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文繡也是西米芒果露的粉絲,含着一口涼爽清甜的椰汁,她環視一週,滿足微笑,讓她驚詫的是,樸庭暉居然回覆了她一個巨大親切的微笑。芸香那小丫頭有幾分姿色,嘴巴又討喜,一定是她站在後面賣笑,可扭頭一看,身後什麼人都沒有,樸庭暉依舊對她亮着一排白牙。
老天,她突然雙脣緊抿——難道是我牙齒上沾了蔥花?
一向不喜歡甜食的齊傲還在執着於剛纔的話題:“洋人懂得藝術和文物的價值,比咱們更重視收藏保護,反而是我們自己毀掉了很多前人留下的東西,”
齊揚冷冷的反駁:“他們只會收藏和保護屬於自己的東西,別人的能搶則搶,搶不到就偷,或者一把火毀掉,和強盜有什麼分別?”
齊傲板着臉回擊:“很多外國人通過正常手段購買咱們的字畫,你怎麼能一概而論?齊名軒就有不少這樣的顧客,”
“有多少目的純良行爲正當的紅毛鬼,一百個裡面有幾個?有些東西是國粹,絕對不能買賣,任意流落海外,”齊揚冷哼,小聲嘀咕:“不過……像你這種唯利是圖的商人,爲了錢估計連老婆孩子都願意賣掉,”
這幾句話徹底激怒了齊傲,目光直視齊揚,他握緊拳頭,咬牙切齒的低語:“我警告你,她現在是我老婆,你最好不要癡心狂想,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癡心狂想的人是你,我對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一向沒興趣,”齊揚面色緊繃,眼睛裡冒着一絲怒氣。
兩人針鋒相對,誰都沒有看一眼夾在中間引起他們爭執的梅清,彷彿她根本就不存在。
梅清滿目恐慌,悄悄地用手肘撞了一下齊揚的臂膀,向他傳遞無聲的請求,然後她身子前傾,擋住齊傲的視線,脣瓣顫抖的問對面的景凌:“你剛纔說什麼?你的外祖母是上京人?”
“是的,她嫁給我外祖父以後就一直住在應城,”景凌緩緩而言,很配合她的提問,卻也沒有說得很詳細,看見對面兩兄弟劍拔弩張的樣子,他覺得很有意思,抱着一絲看好戲的念頭。
“應城?是不是幾十年前打仗的地方?”梅清目光閃爍,心半懸在胸口,唯恐齊傲一怒之下單挑齊揚。
老天,她不希望看見任何一個爲她受傷。
齊傲身子後傾,壓抑着聲音咆哮:“你欠揍是不是?”
眼看着一場骨肉相殘的老套戲碼就要上演,齊玉狠狠瞪了齊彥一眼:“這就是你說的好戲?還不去把他們拉開,”
“如果要打架的話,”齊揚拖長語調,用眼神挑釁齊傲,慢吞吞的說:“你應該知道最先躺下的——”
他話只說了一半,因爲齊彥突然把他手裡的碗拿走,笑嘻嘻的說:“你不喜歡芒果露,我幫你吃掉,”
剛纔無意識看到齊揚給梅清剝了一粒蝦之後,樸愛珍臉上滿是挫敗和迷惑,到此刻她恍然大悟,原來齊揚眼中的女神是他的大嫂,難怪他對自己視若不見。
不過她不會輕易放棄。
在桌下用腳輕輕觸碰了一下齊揚的腿,她微笑道:“上次不是答應給我看看你的其他作品,
現在去怎麼樣?”
齊揚當然明白大家這是在給他找臺階下,念頭一轉,也就作罷。
他原本就沒有打算和齊傲打架,對梅清也沒有任何企圖,一個隨時可能失明的人能給她什麼將來,又有什麼資格去談情說愛?
另外一邊,姜豔萍和謝春君找到了許多共同語言,一番交談之後,發現她們曾經在同一個教會女校念過書,彼此間的距離一下子縮短爲零。
她們大笑不止,開始倒豆子似的回憶少女時期的故事。
“是不是你們幾個把死蛇放在院長辦公桌的抽屜裡?”謝春君顯然被這個問題折磨了幾十年,迫不及待的開口。
“是,那時候太不懂事了,受不了一點委屈,”姜豔萍擦着眼角,嘆氣:“現在想起來真幼稚可笑,可憐的院長差點暈死過去,”
“娘,想不到你以前這麼淘氣,”諾琦眼睛裡滿是興奮,自己的母親和沈俊賢的母親居然是校友,這難道只是一種巧合?還是上天註定的緣分?
她知道自己又開始做夢了。
可是,科學家不是都說,沒有夢想,人類就不會有進步?她和沈俊賢到底有沒有進一步的可能?
“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蘇曼低頭和齊文繡竊竊私語:“不知道是哪所學校這麼有本事,居然出產了兩位這麼讓人討厭又醜陋的女人,”
齊文繡卻一聲不吭,不知道在想什麼。
也許是被她們的醜陋嘴臉嚇呆了。
謝春君話題轉移:“你還是喜歡騎馬?”
