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跟虎姑奶奶只是剛在這山嶺間升起,兩人耳邊,或者說是在這整片山谷當中,都響起了山神老爺的竊竊私語。
沙啞的嗓音在兩人耳邊迴盪。
“赤狐潛身古墓中,幽光閃爍眼朦朧。
墓葬深藏千古事,狐影綽綽意難窮。”
意思都在言表,並不難聽出,這山神的意思就是說這赤狐本身就藏在黑木的墓葬之中,現如今它出來了。
墓葬令牌多半也就是在它身上。
“問你還說不知,姑奶奶真就應該一劍劈了你這裝神弄鬼的玩意!”
虎姑奶奶言語冷笑,絲毫沒有顧忌這山神的身份。
柳白則是繼續扮演着乖巧師侄的身份,眼神卻早就打量着前邊的情形。
等着身形靠近,他也終於得見此中真相。
幾座山嶺間各自伸出一條條好似青木製成的鎖鏈,而在這鎖鏈相連的正中間,則是鎖着一頭身形足足幾丈長的巨大火狐。
它渾身毛髮蓬鬆,就好似一團熊熊燃燒着的烈火。
在這大日照耀之下,更顯光明。
赤狐浮空的上空之上,則是立有一道身影,衣袍在這颶風中獵獵作響。
他身上點着的命火不斷灑落,飄散在這赤狐身上,其間又還夾雜着一些深青色的光點。
細看去還能發現這赤狐身上趴有無數只密密麻麻的小蟲,就像是在吸它的血液一般。
柳白眯眼看去,便是認出了這動手之人。
伏安!
這個蠱神教的極強神龕。
竟是他最先發現或者說找見的這赤狐,難不成說,餘着的這最後一個傳承人,會是他?
柳白越想越覺得極有可能。
“嗥嗥——”
在這鎖鏈之下,狐狸顯然也是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不斷髮出着痛苦的哀嚎。
小草聽着這叫聲還嘀咕着說道:“原來是隻公狐狸哩。”
“黑木前輩的墳墓裡邊,怎麼可能放一隻母狐狸!”虎姑奶奶難得回了小草一句話。
剛到這附近,她左手朝着旁邊的山頭一指,“你去那等着,且看你師叔怎麼斬了你這僞師叔!”
顯然,不止是柳白覺得眼前的伏安是傳承人了。
虎姑奶奶同樣覺得如此。
而她伸手一指過後,柳白的身形就很自然的飄落到了那山頭,她則右手往身後一搭,握住了那門板巨劍的劍柄,仰頭大笑道:“來來來,伏安,且讓你嚐嚐本姑奶奶的巨劍是否鋒利!”
“錚——”的一聲輕響。
虎姑奶奶的身形已是拔地而起,巨劍帶着一道劍光直直拍向了半空中的伏安。
後者這次沒有求饒避讓了,反而意氣風發的笑道:“沒曾想虎姑奶奶竟會是在下的小師妹,如此看來,實在是有緣,有緣啊!”
“滾粗!”
巨劍重重拍在了伏安身上,剎那間,他全身上下都被拍打出了一道血霧。
身形更是粉碎。
“這就死了??”小草見狀錯愕的說道。
“怎麼可能。”
柳白聲音剛剛落下,天幕的稍遠處,幾隻飛蟲匯聚,再度化作了伏安的身形。
他“啪”地一下打開了手中的摺扇,“大家都是同門,小師妹下手何必這麼狠呢?”
“鬼魅伎倆!”
