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嬤嬤道:“德妃振振有詞,正指責淑妃薄待安康。”
薄待?程醉蝶回京城後,吃的、用的全都是這宮裡數一數二的好,便是孟帝偶爾想到黎民百姓還要節儉一二,可程醉蝶卻是想要什麼就要什麼。“我隨你去。”
既然身爲公主,逃不掉這宮闈之爭,她便迎刃而上。
她原無心算計人,可程醉蝶卻屢屢想要算計她,向孟帝獻策,建議把陳湘如嫁給孫術。且不說孫術的年紀,就是孫術此人的心胸狹隘、妻妾如雲,聽說孫術還最喜歡折磨女人,她如何甘心?
是程醉蝶先招惹了她,那麼就得承受住她的反擊。
怡春宮。
程醉蝶正在言辭厲色地指責王淑妃:“本公主貴爲大孟最尊貴的公主,豈容你們抵毀,也不知聽了什麼人的讒言,如此誣衊本公主。”
陳湘如從外頭進來,款款在禮地與羅太妃、王淑妃等人請安。
德妃道:“安康公主素來最是個得體安分的,怎會亂了宮闈?這些流言從哪裡來的,定要細細地查。”
羅太妃道:“是也不是,請太醫診脈便可一見分曉。”
陳湘如捂嘴,輕咳了一聲,賢妃會意,忙道:“不診脈也行,有個最得體的法子,那便是請宮裡的嬤嬤給安康公主點宮砂,若是安康公主怕疼,還有一個法子那例子令宮時原穩婆驗身,若真是個冰清玉潔的,任是宮砂還是驗身,都不會怕的?”
一側又有個才人,因是不得寵的。但卻替孟帝生了個兒子,沒少受程醉蝶的欺負,此刻接過話,道:“安康公主不肯讓太醫診脈,這點宮砂、驗處子身,總不會都不應吧?呵呵!要都不許,只能說明你穢亂宮闈。”
程醉蝶見偌大的殿中。唯德妃一人幫襯着她。心下一急,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德妃:“德妃娘娘!”是想讓德妃再幫她。
德妃心下爲難,道:“羅太妃、淑妃。安康到底是公主,哪能如宮娥、嬪妃那般……”
“那般如何了?”王淑妃反駁道:“容樂回宮,這可是當着太妃的面令嬤嬤點了宮砂的。”她扭頭笑盈盈地問羅太妃道:“太妃,以你之見是點宮砂好還是令穩婆驗身。”
程醉蝶衣袖一揮。朗聲道:“在以前,你們算個什麼東西?而今我父親登基爲帝。你們一個個也成飛上枝頭的鳳凰,還敢爲難我?當你們是誰?”她嗓門又提高了兩分,“來人,請父皇。本宮倒要瞧瞧,誰敢爲難本宮。”
陳湘如微微一笑,突地笑意一斂。面露幾分狠絕,既然是她要狠狠地報復程醉蝶。又何必定要躲在羅太妃和王淑妃的身後,朗聲道:“來人,給安康公主點宮砂,若是皇上怪罪起來,有本宮擔待。”
陳湘如捂嘴輕咳,“今兒是我母妃得到宮人稟報,說近來安康公主宮裡常有男子出入……”
程醉蝶厲聲道:“你害我!冤枉我!”
陳湘如道:“真是冤枉你麼?”她伸出衣袖,拊掌一拍,兩名內侍押着一個太監打扮的人出來。
程醉蝶神色一凜,有些慌神,很快,她一扭身,拉住德妃道:“德母妃,德母妃……”
看她這樣子,德妃便知這人定是假太監。
羅太妃道:“把人押下去驗身。”
程醉蝶以爲要押她,又叫一聲“誰敢!”
陳湘如道:“給安康驗身!”
出來兩個婆子,強行要拉程醉蝶,可她的侍女卻死死地護住了。
陳湘如眼眉微斂,“聽聞近來宮裡出現了閩、燕兩國的細作,你們兩個……”
孟帝近來就在着手處理此事,爲防京城失防,開始清除京城內的細作,宮裡、前朝、京城都已開始。但凡抓住了人,重則處死,輕則發往戰場,女子爲營妓、男子服徭役。
宮娥一聽,連連後退,面色驚慌,卻不敢護着程醉蝶。
陳湘如一聲喝令:“帶到偏殿驗身。”
她不會忘了,在她被屢屢轉賣之時,像一頭死豬一樣聽由一個又一個穩婆的擺佈,她也要讓程醉蝶嚐嚐這滋味,只是她要程醉蝶更爲不堪。
待程醉蝶進了後殿,立時就被兩個婆子強行按下,又有賢妃、羅太妃的心腹嬤嬤在側監督,以示公正。
程醉蝶手舞足蹈地抗拒,嘴裡一陣混罵。
陳湘如冷聲道:“你繼續鬧騰,對你沒有半分好處,她要再不老實,把她綁着。”
婆子應聲是。
程醉蝶大呼小叫地鬼呼一陣。
陳湘如已翩然而去。
她有善良,但只善良之人;她非良善,惡毒也只對惡毒之人。
若是她再縱容程醉蝶,難免有朝一日不會被她再算計。
現在,她迫不及待地想把程醉蝶這個麻煩給清除,也唯有如此,她在宮裡才能過上清寧的日子。
然,當婆子褪開程醉蝶的衣裙,看到那突起小腹,圓滾滾的,還是大大地嚇了一跳,兩個穩婆,王淑妃宮裡的兩個婆子,又有羅太妃、賢妃宮裡的嬤嬤,便有六人,一個個你瞧我,我瞧你。
婆子道:“瞧這肚子大得,怕有四五個月了吧。”
穩婆道:“讓我摸一摸就能估出大小來。”
陳湘如剛轉至大殿,就聽到一個犀厲的喝聲:“是誰要爲難安康?”
