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不說話了,這個時候自己要是追問的厲害的話,那麼這紅卒鬼肯定會有所懷疑。
而且……這狗日的明顯是想吊人胃口。
所以柳白不說話,很快,他自己就急了。
“你倒是問啊。”
“哦,你說吧。”柳白語氣尋常,好像很不在意。
紅卒鬼這才舒服了些,而後說道:“這不管千屍坑還是萬屍坑,其實歸根結底都是詭地,詭地其實跟域在某種程度上也有着關聯。”
“所以這既然是域,那就能有主。”
柳白聽不懂這“域”到底是什麼,但是他卻隱隱猜到了這紅卒鬼的意思。
“你是說,成爲這萬屍坑之主?”
“嘖嘖嘖,黑將不愧是黑將啊,就是有見識,我這還沒說,伱就已經知道了。”紅卒鬼感嘆道。
柳白低頭看向這萬屍坑,有些意動,但又無從下手。
“這能成爲萬屍坑之主我倒知道。”反正不管知不知道,這個時候肯定得說知道,“但是該怎麼做?”
“簡單,其實沒那麼多講究,法子很是簡單粗暴,不然我也不會直到現在纔想起來了。”
紅卒鬼說完,好像是深呼吸了一口氣,而後才繼續說道:“就是你進入這萬屍坑,然後一個勁的吸裡邊的鬼氣跟陰氣,只要吸收的足夠多,你就能成爲這萬屍坑之主。”
你這法子可真簡單粗暴……柳白嘴角抽搐。
但是緊接着,他腦海裡邊又響起了小草的聲音,“哎,公子你別說,他這還真是個辦法嘞!”
“這這能行?”柳白詫異道。
“能行是肯定能行,但是這萬屍坑的鬼氣跟陰氣……這哪個鬼吃得消嘞?”小草在柳白腦海裡邊說着,又從背後鑽出頭來,一個勁的搖頭。
“會被撐壞的,可不行可不行。”小草害怕柳白要去嘗試。
紅卒鬼見柳白沒說話,又道:“反正法子就這一個法子,我也已經告訴你了,要不要去試試就看你的了。”
小草聽着這話,跳到那棋盤上邊,一腳踩在那“紅卒”棋子上頭,氣呼呼地連踩了好幾腳。
但它也知道不能開口,於是只能在柳白腦海裡邊說道:“叫你出餿主意。”
“叫你出餿主意!”
柳白也沒制止,而是又低頭看了看這逐漸被挖出來的萬屍坑。
等到這整個萬屍坑徹底出來,估摸着就是供奉血食之時了。
“謝了,法子提的不錯,下次不要再提了。”
柳白說完,也就散去了棋盤上的黑將,也收起了棋盤。
他身形依舊在這血食城上空盤繞着,此時就算是隔着這上百丈的高度,都能感覺到底下這萬屍坑衝起來的陰氣了。
“小草。”柳白喊道。
“哎,公子,小草在嘞。”它說着還用腦袋蹭了蹭柳白後背的骨翅。
“你說我的人體能死了不?”
“啊這……還是不要吧,公子的鬼體雖然帥,但是人體小小的也很可愛呀,其實娘娘也挺喜歡你的人體的,她跟我說過,她說你這柔柔弱弱的,捏起來手感很好。”
聽完小草的描述,柳白嘴角下意識有些抽搐。
“我也覺得還是別死了好。”柳白說完又低頭看了眼。
此時留在城內的百姓基本上都已經變成鬼了,反倒是那些逃到城外的,許是因爲人多,再加上又有走陰人夾雜其中的緣故。
反而讓那些邪祟投鼠忌器,不敢上前,所以沒死多少。
紅姐依舊守在西面的城牆上,欲逃又止。
“所以要麼我現在喊娘,看她能不能救下我的人體。”
“要麼就是我自己去試試,看能不能吸收完這萬屍坑內的鬼氣跟陰氣……大概率也是不行,到時候也得喊孃親來。”
“所以與其左右都要喊,我覺得不如我自己先試試,你覺得呢?”
柳白語氣平靜,說的很是認真。
“呃,公子你說的也沒錯嘞,只是……只是小草不想看到你冒險哩。”
柳白聽了笑道:“其實人生下來,就已經是在冒險了。”
“可公子你是鬼呀,你又不是人呢!”
柳白懶得和它鬥嘴,只是深呼吸一口,而後看向地面,看着那萬屍坑。
“走了,小草!”
