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韻之跟着劉管家往院內走去,阿榮也跟在其後,卻見盧韻之衝着自己微微點了點頭,那眼神裡又恢復了那種自己遙不可及的目光,阿榮又是一愣,頓時收起剛剛燃起的疑惑,心中暗道:此人絕非池中物,決不可小窺。
阿榮帶盧韻之去了柴房然後跟管家寒暄幾句,那姓劉的管家就轉身離去了。阿榮說道:“敢問兄臺高姓大名。”盧韻之笑着回答道:“不敢不敢,在下姓盧名韻之。謝您能收留我,更加感謝你之前給我的那個麪餅。”阿榮咋舌道:“原來真的是你,你稍等會,我去給你拿幾件衣服,我怕劉管家忘了。還有我給你說一下,咱們老爺是個禮部郎中名叫楊準,你應該知道南京只是留都,咱們老爺雖然官居正五品,可是並沒什麼實權。不過咱們家中還算是富裕,能養活這麼一大家子人。不過要說起來咱們老爺的伯父可是了不起,叫做楊善,原本只是個秀才而已卻一路到現在成爲京城禮部左侍郎兼管鴻臚寺,俗話說朝中有人好做官,老爺這才從一個副使提到郎中的位置上,我本不該告訴你。可是也算是我把你帶進門來的,以後你有事就找我,可千萬別亂說話啊。”
盧韻之點點頭說道:“謝過阿榮哥了。”嘴上這麼說心中卻偷笑,原來自己的老爺竟然是個走關係的官。不過聽到楊善這個名字的時候心中還是一驚,他在京城的時候並沒有見過他,可是剛纔自己所算到的卦象上卻顯示此人是改變天地命數的關鍵人物。盧韻之本來只想找個地方落腳,就掐指算了算剛纔那個給自己麪餅的隨從的居所,竟然算到了有關天地和楊善的卦象,好奇心切之下,就前來投奔一來是養傷,二來如果可以藉此機會重振中正一脈,幫上自己的大哥二哥,也是好事一件。可此刻聽到阿榮所說的,楊善只是個禮部侍郎卻大失所望。
禮部的主要職責是負責科舉和外交事務,其實最主要的作用還是禮儀祭奠。至於有時候參與的科舉考試的監察工作時則是官員打撈油水的時候,明朝的科舉制度還是相對嚴格的,可是還是有些徇私舞弊的現象屢見不鮮,只要不被人捅上去也就相安無事。而作爲禮部的官員,自然能影響天地鉅變的作用也就不大了。可是依據卦象,楊善必定參與了這場變故,所以盧韻之倒也不是完全的失望,現在他孤身一人也不再懼怕什麼,對於一切變數就權當一個樂子吧。
這時候正好有人送來了家丁的衣服,還打來了一盆清水,這自然是管家交代的,看來劉管家並沒有忘卻這個剛進門的傭人。盧韻之稍一梳洗換上那一身黑色的僕人衣,兩鬢淡淡的白髮加上劍眉微挑,雪白的皮膚一雙如同皓月一般的眼睛,配上這一身精幹的黑衣,一下子精神抖擻氣質非凡起來。阿榮看傻了,他沒見過如此氣派的人,哪怕是自己的老爺都沒有這種氣質,他哪裡知道盧韻之平日裡都是與皇帝大臣等人交往,自然是沒有一點卑躬屈膝之象。
阿榮帶着盧韻之走出了柴房,剛一出門阿榮卻發現盧韻之立刻低下頭,夾着肩膀行走好似在宅院之內生活多年的奴僕一樣謹小慎微,看到這裡阿榮不禁皺起眉頭,想要發問卻不知道該如何問起。他哪裡知道盧韻之經過這一番磨練,知道了何時該張揚何時該內斂,早已不是那個中正一脈不可方物的盧韻之了。這一番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動作是他行乞之時所見大街上奴僕身上學到的,在主人面前那些奴僕都是如此走路。
阿榮突然問道:“盧兄,你是北方哪裡人?我見的人少,聽不大出來。”盧韻之略微一思考,自己是西北人,卻在成長階段就到了這北京城內,聽口音的話就權且說自己是順天府的吧。於是盧韻之回答道:“阿榮哥,以後在外人面前切不可叫我盧兄,就叫我阿盧好了,否則會給我招惹麻煩的。我長於順天府。”
阿榮一拍額頭說道:“原來如此,劉管家真是個老狐狸說讓你去謄抄東西也不無道理。咱們老爺原本是大興人,我怎麼聽着你的口音這麼熟悉呢。老爺以前在大興帶來的書童前一陣回鄉了,過兩天我把你引薦給老爺當他的書童,就不用幹活了。我剛纔還以爲他說給你找個謄抄的活是奉承我呢,嘿嘿。”
盧韻之答道:“那就多謝了!”隨後就跟着阿榮一起去巡視路徑了,阿榮一直擔心盧韻之會在宅院裡迷路哪裡知道中正一脈的宅院大於此處數倍。
南京一個京,北京一個京,就在遙遠的北京城內,朱祁鈺高坐在殿堂之上,看着堂下的文武百官,說道:“朕曾經說過,大位非我所欲,你們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朕所欲何爲?!”衆大臣紛紛彎腰低頭不敢說話。
朱祁鈺又說道:“朕多次派使迎回皇兄,可是瓦剌卻並不放人還強加勒索,是可忍孰不可忍。”其實朱祁鈺是在強詞奪理只是朝堂之上無人敢反駁罷了,瓦剌已經妥協並放言只要派出一隊儀仗就可迎朱祁鎮回朝,也算是要回一點點面子。可朱祁鈺卻如同他跟盧韻之所說的那樣,擔心朱祁鎮回京後引發變故自己的皇位不保,於是連瓦剌這小小的一點請求朱祁鈺都不答應,他只是想讓朱祁鎮永遠的呆在瓦剌,自己也永遠的當這個皇帝。
朱祁鈺望着朝下的這羣大臣,嘆了口氣說道:“那就依汝等所言,再派一隊使臣前去吧,朕倦了,就此退朝吧。”衆大臣離去後,只有于謙站在原地不動,朱祁鈺喝退太監,自己走到了于謙身旁說道:“大哥,你看派誰前往比較合適?”
于謙把腰低的更彎了恭敬地說道:“陛下萬萬不可再如此稱呼,之前因爲天下大亂爲了秘密行事才如此稱呼,現如今中正一脈雖未被完全剿滅可是也成殘燭之勢,不消多時大明所有的天地人都會被我們剿殺,所以陛下要還如此稱呼真是要折煞臣了。”朱祁鈺點點頭答道:“那就如你所願。”
于謙突然問道:“陛下,當日在城外客棧地窖中,陛下爲中正一脈求情,現在看來是否感到可笑?”“呵呵,朕當日的確有些婦人之仁,前些時日聽說他們還羣聚霸州準備造反,多虧了有你在啊,于謙你真是國家的棟樑。不過這個朱見聞和他父親朱祁鑲着實讓人氣憤,改日陣就招他們進京斬了他們,竟敢偷樑換柱愚弄朕。”朱祁鈺憤恨的說道。
于謙則是笑笑說:“不可,朱祁鑲果然是個老狐狸,他用的這招偷樑換柱讓我們啞口無言,從此只能秘密行事。如果我們此刻斬了他們父子二人,勢必引起天下藩王的恐慌,所以要從長計議。至於派誰出使瓦剌,我想就讓楊善去吧。”
“楊善,那個禮部侍郎,爲何是他?”朱祁鈺詫異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