卻是孟帝到了,一臉怒容。
羅太妃不語。
王淑妃膽顫心驚。
賢妃也是小心翼翼,不敢擡頭相望。
德妃頗有心幸災樂禍:叫你們爲難安康?活該!
陳湘如款款一拜“父皇”,這聲音美如夜鶯,甜脆宛轉,這亦是她從兩世裡學來的,有時候不需要頂撞。亦能用以柔克剛,暖聲道:“父皇怎可怪罪母妃和賢母妃,今兒有宮人來稟,說安康皇姐宮裡有男人出來,爲正視聽,母妃便想到了驗身以證安康皇姐的清白,這謠言自然不攻自破……”
陳湘如正說話。便見羅嬤嬤驚慌失措地從一邊急奔過來:“羅太妃!羅太妃……安康公主怕有近五個月的身孕了。”
這一句立時驚住了所有人。
孟帝原本慍怒的面容更是怒火叢生。一轉身就往偏殿奔去,牙牀上,安康被兩個婆子綁着。外袍又散,露出一個圓滾滾的肚子,還有個穩婆在她肚子上捏來摸去:“沒錯,瞧這模樣似得近五個多月的身孕了。瞧這胎像,許是個帶把兒的呢……”
程醉蝶又氣又惱。此刻憤聲道:“我要讓父皇殺了你們幾個老虔婆!”
孟帝大喝一聲“滾!”
幾個婆子、嬤嬤頓時跪了一地,在孟帝的震怒聲中退出偏殿。
陳湘如溫和有禮地走近牙牀,替程醉蝶解開繩索,不說一個字。在她看來任何話語都是多餘的,剛解了右手,不曾想程醉蝶“啪——”的一聲就是一記狠重地耳光。
陳湘如凝了一下。快速起身:“安康皇姐自個兒做錯了事,害得我們程孟皇族出了醜事。這傳揚出去,皇家的顏面還要不要?”一扭身,對孟帝道:“父皇,女兒告退!”
陳湘如還沒走出偏殿,就聽程醉蝶一聲尖叫,猛地回頭,卻是孟帝擡腿踩在她的肚子上,厲喝道:“說,這是誰的賤種!四個多月,也就是說,你尚未回宮便已經懷上了?是不是慕容家的種?說!”
程醉蝶只覺肚子一陣陣火辣辣地刺痛,想掙扎,偏另一隻還被綁着,雙腿也不能動彈半分,“父皇,我是醉蝶呀,我是你的乖女兒醉蝶呀!”
乖女兒,就是這個乖女兒卻讓皇家丟盡了臉面。
未婚先孕,還是這麼大的肚子,可她整日還在宮裡耀武揚威,仗着她是慕容景的外甥女,連他這個父皇都敢頂撞,上回在御書房裡,當着羣臣的面就給了他一個下不來。
可,程醉蝶是慕容景的外甥女,是他結髮妻所生的女兒。
孟帝此刻踩着程醉蝶的肚子不撒腳,又重了幾分,“是誰的種?”
“回父皇,是……是……慕容宸的。”
“既是他的,爲什麼不肯娶你爲妻?還要棄了你?”
究其原因,都是因爲程醉蝶算計了陳湘如。
一邊的大總管正扳着指頭算着,此刻道:“稟皇上,這好像有些不對頭啊,公主有四個多月的身孕,而今方纔三月末,按這個算起來,應是去歲十二月懷上的,而這個時候,燕世子還在軍中,從軍中到范陽這可是八百多裡呢……”
孟帝鬆了開腳,又罵了聲“孽障,竟做出此等事來。”一扭身,道:“把那抓來的假太監給朕帶來。”
大總管應聲。
孟帝到了大殿,抱拳道:“羅太妃可以回壽寧宮了。”
這話再是明顯,不需要羅太妃插手此事,他和淑妃等人就能處置好。
羅太妃起身:“太上皇說,皇上的性子太過仁慈,太縱容安康公主了,孟國新建,更得立信立威,要是傳揚出去,這皇家的顏面……”看孟帝一臉惱意和不耐煩,羅太妃止住了話,沒再說下去,而是輕嘆了一聲,“淑妃,本宮得回壽寧宮了。”領了她宮裡的宮人便離了怡春宮。
孟帝道:“淑妃、德妃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陳湘如與淑妃交換了一個眼神,亦隨賢妃欠身退出怡春宮。
站在宮門外,賢妃道:“安康公主着實任意妄爲了些。”
“賢母妃,相信父皇會處置好此事。”
孟帝領了淑妃、德妃進入偏殿,程醉蝶還在解身上的繩索,一旁立着被抓來的假太監,正戰戰兢兢地跪在一側,結結巴巴地道:“小的……小的不知道她是公主,兩日前進城賣字畫,就被人莫名地抓了進來,還沒弄明白……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