隨後柳白身形從這血食城上空一閃而過,筆直墜落。
紅姐發現了他。
左手右腳同樣也是見着了他,甚至還主動開口道:“喲,這不是那小鬼嗎?”
“怎麼,現在忍不住了,想着到這來大快朵頤分一杯羹了?”
“成成成,這萬屍坑地兒大,小爺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柳白還很有禮貌的道了聲謝,畢竟現在自己是鬼,不是人。
做鬼就該有個鬼樣,就像孃親說的,當了鬼也要講禮貌。
所以道了謝之後,柳白這才衝入了這萬屍坑當中。
對於鬼物邪祟來說,這萬屍坑無疑是最好的養屍地,待在這裡邊,舒服不說,這實力還能蹭蹭的往上漲。
所以也不止是柳白,其餘一些稍微有點意識的邪祟,都知道往這萬屍坑裡鑽。
西面城牆上,仲二紅自然也是見到了這一幕。
起先仲二紅還對那邪祟有點好感,覺得他幫自己對付了莊應誠。
可現在……呵,邪祟就是邪祟!
紅姐思量間,又是轉頭看向了城外……也不知柳白去了哪裡?
剛去尋了也沒尋見。
紅姐不擔心他的安危,但卻擔心他會不會受傷,會不會害怕,畢竟那到底還是個孩子。
至於這血食城……紅姐覺得,多半是保不住了。
萬屍坑已經被挖出來了,自己又打不過這左手右腳,還能有什麼辦法?
人事已盡,其餘的,就看天命了。
她在等結果,左手右腳同樣在等,他們在等這萬屍坑徹底被挖出。
所以餘下來的,都不過是時間罷了。
地底,萬屍坑內,柳白進來後,二話不說,便是一個勁的開始吸!
四周的鬼氣陰氣好似瘋了一樣往他身上擠,不過片刻,他就感覺自己好像要被撐爆了。
可下一瞬,這些進了他體內的陰氣鬼氣卻又消失不見。
所以這是,被身體吸收了?
柳白不知,他只知道,自己又能開始繼續吸了。
一次次的吸收,然後充滿,再吸收……
與此同時,他的須彌裡邊,那個生死棋盤上頭,紅卒再現,他試着出聲喊道:
“黑將黑將,在否,你小子不會真去試了吧?”
等了片刻,沒有迴應,反倒是那黑象現了身,她問道:“你跟那黑將說的法子,是真的?”
“法子肯定是真的,我不至於在這方面騙人,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應該沒有鬼能成功,這可是要一次性吸收完整個萬屍坑的陰氣啊。”紅卒說着又發現了什麼,“咦,你這位置,你也去血食城看熱鬧了?”
“呵呵。”
黑象散去了棋子。
紅卒緊跟着消失。
萬屍坑內,柳白猶在吸收着,他也發現了,這萬屍坑的鬼氣跟陰氣,就好似沒有盡頭似得。
他能不停地吸,不停地吸,而且這些陰氣跟鬼氣進入他體內後,又很快就會消失。
地表。
左手右腳也已經發現了異常,因爲他倆發現,地表的這些淤泥竟然在緩緩的乾涸。
這說明什麼?
說明萬屍坑在消失!
可這萬屍坑怎麼可能會消失,這他孃的纔剛挖出來啊!
他倆先是回了趟城主府的地底,見到了那依舊完好無損的百屍坑。
引子沒出問題,可這萬屍坑是怎麼一回事……
而且這乾涸的地兒還不斷擴大,起先是一點,而後是一片,現在不過片刻功夫,這大片的血食城,都已經恢復了正常。
“左手,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腐屍口中發出右腳的聲音,但緊接着,左手的聲音也在這腐屍口中傳出。
“別吵,我在思考!”
“思考你他孃的,這位置不就是剛剛那個狗日的邪祟下去的位置嗎?”
腐屍來到那最先乾涸的位置,一腳踩踏在那地面,原本應該是淤泥的地兒,此刻都已經乾涸的發硬,乃至於開裂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萬屍坑是被那個鬼搞沒了?”
“那不然難道是你嗎?!”
右腳氣急敗壞的……氣急敗壞了一下。
他們能把這萬屍坑挖出來,就已經是窮盡所有辦法了。
可現在這萬屍坑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這讓他們如何是好?