虎姑奶奶再度衝了上去。
其餘幾個方向則是再度來了三道流光,柳白轉頭看去,自是看見了無笑道長的身影。
現如今這裡出了如此大的異象,赤狐山脈裡邊出了赤狐,任誰都知道會有大機緣現世了。
無笑道長這次也沒再掩飾,而是直接就來了柳白身邊,施了個道揖,“見過公子。”
“嗯。”
柳白又看向了餘下另外的那倆神龕走陰人。
無笑急忙拱手道:“貧道已經跟他們接觸過了,他們都是這易州神龕家族的老祖,左邊那蓄了鬍鬚的老者姓何,右邊那無須的老者姓熊。”
柳白又打量四周。
在一個稍遠處的山頭見到了鄭不壽的身影,卻沒再看見齊如龍。
死應當是沒死,多半是走了。
先前柳白也都聽他說了,他是這齊家老祖,背後還有一大家子要照顧,很多時候都不敢冒險。
但反觀這出自朝州的鄭不壽,就跟先前那陸戰一樣,盡皆都是這山間的閒散走陰人。
沒有勢力,孤家寡人,自由自在。
所以哪怕是死在這裡也無妨。
餘着柳白身後,也就是這殺生城的方向則是再度掠來了一道粉色流光,還沒等其落下,無笑又主動介紹道:
“這是一閒散走陰人,據說是從魏國那邊過來的,叫做蚍蜉女,手段很是詭異,殺人於無形。”
等着她的身形停在這半空時,柳白纔看清她的模樣。
個子不高,還很是瘦削,面容模樣倒是極好,身上穿着一件粉色衣裙,尤其是她背後,更是有着一對蝴蝶翅膀在輕輕扇動着。
說是走陰人,可這外表看着卻極其像一頭山精。
還是蝴蝶精。
許是看出了柳白的想法,無笑道長便主動解釋道:“她背後那其實是她的奇寶,攻伐護身外加遁走都是極好,她當初正是靠着這奇寶,才從魏國逃出來到了我們楚國。”
兩人這麼說話間,雲端之上的虎姑奶奶跟這伏安也都已經交手了數次。
虎姑奶奶雖是佔據了上風,但是這伏安也是沒差多少。
至少這幾招下來,兩人是都沒受什麼傷,就此也足以看出這伏安的實力了。
“不愧是這五字神龕啊。”
無笑道長感嘆之餘,一旁虛空處的蚍蜉女卻是再度扇動了身後的蝴蝶翅膀。
她身形瞬間消失,等着再度現身之際,便已是到了那赤狐身旁。
動手。
毫無徵兆的動手。
蚍蜉女擡起雙臂,各自有着星星點點的光芒灑落,落在了這赤狐身上。
“好膽!”
虎姑奶奶見狀怒不可遏,她還在這搏殺,竟然就有人想摘她的桃子,將她當做這免費的打手。
這讓她如何受得了?
她怒喝間終於是點燃了自身的命火,順帶着右手猛地揮劍斬下,直劈這赤狐身旁的蚍蜉女。
一道命火劍氣斬去極快,幾乎是剎那間便到了這蚍蜉女眼前。
蚍蜉女一時沒有拿下這赤狐,自是連忙扇動翅膀。
白光浮起,她身形瞬間消失。
再度出現時,已是到了這赤狐山脈的外圍了。
柳白看着她這速度,難免又多看了她身後的翅膀一眼,心裡想着要是自己有這翅膀就好了。
虎姑奶奶這一劍落空,反倒是將那些青木鎖鏈劈碎了兩條,最後這劍光落地,在這山谷當中劈出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
“嗷——”
這赤狐發出一聲尖銳的哀嚎,渾身上下猛地一抖,身上那皮毛就好似化作烈火燃燒起來了一般,泛着瀲灩的光澤。
只這一下便是將它身上的那些蟲獸都抖落下來,隨即再猛地一抖,竟是將束縛在它身上的樑歪兩根鎖鏈都擺脫下來。
它自身則是腳踩虛空着朝前邊奔走而去。
原本都已經逃到山脈邊緣的蚍蜉女見狀,雙翅震動間,又飛了回來。
與此同時,這雲端之上的伏安也是笑道:“蚍蜉女子,你這總想着偷偷摸摸,可不是什麼好想法。”
他聲音還在這雲端半空之上響起,但是這人……赤狐身上泛起一點青光,一隻跳蚤跳起之際,便是化作了伏安的模樣。
他與這蚍蜉女之間,只是隔了這一隻赤狐。
蚍蜉女沒有理會,只是張嘴吐出一口粉紅色的霧氣,直撲這伏安面容。
後者則是當即點燃了命火,更是從其頭上飛出了一枚青玉髮簪。
這髮簪只一出現便是刺向了近在眼前的蚍蜉女。
後者見狀急忙再度扇動了翅膀,身形也是再度消失。
兩人這麼一耽擱,頭頂之上的虎姑奶奶也是再度出劍。
“開!”
