頓時滿臉喜色,整理衣衫飾物,一臉嬌羞的笑容迎上去。
“你做得不錯,這幫人享夠了福,也該遭報應了。”徐慕軒的手伸向芳姑姑的腰,輕捏了一下,“今夜子時,我在外書房等你,肯定比昨晚更讓你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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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有惡報,也到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