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肉者?
柳白睜大着眼睛,有一說一,他從柳娘子口中聽到這個詞的時候,腦子裡最先蹦出來的是……肉食者鄙。
但柳娘子要說的肯定不是這個。
“娘,什麼是食肉者?”
柳白不懂就問。
“山精和邪祟,你能分得清嗎?”側躺着的柳娘子問道。
“能。”
這點柳白還是知道的,雖說在絕大部分普通人,甚至在一些走陰人眼裡。
山精和邪祟都沒太大區別,爲惡者多,爲善者甚少,甚至殺了都會爆陰珠。
但其實這兩者之間,卻又不一樣。
山精是山裡的花草樹木,又或是走獸飛鳥,放在河裡便是游魚蝦蟹,這些東西年老成精,便是叫做山精。
而邪祟卻是另外一種東西,是一種詭異,或者粗略的講,就是鬼!
而這雖有不同,但在絕大部分人眼裡,都會將這兩種東西混爲一談。
畢竟在他們看來,這都是能要他們命的玩意。
柳娘子見其點頭,便是繼續說道:“簡單的說,這食肉者,就是吃山精!”
“吃山精?”
柳白瞬間就想起了上次馬老爺請他們幾個師兄弟搓的那頓,也就是吃了那頓之後,柳白才燒出了靈體。
所以吃山精這事,的確是能增長氣血的。
“對。”
“邪祟可不能吃哈,只能吃山精。”柳娘子像是知道自己孩子是個什麼爲人,還特意給解釋了一句。
“尋常的山精殺死後會變成陰珠,但只要用特殊法門處理過的山精,則不會,而這特殊的法子,也就是食肉者所獨有的了……”
柳白聽着好似想到了什麼,他試探性的問道:“如果是在山林子裡邊遇見了山參之類的山精,是不是給它系根紅繩,它就不會變成陰珠了。”
“這是其中的一個,你怎麼知道?書上看來的?”
柳娘子也知道,柳白近來有空都是在看書,所以知曉一些這樣的走陰規矩,食肉門道,那也都在情理之中。
還真是……柳白也有些錯愕,沒想到上輩子聽說過的一些習俗講究,竟然真的在這世界有映射。
那麼再加上兩個世界都相同的文字,難道說,這世界真的和地球有點關係?
柳白愈發好奇這世界到底藏着什麼秘密。
“對,有些雜書上提過一些,我還以爲是寫着玩呢。”柳白順坡下驢。
“可能就是些食肉者隨便講出去的吧,但這只是一個,到現在基本上每種山精,都有食肉者嘗試出了點點門道。”
柳娘子說的很細,好像生怕柳白記不住,或是記混。
“來,我現在就把這些門道規矩都告訴你,伱可要記好了,將來遇見合適的山精就要用對應的法子,別用錯了。”
就當柳白以爲柳娘子要仔細講授,他都打起了精神準備認真聽的時候……
卻見柳娘子擡手在柳白額頭一點,剎那間,他就感覺自己腦子裡邊多了許多陌生的信息。
“赤芍之精,取三枚銀針置其頂,後取無根之水二錢澆灌……”
“白殭蠶,雞冠血浸泡即可。”
“獨角蝰,斷其獨角而後用其角刺其蛇膽。”
“……”
凡此種種,都是極爲新鮮,讓柳白頓時來了興趣,瞪大着眼睛不斷翻閱着。
“好了,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看。”
柳娘子伸手在柳白額頭上輕輕一彈,將其驚醒。
“啊,好哦。”
柳白識趣的沒有再去回想,而是擡頭打量着自己孃親,直覺告訴他,柳娘子應該是還有什麼話要說。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看着近在眼前的柳白,柳娘子輕聲說道:
“接下來我就要嘗試着將我的路走的更遠了,所以黃粱鎮的這鋪子肯定是開不下去了。”
“而且我已經聯手張蒼把我們家的位置都藏起來了,這次只要我不露面,就誰也發現不了我的存在。”
聽着這話,柳白隱約猜到了孃親的意思。
大致就是說,接下來的日子裡,她就要嘗試着在這走出自己的路了。
所以可能沒什麼時間管我?
“娘你把家藏起來了,我也不能隨便進出了嗎……”這話只是剛一問出口,柳白就知道肯定是的。
接下來的日子裡,這鎮子多半會被一些有心人盯上。
到時候自己經常在這鎮子裡邊冒頭的話,極有可能就會引得孃親暴露。
孃親一旦暴露,肯定就不能這麼安安靜靜的修行了。
“當然可以呀,這是咱家,怎麼可能不讓你自由進出。”
柳娘子沒有遲疑,脫口而出便是回答了柳白的疑問。
只是看着自己孃親,柳白終究還是明白了,“娘你是想問我,以後是留在這裡陪你,還是要自己出去……是嗎?”
柳娘子聽到這話,臉上的笑意也逐漸消失。
有時候她也想過,自己這孩子,是不是表現的真的太過……神奇了?
但她很快又能找到原由,自己的孩子,若真就平平無奇,那怎麼可能?