她輕喝一聲,再度從雲端之上斬落下來了一道劍光,恰好與這赤狐的身體相交,這一下若是斬瓷實了,勢必能一下將其腦門斬落。
不僅如此,伏安也恰好在這劍光的斬殺範圍之內。
還沒等着離開,他就已然感覺到了從這頭頂劍光之中傳來的凜冽殺意!
先前伏安也就一直在逃,一直沒有跟這虎姑奶奶硬碰硬。
可他到底也是一神龕,還是在這天下都久負盛名的神龕,一手五字對聯更是揚名天下。
試問這樣的走陰人,怎麼能沒點傲氣?
他仰頭看着這斬落下來的劍光,取了簪子後的他一襲黑髮鬆散披肩,在這劍氣颶風之下,他黑髮飄舞着。
“來來來,小師妹,且讓師兄試試你的寶劍是否鋒利。”
他大笑着雙手虛托住那沒髮簪。
後者在他命火灼燒之下,飛快的旋轉着,身形也是不斷放大,其髮簪的尖端處更是成了青光一點,而後化作一青錐,筆直而上,迎上了虎姑奶奶斬下的劍光。
二者在這半空相接,其最中心處更是成了白光一點。
璀璨耀眼。
可緊接着這白光轟然炸開,奇寶撞上劍氣的餘韻便是朝着四面八方席捲而去。
“轟隆隆——”
在這山谷之中都好似化作了滾滾驚雷,餘韻所過之處,更是將附近幾個山頭都削平了。
無笑道長也是護在柳白身前,雖沒點燃命火,但他依舊單手掐訣幻化出了一張符紙。
阻隔一切。
伏安大笑着隨手將那髮簪收回,握在手中,其奇寶最前邊更是肉眼可見的多了幾道細微的裂痕。
虎姑奶奶隨手一劍的威力竟能至此!
“小師妹實力很強,但是這赤狐……師兄就笑納了。”
伏安說着轉身,手中不知何時已是多了一布袋,其口張開,顯然是想着一下將這赤狐收起了。
可也就在這時,四周虛空處竟然都瀰漫出了淡淡的黑霧。
其中又當屬這赤狐身邊最多。
剛還大笑着想將赤狐收起的伏安也是臉色大變,身形往後一仰急忙後退。
他身影只是剛剛離開,但他先前所站立的那位置,便是憑空多出一隻血手。
還是一隻被剝了皮的血手。
他速度要是稍微慢上一絲,這血手都能將他的胸口……洞穿!
“祟!”
再度穩住身形的伏安看着他先前離開的位置,臉色稍變,他擡頭質問道:“山神老爺,這考覈你可沒說!”
聲音滾滾,但卻並無迴應了。
因爲這赤狐山脈的好些地方,都有着這黑霧瀰漫。
而每有一黑霧處,皆有一神龕,甚至就連天幕雲端之上,在那虎姑奶奶身邊,同樣如此。
與其他地方相比,圍攻虎姑奶奶的【祟】,更是不止一個。
地面山頭,柳白身側同樣有着黑霧浮現,籠罩了這整個山頭。
無笑當即點燃了命火,雙手也是張開將柳白護在身後,右手更是一甩,奇寶多寶鐗出現在手中。
發出“蹭蹭”聲響,警惕四周。
“這可能是祟,公子小心。”無笑道長左手食指中指併攏往前一點,虛空自行浮現出一碗清水,他手指點入再在雙眼處一抹。
他閉眼再睜開,眼前的黑霧就已經消散了許多。
柳白守在他身後,也是悄無聲息的點燃了命火,心思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畢竟這可是祟……就算是他的鬼體,也只是一頭穢。
穢有真名,走陰人要想殺死穢,就得殺死它的真名。
可祟呢?