“是,不過已經很久沒有去馬場了,”姜豔萍語氣裡滿是遺憾。
齊文繡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興奮,她小聲插言:“上個星期六的賽馬會我買的馬得了冠軍,贏了一百五十塊,”
“太好了,是哪匹馬?”
“雙喜,”齊文繡補充道,下意識朝對面看了一眼:“好像是平都來的馬,”
“那是我的馬,”樸庭暉淡淡開口,再一次亮出一口白牙。
***
聽一桌子的人說藝術,談馬術,聊政治,蘇曼感覺無趣到了極點,耳邊盪漾的彷彿都是嘰裡呱啦毫無意義的洋文,至少,還有她的寶貝女兒諾嘉陪她一起談論最新開張的一家珠寶店和兩家裁縫店。
發現齊彥的目光總在諾嘉周圍晃動,齊玉感覺毀滅性的糟糕。即使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諾嘉也是他的妹妹,可她深愛的哥哥,完全被這個女人鬼迷心竅。讓她越發難以忍受的是,不經意的,她腦海裡總是會浮現出景凌的裸體,他溼漉漉的頭髮,他幽深黑亮的雙眸,他光潔漂亮的肌膚,他肌肉結實的小腹……上帝救救我,請把這個邪惡男人的影子從我眼睛裡除去。
越是這麼想,她發現自己的目光總是被他攫取,他神情淡然,嘴角微微倒向一邊,眼睛裡有一片不明朗的東西,是什麼她不太清楚。
不,其實她很清楚,她不愚蠢,也不遲鈍,當你妹妹的男人再三用那種不清不楚的眼神看你,那說明什麼,難道還不清楚嗎?
她只是無法置信這個男人的無恥。
當景凌隨意的把眼珠下移,原本對自己身材非常滿意的齊玉突然覺得渾身不自在,爲什麼她的裙子非要這麼貼身?雙手交抱遮掩住圓潤的豐胸,突然想到他和諾嘉在尚瓏的臥室裡歡愛,一陣噁心感翻滾上來,她厭惡得心尖發抖。
“主說人有七宗罪,最後一個是什麼?”她絕望的看着齊彥。
“嗯……好像是色*欲,”齊彥回答,握着她的手指頭研究:“在哪裡染的指甲?顏色不錯,”
諾嘉剛好扭頭,一眼看見齊玉臉上的怪異表情,突然覺得匪夷所思,爲什麼齊家四兄妹一個個心思重重,各懷鬼胎的樣子?就連梅清和諾琦也莫名其妙的一臉苦澀,好像西米露裡放的是酸,而不是糖。
當大家回到屋,諾嘉拿刀開始切生日蛋糕時,她再一次成爲衆人目光裡的焦點。
十九隻蠟燭吹滅後,齊彥悄悄問她:“你剛纔許了什麼願?”
諾嘉對着他耳朵低語:“你最好不要戲弄諾琦,否則我就咒你屁股上長瘡,舌頭上長釘,”
齊玉雖然很好奇他們倆在嘀咕啥,但她更想知道桌上的禮盒裡都有些什麼。
她笑容格外溫柔:“小嘉,不想看看大家給你的生日禮物?”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照在那些包裝精美的禮盒上。
諾嘉略爲遲疑了一下,其他人的倒無所謂,她絕對不願意和任何人分享景凌給她的驚喜(如果有的話)。
齊泰豐和顏悅色的開口:“先把我的拆開吧,”
齊彥摸着鼻尖,陰陽怪調:“看來是一幅名家字畫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珠直直看着諾嘉慢慢打開那個鮮紅的禮盒。
結果——
讓齊家上下不同程度提着一口氣的果然是一幅名畫,卻不是某些人以爲的《水妖》。
儘管如此,衆人臉上還是流露出欣賞和讚歎之色。
“實在太美了,”諾嘉掩嘴感慨,興奮的把自己投入齊泰豐懷裡:“謝謝爹,”
齊泰豐呵呵笑,目光從齊玉和齊彥臉上掃過,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你們似乎顯得很意外,覺得這畫不好?”
“好,當然好,爹的眼光還會有錯?”
齊玉脣角彎彎,眨了眨眼,把另一個禮盒遞到諾嘉手裡:“看看這裡面是什麼?”
齊彥突然伸手攔住她:“先去放煙花吧,萬一下雨就沒意思了,”
“這麼好的月亮不可能下雨,”齊玉一心想知道齊彥給諾嘉準備了什麼禮物,她笑容促狹:“三哥一定是抓了只死老鼠放在裡面,心虛了吧,”
諾嘉的好奇心徹底被挑逗起來,想到今天齊彥對自己一直不冷不熱,她決定當衆拆開他的禮物,看看他是不是真會搞惡作劇。
齊彥沒有再堅持,也許是緊張,他神情看起來有幾分詭異。
景凌斜靠在窗邊冷眼旁觀,似乎對這一切絲毫不感興趣。
只是這一次,當諾嘉打開禮盒,除了對收藏一竅不通的諾氏夫妻之外,在場的每個人都發出了一聲驚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