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彌香?”宗愛嗅了嗅桌上焚出道道清煙的香爐:“娘娘薰的這味兒真特別。不過老奴奉勸娘娘一句,如今您是萬金之軀,這些個香花脂粉還是少用爲妙。”
馮麗沒有答他,只低着頭看書。
宗愛走到馮麗身旁,笑問:“娘娘,老奴並非危言聳聽,您如今受寵非凡,如能爲皇上添位小王爺,您在這後宮的地位纔算得上是穩當。”
馮麗擡頭白了他一眼:“怎麼你什麼事都替我盤算好了?”
“嘖!”宗愛咂嘴表示錯怪了他,解釋道:“不是老奴盤算,而是天賜良機不可丟啊!”
馮麗嘆了口氣,放下書問:“你倒說說什麼天賜良機?”
宗愛自斟了杯茶,又從蜜色盤中撿了塊精緻小點,似是賣着關子般的細嚼慢嚥。
馮麗見他磨磨噌噌,伸腳在桌下狠狠踹了他一下:“你倒是說啊!”
宗愛腳下吃痛,皺了眉眼,卻又飲了一口茶,故意惹馮麗急似細嚥着口中物,馮麗一連瞅了他幾十眼,他輕輕拭淨嘴道:“想你身爲左昭儀,對這宮中之事卻一點都不知道。中宮皇后是位亡國公主,嫁給皇上已有四年,她出身胡夏皇族,才貌卓越,品格賢淑,才進宮就得到了當時還在世的賀蘭太后重用,主管着宮中進出財賬,去年她通過了宗族的審閱,完成了赤手鑄金人的考驗,最後越過衆妃成爲了異族皇后。”
馮麗點着頭,表示對這位皇后的讚許,畢竟入宮這麼久,做爲後宮之主,皇后從未爲難過她半分,但宗愛一向是個思維慎密的人。無顧他不會說這個的,於是馮麗問:“這跟我有沒有孩子有何關係?”
“當然有關係!”宗愛一掃先前的懶散:“赫蓮皇后身爲中宮,又爲皇上全權打理後宮,本是個極能幹的人,但人世間總是月滿自饋,人也難有事事完滿,本來入宮不久就生了三皇子,誰知才兩歲時就身染惡疾夭歿了,皇后也因此大病了一場,後來身子也就一天不比一天。至今都未再有子嗣。”
“沒有子嗣?”馮麗一愣。
“想那尉遲昭儀就是因爲生了四皇子,這才從充容晉升爲昭儀的。”
馮麗低頭嘆了口氣,拿起書打算繼續看。
宗愛看出了她的顧慮:“娘娘是怕此事樹大招風。招來些不必要的麻煩?”
馮麗沒好氣的看了一眼宗愛:“即然知道,你還學別人一樣擡着個嘴到處喧揚。”
宗愛喜滋滋的掩口而笑道:“這事是天大的好事,怎麼喧揚不得了?”
馮麗放下書嘆了一口氣道:“之前我還是一個被關在銀蘭宮中的庶人,就令得尉遲昭儀設下東施效顰的圈套引我鑽,害我差點凍死在長久臺上。要是我再風風光光懷上龍種,還不知道要遇上什麼樣的居心叵測呢。”
宗愛笑了:“娘娘,那您總不能不懷孕啊!”
馮麗愣了愣,躲閃着目光道:“皇后不是也沒有子嗣嗎?她還不是穩穩當當的坐在皇后位子上。”
宗愛雙眼四下打轉,確定殿中一個人都沒有後才小聲在馮麗耳邊道:“也不一定穩當,所以我才說這時天賜的良機!”
“這樣不大好吧。”馮麗聽得目光一措。
宗愛笑盈盈的繼續道:“只怕是娘娘沒有這個心,。別人都會覺着娘娘有這個意,即然皇后之位就在眼前,我們何不將計就計把它拿下。”
馮麗有所誡備的睨着宗愛。這傢伙太鬼精,自己並不想讓他知道太多:“至少也得等到有了再說。”
宗愛轉身指了指番彌香爐:“那從今天起就別再用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了,娘娘如此年輕妙麗,何需過多的修飾襯托。”
“不行。別的都可以不用,這番彌香無毒無害。而且我一天不聞這味就難受。”
宗愛走到香爐面前,又再細細嗅了一番。確定了沒有麝香和紅花的味道,但還是不放心的問:“當真沒無毒無害?”
馮麗不屑的瞟了他一眼:“那是當然。”
宗愛轉身走回到馮麗身邊:“娘娘儘管相信老奴,一路走來,老奴可是從未騙過娘娘的。”
“知道啦。”馮麗低着頭依舊看書。
宗愛看了看天色,自想他雖是內宮中人,但今天來長久殿也有些時候了,爲免招人愎悱,他也該走了,行了辭禮道:“老奴靜候娘娘佳音。”
馮麗也知他是一片好意,入下書應道:“馮麗一定會謹記宗大人囑咐的。”
***
晚上,拓跋燾依舊擺駕長久殿。
“怎麼了?”二人用膳,拓跋燾見馮麗心神不寧。
“吃菜。”雖有宮女在側,但馮麗還是親自爲他挑菜。
馮麗給他餵了好大一塊肉,像是要堵住他的口一樣,害得他掩嘴而笑,嚼了好半天才得歇。
“吃飽了!”馮麗見他吃完,忙擺了飯碗,逃也似的想要撤離。
“不要介意宗愛和你說的話。”拓跋燾的聲音從馮麗身後傳來。
馮麗奔逃的腳步停了下來,轉身看他坐在桌前用膳的沉靜背影,轉而她用懷疑目光打量着每一個宮女,問拓跋燾:“你怎麼會知道他說了什麼?”
拓跋燾身也沒轉的說:“你不用懷疑長久殿的任何人,宗愛跟隨朕那麼多年,他想什麼朕還是能揣度得一兩分的。”
馮麗怔怔看着他,即然宗愛能猜出他的心意,他又何嘗不能猜出宗愛的花花腸子。
馮麗不語,拓跋燾放人手中銀筷道:“不過他的確猜中了朕的心意。”
“哦!”馮麗回了一聲,人就往裡廂房而去了。
拓跋燾用過膳,進得裡廂,見馮麗坐在臨窗的軟榻上,抱了個織錦御枕看着外面發呆。
“你在擔心什麼?”雖然知道今天宗愛對她說了什麼,但拓跋燾還是不明白馮麗爲什麼會對這件事如此介懷。
“我只是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以後能做個好母親嗎?”馮麗搪塞道,但一開口,卻發現這不是藉口,而是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
“但這種事有時是不可避免的。”拓跋燾雙手搭上她的肩,別人都在想着母憑子貴,這小丫頭卻在思忖這個。
馮麗低頭想了想才道:“那就一切順其自然吧。”
“不急,朕會慢慢等的。”拓跋燾懷手摟住她的細腰:“你也不用着急,一切順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