祟有本源,走陰人要想殺死祟,就得殺死他的本源,如若不然,這祟就會源源不斷的復生。
永不止歇,哪怕走陰人能殺死第一個祟,可依舊會被這源源不斷的祟殺死。
而祟的本源在何處?
每一頭祟都會有它的伴生黑霧。
在它這伴生黑霧所籠罩的範圍之內,凡此一切,鳥木蟲魚,山石落葉,皆可是它的本源。
所以判斷這祟實力高低的一個方法,便是可以觀察這祟的黑霧所籠罩的範圍。
籠罩範圍越大,這祟的實力就越強。
因爲籠罩範圍越大,想找出它的本源也就會越難。
而【祟】的伴生黑霧,在走陰人當中也有一稱謂,其便是叫做……鬼蜮!
邪祟一旦成長到了【祟】這個境界,就將誕生自己的鬼蜮。
沒有鑄就神龕的走陰人一旦步入鬼蜮,身死者十之八九,他們沒有鑄就神龕,連抵禦這鬼蜮的資格都沒有。
柳白也是頭一次遇着這祟,更是頭一次步入這鬼蜮當中跟這邪祟交手。
“小草,你說在這鬼蜮裡邊,那山神能不能發現我變鬼?”
柳白在腦海之中試探性的問道。
可還沒等小草回答,無笑道長就已經悍然出手,他單手握持着手中的多寶鐗,猛地朝前揮了出去。
多寶鐗上綻放出五彩光芒,照耀一切。
柳白眯眼看着,只是見到前邊的迷霧深處有着一道好似鬣狗的黑影一閃而過,轉瞬就消失在了鬼蜮深處。
“應該是不可以的,這鬼蜮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都是相當於另一個世界了,雖然還沒到那個地步,但山水神祇肯定是窺伺不了鬼蜮的嘞。”
“公子你要還不放心的話,就將娘娘先前給你的那個長命鎖握在手裡,然後再變身,這樣山神肯定就發現不了了啦。”
不問還好,一問它果真知道些門道。
柳白心中吐槽了句,嘴上則是跟無笑道長說道:“你走遠些,我們分開走,看能不能一舉將這祟拿下。”
無笑聽着這話,雙眼難免瞪大,甚至脫口而出的說道:“公子你?”
他本想說就公子你這陽神的,能殺死元神就已經是逆天之舉了。
難不成還能殺死跟神龕平齊的祟不成?
可是話到嘴邊還是止住了,他只是叮囑道:“公子小心。”
“嗯,你走吧。”
柳白說完,無笑道長便是跟着遠去,而且這所去之方向,便是先前那祟離去的方向。
見其只是一走,柳白就感覺自己身周都是被一股陰冷的氣息包裹了。
先前有着鑄神龕的無笑道長在,一個神龕點着命火,自是能驅散這諸多鬼蜮陰氣。
可現在無笑道長走了,一切全靠柳白自己,那再想抗住這陰氣就極難了。
只是這麼呼吸時間,他就感覺自己好似從夏日到了寒冬。
胸前衣袖之中都好似有着一條條冰冷的小蛇在往裡邊鑽,更是好像有人正趴在自己腦後,在自己耳邊輕輕吹氣。
柳白右手虛握,那長命鎖便是自行出現在他手中。
他心思再一動,原本還是個白袍少年的他,轉眼就變成了一身穿黑金長袍的高大男子。
他雙目銳利,頭頂的雙角也在這黑暗之中散發着點點光亮。
像是閃電匯聚。
也就是他從人變鬼的這一刻起,身周的陰冷便頓時消失,所有的不適都變成了……舒暢。
就像是一種如魚得水般的快感。
先前是走陰人還得小心翼翼,可現在是邪祟了,那自當百無禁忌。
他猛地轉身,原先遮擋視線,迷惑感知的鬼蜮就好似消失了一半,一切都恢復了尋常。
只見就在自己身後不遠處,赫然有着一條渾身上下都散發着黑氣的野狗正匍匐在地,好似隨時都想着撲上來,給自己致命一擊。
可看着柳白轉身後,這黑狗的眼神當中竟然都有了一絲猶豫與畏懼。
“你……是誰?”