遠處,西邊的城頭之上,仲二紅已經一手叉着腰,仰天大笑。
左手右腳氣急,欲要拿她出氣。
可仲二紅打不贏他倆,跑起來卻是快,他倆不敢追着離開,最後只得回頭轉身,準備去那城主府地底的百屍坑看看。
可臨了,等着他們剛剛回到那城主府門口,卻是見着那城主府門口。
在那殘缺破敗的門檻邊上,赫然依靠着一個……人?
他身材高大,身上穿着黑金色長袍,頭生雙角,腰間繫有一玉帶。
身上露出的皮膚雪白,甚至都可以說是白的過分了。
除此之外,他雙目血紅,眉心好似還有兩道稍顯彎曲的垂針紋,同樣也是血色,嘴角好像還在掛着笑。
這倆邪祟看着他,只覺得有點眼熟,但又不太敢相信。
因爲眼前這人的氣息,太像人了,而且剛剛那個進去的,分明是個鬼,甚至都還長有翅膀。
可現在這人,或者說,是這個鬼,已經沒有翅膀了。
“我得謝謝你們啊。”
柳白微笑着說道。
“謝……謝謝我們?”左手右腳猶是有些不太明白。
“對,謝謝你們。”
柳白說的很真摯,也很認真,畢竟要不是有他們挖出這萬屍坑……單靠自己加點的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升到這五級的鬼體。
而現在,雖然過程有些苦楚吧,但實力強了啊!
想到這,柳白掃了眼自己的面板。
【姓名:柳白】
【身份:鬼】
【鬼體:5】
【屬性點:0】
先前四級鬼體的時候,這身份都還是【鬼嬰】,而現在升了五級的鬼體……
身份就是變成了【鬼】。
純粹的鬼,再沒其他修飾或者說限定。
至於外貌方面,大差不差只能說,然後就是身後的白色骨翅也不見了。
但這並不是說沒了翅膀就不會飛了,而是……不用翅膀,也能飛了。
除此之外,他也發現自己這頭頂的雙角終於是有了點用處。
而非是先前那般的好似裝飾品。
所以此刻,柳白就伸手摸了摸自己頭上的雙角,然後擡頭看着眼前的這具身高約莫兩三丈的腐屍。
他咧咧嘴,而後下一瞬……
這腐屍頭頂竟然劈出了一道閃電,是那純黑色的閃電!
只一下,便將其劈的直愣愣倒在了地面,甚至好些斷肢都被劈地直接散開。
按理來說,鬼應該是最怕雷火一類的東西了。
可自己這個鬼,怎麼還能發出雷電?
而且還是純黑色的,柳白估摸感受着,自己放出來的應該是……陰雷!
可饒是如此,對於鬼物邪祟這一類的東西來說。
雷電依舊是難以抗衡的存在。
就像眼前的這腐屍,先前對付仲二紅都幾乎是碾壓的態勢了,可此刻面對起柳白放出的陰雷。
卻是沒有半分反抗的機會了。
柳白摩挲着自己頭頂的雙角,而後一道道純黑色的閃電接連劈下。
不過幾下功夫,這具剛剛還不可一世的腐屍,此刻就已經七零八碎。
只餘着一隻左手,以及一隻右腳,還在掙扎着往外邊逃去。
柳白一鼓作氣,伸手朝着前邊一指,剎那間,這左手右腳上空就好似形成了雷暴似得。
一道道陰雷接連不斷的劈下,不過片刻,就將其劈地焦黑,也是徹底沒了氣息。
又是兩道陰雷劈下,焦黑的殘肢都化作了飛灰消散。
至此,喪葬廟這倆左手右腳也是徹底沒了。
而柳白接連放出來這麼多的陰雷後,也是感覺有些不適,頭頂的兩根尖角,略有些疼痛。
就跟頭疼一般,他甩了甩腦袋,不是很疼,忍忍就過去了。
而他的腦海裡邊,小草的誇讚就沒聽過。
柳白隱隱約約好像也知道了孃親爲什麼要養着小草了,不得不說,這人前顯聖之後,沒人誇……就跟錦衣夜行一般。
不敞亮!
而此時,紅姐也是從那西邊的城牆來到了近處,她看着眼前的這個鬼,欲言又止,最後只是輕聲問道:“是你嗎?”
柳白覺得紅姐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也就沒再言語,只是冷哼一聲,朝其不屑的看了眼。
而後,他的身形就這麼憑空漂浮了起來。
起先還有些不適,所以飛的很慢,可在紅姐看來……卻不是這樣了。
憑空虛立,御空飛行,這得是何等的實力?