與其平庸,柳娘子還是更願意接受現在的柳白。
不管再怎麼說,自己只是想要個孩子,想要有人喊自己孃親,想要一個熱熱鬧鬧的家。
只是想着想着,柳娘子的眼眸就有些泛紅。
她不想柳白事事看的這麼透徹,就像現在這事一樣……
這還是柳白頭一次當面見到自己的孃親有這樣的情緒。
柳娘子喉嚨裡發出顫音,“你要是沒那麼懂事就好了。”
但終究沒有眼淚流下,而且很快柳娘子就收起了這些情緒,再度恢復了那理智的模樣。
她稍稍吐了口氣,看着柳白的雙眼,認真道:“你說的沒錯。”
“如果你要選擇留下來在這,那你就得耐得住孤獨……畢竟我有時候可能稍稍參悟剎那,便是幾年的時間過去了。”
“而這幾年的時間裡,你都得一個人,當然,也還有小草。”
“至於娘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走出自己的路,我只能說很快,但具體的也說不清。”
“所以……”
所以還有另一個選擇,那就是出去,出去見見這廣袤的世界。
柳娘子沒說。
柳白也沒有急着回答,因爲這在他看來,本身就是人生最大的考驗了。
跟着孃親待在這小家裡邊,安全固然不用擔心。
哪怕是天塌下來了,孃親都扛得住。
而且是物理意義上的扛得住。
但真要一直待在這,苟到天下無敵纔出山?
那得等到猴年馬月,相比較於在這苟到天下無敵再出山,柳白覺得另一個可能還更大,那就是自己還沒天下無敵,孃親就先天下無敵了……
畢竟不靠外物,只靠加點的話。
每天0.1個屬性點,要想真正無敵,還是要一段時間的,至於具體多長,柳白算不來……他不知道走陰走到後邊,還有多少境界。
每個境界又有什麼手段,是什麼實力。
而且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柳白覺得……自己性子就不像是能苟住的那種。
從有意識以來,許是有着柳娘子的影響吧。
柳白覺得,自己行事就沒苟過。
苟,不是他的性子!
他喜歡莽,喜歡一言不合,提刀就幹,幹得過就幹,幹不過……那不好意思,我要喊娘了。
再加上那兩次殺人的經歷,柳白覺得自己骨子裡邊,也就是個喜歡冒險,喜歡刺激的種。
甚至……喜歡殺人。
所以真要關在這裡邊十年八年的,柳白覺得自己可能得被逼瘋。
所以……原本低着頭的他,擡頭看向柳娘子,輕聲道:“我能聽聽孃親的意見嗎?”
“好呀。”
柳娘子笑的眼角彎彎,“這有什麼不可以的。”
只是說完這句話,柳娘子眼神當中的笑意就收斂了,轉而正色。
甚至都沒再看着柳白,而是正面躺着,看向這頭頂的地面,看向那無垠的域外。
看了好一會,她才輕聲說道:
“先說答案吧,娘其實更希望你出去走走。”
“娘不希望你一直待在這小小的山村裡邊,不要一直待在娘身邊,這世界其實很大,單是這楚國……就夠你走個幾十年了,往北還有魏國,西北邊有秦國。”
“西南有蠻越數十國,往南則有無盡海。”
“更西邊的地方,那裡叫做禁忌,是邪祟的天堂,像那幾頭王座邪祟,便是從禁忌深處出來的。”
“這世上最高的山叫做蒼嶽山,最大的湖叫做不死之海。”
“除卻這些,走陰人當中也有諸多大門大派,請神,巫師,蠱術,出馬,紙紮,風水以及兵家等等。”
“這世界很大,也有很多的光彩,許多是你靠想象都想象不來的,所以娘希望你能去走走,去看看,去見識見識這世上的廣袤,娘希望你的人生能精彩一點,而不是睜眼就只有這四角的天空。”
“當然,這只是孃的建議,如果你要實在不願走的話,也可以留在娘身邊,相比於你人生的精彩,娘更希望你能快快樂樂的長大。”
柳娘子一口氣說了很多。
而這也是柳白頭一次聽柳娘子說這麼長的話,他一直以爲自己孃親只會冷冰冰的說那麼幾個字……
只是……沒想到孃親也希望我出去?
所以柳白沉默了好一會,纔回答道:“孩兒也想出去走走……但不是現在,我想留在娘身邊,再陪陪孃親,好嗎?”
這個時候出去,那就真跟找死差不多了,怎麼也得先苦(jia)修(dian)一段時間再出去。
至於到底加點多長時間,那就再看。
“好呀。”
柳娘子擔心了許久的事情,得到了最好的回答,怎麼能不開心?
她害怕自己的孩子膽小懦弱,只願意留在自己身邊而不願出去。
她又害怕自己的孩子心思太野,自己說完,現在就想走。
每個人都是糾結的,哪怕是柳娘子也不例外。
但好在,柳白給了她最好的答案,他願意出去,但是得過段時間。
柳娘子再度轉身,側着身子看向柳白,而後輕聲道:
“既然你願意出去,那娘對你也有幾個要求,不多,就三個吧。”
“然後……還得你幫娘給這外邊的人,帶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