“我沒在神墓之中見過你。”
這黑狗竟是口吐人言說道。
柳白微微笑道:“你來自墓葬,我來自於……傳承。”
“所以你自是不知我的真名。”
“傳承之地竟然還有邪祟的存在?那你爲何附身在這少年身上。”
黑狗聽着柳白這話都有些驚訝跟難以置信。
“因爲……他是被選中的傳承之子。”柳白見着勢頭挺好,便再度開始了忽悠。
“挑選傳承人這事,自是由我們掌管,你們不知也都正常。”
見着這黑狗還有些不信,柳白又微微笑道:“前不久不是有個邪祟闖進了墓葬之地,他本身也就是大人當年那三個螟蛉之子的後人……當然,說這些你就更不知曉了。”
柳白揹着雙手在這山頭來回走動着。
身後忽又傳來了熾熱滾燙的氣息,無笑道長沒追到這祟,回來了。
黑狗看着眼前淡定自若的柳白,又看了眼無笑道長回來的方向。
剎那間,在那禿頭道長的前頭就出現了一團濃重的黑霧,本來都快到這山頂的禿頭道長,再闖入那團黑霧之後,就渾渾噩噩的去了另一個方向。
這祟……怕是比禿頭道長強不少啊!
柳白心中喃喃。
黑狗則是語氣狐疑的再度說道:“你真是傳承之地出來的?可傳承之地裡邊,怎麼會是隻有你這穢,連一頭祟都沒有嗎?”
原本還在走動着的柳白聽到這話停下了腳步,他笑笑說道:“那你試試便知道了。”
言罷,接連三道陰雷憑空出現在了這黑狗的頭頂。
後者剛一察覺,便想着先拉開距離,可還沒等着它動彈,第一道陰雷就已經劈下。
“轟——”
陰雷劈出的動靜並不大,可造成的結果卻是,這一雷劈下就將這黑狗劈了個懵,甚至連身形都萎靡了不少。
原先躍起的它也是被劈的再度倒地。
眼見着這四周黑霧再度涌上,似要將這黑狗包裹。
柳白也就沒再留手,餘下的兩道陰雷接連劈下。
“轟——”
“轟——”
接連兩道聲音響起,這黑狗也沒躲閃,直接就被劈成了黑霧消散。
可緊接着一旁的黑霧裡邊就再度邁步走出了一條黑狗,渾身上下完好無損。
這也就是【祟】的恐怖之處了。
只要不將其本源殺死,其餘的……就算你殺的再多都是如此。
“你這實力,只有傳承之地才能培養的出來了。”
黑狗微微低下了頭,“我信你。”
柳白也是原地盤膝坐下,笑着說道:“剛多有得罪,冒犯了狗兄,實屬抱歉。”
“沒事,那你現在這是?”黑狗伸着舌頭問道。
柳白稍加沉吟,“恐怕還得請狗兄幫個忙。”
“都是自己鬼,你說。”
這鬼面對鬼的時候,都還算好說話。
“剛那少年是我們這傳承之地選中的傳承人,但是現如今這裡邊還有兩個僞傳承人,也想混進那傳承之地去……”
“你不讓他們進去不就好了?”