等着柳白稍稍適應之後,其身形便是筆直升上高空,而後消失不見。
而此時,整個血食城的地面,都已恢復如初。
與此同時。
黃粱鎮,柳家地底,看完了一場大戲的柳娘子也是起身伸了伸懶腰,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她自顧說道:“這路,好像也沒說的那麼難走啊。”
“難道,是我走錯了不成?”
……
三天後。
柳白已是守在自家的鋪子裡邊看店了,而在他身邊,紅姐還在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小白啊,你是不知道那個鬼王大人有多俊!”
“嘖嘖嘖,就那長相,那實力,呵……他要是個人多好。”
眼看着這霸道紅姐都快變成嬌羞紅姐了,柳白也是遭不住,甚至都在想着要不直接告訴她,自己的身份好了。
省得她越走越歪。
“哎哎哎,黃姨,你現在可是這血食城的城主了,就不能淡定一點?”
司徒紅有事回了司徒家,這裡沒有外人,柳白也就喊起了熟悉的稱呼。
至於這城主的位置……柳白解決完了萬屍坑之後,其餘活下來的百姓就陸續回來了。
雖說死了不少,但也沒辦法了,只能讓活下來的這些,愈發小心。
而活下來的這些人裡邊,紅姐作爲唯一一個養了陽神的存在。
所以自然而然就成了城主。
然後再派人去州府那邊說一聲便是了,至於要不要這楚國皇帝冊封之類的……就算他想,也把手伸不過來了。
甚至就連州府那邊,都自顧不暇懶得管這血食城的事情。
紅姐翻了個白眼,身子往後一仰,將她那長的過分的大白腿搭在了櫃檯上邊。
“我沒當城主的時候這麼忙,我這都當了城主了,還這麼忙,那我這城主不是白當了?”
“呃,好像也是,那現在城主府那邊誰在管事?”
“丟給公孫仕了,管得好那就行,管不好就是他的事了。”
柳白好似已經能想到那個坐在公堂上,一隻大公雞喔喔叫的場面了。
他忍不住發笑。
說起這,仲二紅又好似想到了什麼,一拍額頭,收起了她那大長腿,而後起身說道:“忘了跟那小子說,要儘早冊立城隍這事了。”
“我先回去了。”
紅姐是那風風火火的性子,說完起身就走了。
餘着柳白一個人在這鋪子裡坐着,但沒一會兒,門口一暗,顯然是有人來了。
柳白手腳並用地爬起,然後都還沒露頭,就已經問道:“需要點什麼呢?”
可臨了,等他起來後,卻發現走進來的是個揹着大揹簍的年逾花甲的男子。
他手上拿着把嶄新的菜刀,還是個走陰人。
不用多說,柳白下意識就知道,這事不對頭了。
這老翁笑着走了過來,柳白倏忽點了火。
老翁笑意更甚,“小小年紀就有這本事,那也難怪能幫那司徒家撞撞運嘞。”
這話一出,柳白當即就知道眼前這行爲古怪的人是誰了。
司徒不勝說過,二十四年前,有個賒刀人去過他家,說要等二十多年後,司徒家家道中落了,就回來收刀錢。
而現在,司徒家不僅沒事,反而一躍成了血食城唯一一個大家族。
畢竟仲二紅孤家寡人,司徒家卻有着司徒良,乃至司徒不勝這個屍傀。
所以這司徒家哪有什麼家道中落的跡象?
“那依您的意思,這事該怎麼解決?”柳白笑問道。
這老翁也笑了,他笑着說:“賒刀人從未有過失手的時候。”
說完,他已是從桌面上拿起那把菜刀。
可也就在柳白準備先下手爲強的時候,卻見着自己面前倏忽出現了一道女子的身影。
她面對着賒刀人,將柳白護在身後。
然後那道柳白朝思暮想的聲音便是在他耳邊響起,依舊是那麼輕柔之中帶着一絲清冷。
“你才賣出過去幾把刀,也想給我兒賒一把?呵,就算是你們老刀把子來了都不敢!你……配嗎?”
這是她這次過來時,說的第一句話。
第二句話則是:“我很討厭看見你們這羣賒刀人。”
餘下的第三句話,卻是轉過頭來,對柳白說的了。
她面容依舊絕色,看向柳白的眼神當中,也是充滿了疼愛,甚至嘴角都還帶着一絲自豪跟滿意,她笑吟吟地說道:
“血食城這事,你做得很好,沒讓娘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