黑狗疑惑的看着柳白。
柳白呵呵一笑,不動聲色的說道:“傳承……自有法度。”
“正是。”黑狗再度一低頭,“不知是哪兩個走陰人?交給我便是。”
“天幕上邊的那持劍女子,還有那擅使蠱蟲的男子。”
“這……這倆可都是難纏鬼。”
黑狗扭頭看了眼外頭,一眼便是看出了虎姑奶奶跟伏安的底細。
柳白剛想言說,黑狗又道:“他倆很難,更多的可能還是得看你們傳承之地的手段……我盡力便是了。”
說着他正欲提腿離去,忽好似又想起了什麼,回頭說道:“你說的那個潛入墓葬的邪祟,不知動用了什麼手段,去往了傳承之地……你不知道嗎?”
紅卒鬼竟然跑到傳承地去了??
柳白呵呵一笑,“我走之前他還沒來,但是沒什麼關係,正好我們那傳承之地裡邊,也都好久沒有新鮮玩具過來了。”
“你們知道便是。”
黑狗走了,連帶着四周的黑霧都逐漸開始消散,柳白也是在第一時間從鬼變回了人。
心中則是想着,早知道就問問這黑狗,紅卒鬼到底是什麼實力了。
但是這又不好問,只能等着到時候自己親自去看看了。
鬼蜮一散,無笑道長也就清醒過來了,一步回到了柳白身邊,只是這次他卻連喊公子的底氣都沒了。
先前去江州的那一路,是小算道長覺得自己沒什麼太大用。
現在連無笑道長都有這種感覺了,先前還以爲鑄了神龕怎麼都不算差,可現在來看,差的還是遠了……
柳白也沒心思去安慰人家一個老道,他就這麼看着這好幾處鬼蜮。
划水的何家老祖跟熊家老祖始終在一塊,所以此刻連帶着圍殺他倆的祟也都到了一塊。
鬼蜮交加,顯得極爲龐大。
但最龐大的還當屬是天幕雲端之上的那片鬼蜮,或者說是一朵厚厚的黑雲還更爲恰當了。
只是此刻這朵黑雲又在不停的翻滾着,偶爾還能見着些許劍氣劈散黑雲,溢散而出。
原先伏安所處的那片山谷也被這鬼蜮包裹,裡邊平靜一片,不知是何底細。
蚍蜉女則是已經不見了蹤跡。
唯有那頭赤狐,此刻正蹲在山巔,雙目冷漠的看着這一切。
機會,就是現在!!
說是遲那時快,柳白目光掃過這一片,當即下定了決心,“道長,送我過去!”
無笑也曉事,更是知曉如今到了什麼情況。
所以剛還有些低落的他,眨眼間便是到了柳白麪前,二人身形從這山頭升起,筆直去往了赤狐所在的山頭。
可纔等着二人的身形行至一半,柳白耳邊便是再度響起了那熟悉的聲音。
“行了,不必再去嘗試了,這赤狐是假的。”
“機會既被你把握住了,那你自是黑木大人的傳承人。” wωw▪ тt kán▪ c o
山神那蒼老沙啞的聲音在這半空傳響。
還沒等無笑道長停下,結果就發現他身邊的柳白已然消失,可他卻是什麼都沒有察覺。
隨之遠處山頭上的那頭匍匐着的赤狐,也化作點點星光消散。
無笑擡頭又低頭,各自看了眼,心思一動他當即知道了事情不妙,再留在這的話,等着虎姑奶奶解決完了那頭祟。
自己多半就是個死。
一念至此,他身形轉動,一張符紙拍在身上,身形頓時遠遠遁去。
也就在他離開的那一剎那,蚍蜉女的身形倏忽出現,閃爍幾下也是消失離開。
只是去的那方向……分明也就是無笑道長離開的方向。
如此又過去了約莫五個呼吸的時間,天幕雲端之上忽而傳來虎姑奶奶的一聲叱喝,緊接着一道劍光好似通天徹地,直接將那鬼蜮劈開。
黑雲逐漸消散,她的身形也從雲端之上筆直墜落。
胸口微微起伏不定,顯然是剛剛除那祟的時候,也費了她不少精力。
她落下後環顧四周,沒再見着那赤狐的身影。
“嗯?”
她已是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了。
緊接着山谷當中,籠罩鎮壓了伏安的那片鬼蜮也逐漸化作雲煙消散,不同於虎姑奶奶的驚天動地,他除祟除的悄無聲息。
他的身影在這山谷間閃動幾下,便是出現在了另一處山頭。
他同樣環顧四周,“赤狐莫非是被虎姑奶奶你拿去了?令牌也在你那?”
伏安說着已是伸手握住了他腰間的百蠱袋,再度看向虎姑奶奶的眼神也是充滿了不善。
“滾!”
虎姑奶奶怒喝一聲,身形再度飄至這半空,她一襲略微泛黃的頭髮飛舞着。
“山神,你給姑奶奶滾出來!!”
吊睛白額虎的虛影再度浮現在了虎姑奶奶身後,顯然她這次是動了真怒。
赤狐山的山神自沒露面,只是聲音響起。
“進這赤狐山脈的傳承人有三,你們二人,還有一個就是跟在你身邊的那少年。”
“先前的【祟】是黑木大人留給你們的最後考驗,結果最先出來的是那少年,所以這傳承人的身份理應是他。”
伏安聽着這話,表情若有所思,事情的確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就是了。
他想過可能是自己成了最後的那個傳承人,等着知曉虎姑奶奶的身份後,他又覺得虎姑奶奶也有可能,可萬萬沒想到,最後竟是那個始終未曾露面的第三者成了……
還是那個少年,他是什麼實力來着?
陽神?
去他孃的陽神!
伏安表面依舊笑嘻嘻着,可虎姑奶奶耳邊卻總是響起那少年稚嫩的聲音。
“師叔,你怎的就不相信我?”
“師叔,你千萬要小心。”
“師叔,你可一定要將另外那兩人殺了啊,我可只想要你這一個師叔。”
“……”
“呵,呵呵。”
半空中的虎姑奶奶笑了笑,旋即猛地轉頭看向了柳白先前所在的山頭,此時那裡已是空空蕩蕩。
她猛地揮動自身大劍,怒而劈下。
璀璨劍光之下,這座聳立着的高山瞬間被一分爲二,可這依舊不能消解她的怒氣。
她獰笑着說道:“胡尾,無笑老道,本姑奶奶誓殺汝!”
隨即她的身形便欲要遁走,可也就在這時,半空中卻忽地出現了一道門戶。
準確的來說……是一座墳。
通體灰石打造,毫無特殊,就像是亂葬崗上的那種破敗墳墓,虎姑奶奶看見的那個門戶,也就是這墳墓崩壞的墳頭。
而在這墳頭前則是還立有一塊石碑,上書“黑木之墳”四個大字。
伏安看着這墳頭出現,沒有絲毫停留,甚至連多說都沒有多說一句。
身形一閃,便已是進了這黑木之墳。
“狗賊!”
虎姑奶奶又是罵了句,也是選擇了跟上。
在他倆進去後,蚍蜉女的身形倏忽出現,她仰頭看了眼這墳頭,眼神複雜。
可最後也是扇動翅膀沖霄而起。
只是……她卻並未進入墳墓,反倒是撞入了那石碑,身形也是消失不見。
餘着的三名神龕,則是依舊被這鬼蜮籠罩着,不知生死。
柳白的視野在經過短暫的缺失之後,眼前也是再度恢復了光明。
眼前是一寬敞的石廳,而在他面前,則是正站着一個年輕男子,他身形挺拔,面容俊秀,臉上帶着得體的笑。
只可惜,在這燭火的照耀之下,他……沒有影子。
他是一個鬼。
柳白看着他,他也看着柳白。
他微微笑道:“歡迎來到黑木大人的傳承地,我是此地的傳承使,你可以稱呼我爲……黑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