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金虎率領了一衆湖北兵丁趕到京西火器營的時候,凌嘯已經弄到了那一千支鳥槍。他當然是有私心的,所以,凌嘯的五百親兵、金虎和豪成的兩百親兵,再加上那原來的一百火槍隊員,組成了由他親自指揮的鳥槍團。劉子俊等人因爲對鳥槍十分的熟悉,自然是擔任教練,每人帶領九人,爲一個小組。
凌嘯指着那一千支暫新的鳥槍,對這些傢伙吼道,“還有兩天就要出發,每人十斤火藥,不打完不許吃飯。”
特廷和一衆旗營官兵看着那些火槍團士兵,聽他們在大操場上乒乒砰砰地練習,那個羨慕可就別提了,當然是不服氣的,公推了四大參領來找凌嘯訴苦。
凌嘯正在營中,問明他們的來意,凌嘯很快就斂去了笑容,肅容冷聲道,“特廷,既是如此,那馬上就開始更換一下,把你們的親兵調去火槍團。”
四位參領原以爲還要打半天的擂臺,卻萬萬沒有想到凌嘯是如此的好說話,而且看他的面色不善,一時間犯了躊躇。特廷猶豫一下問道,“侯爺,那金協臺他們會不會有意見?”
凌嘯嘆道,“他們是求之不得!想不到你們竟是這般的糊塗,這仗可就打得玄乎了。”
四人頓時大訝,祁司理問道,“侯爺,屬下們魯鈍,侯爺是什麼計較,還望您多多指點。”
凌嘯一拍桌案,怒道,“都說你們打過羅剎和臺灣,本侯以爲你們是身經百戰的人了,沒想到連這點見識都沒有。你們以爲羅剎和鄭家的火槍厲害,就眼紅了是不是?!”
柬答桂連忙賠笑道,“侯爺這話說道咱們的心裡去了。末將和祁參領打過羅剎。那時候咱們沒有火銃,好多兄弟只能被鬼子們像殺豬一樣打死,要是咱們這些騎兵也能人手一隻鳥槍,那衝鋒起來還不是如虎添翼啊!”
“放屁!”凌嘯指着他的鼻子罵得唾沫直飛,“個人把長,二十斤重的鳥槍,還在馬上衝鋒?你柬答桂去上馬衝鋒試試!能他媽的拿穩地話,這侯爺老子讓給你。蠢材!”
多贊見他們捱罵。低頭一想也是這個道理,這鳥槍說白了,就是太笨重,奔馳的馬上的確不可能輕便應用,持鳥槍衝鋒,就更是笑話了。但是他對鳥槍還是獨有情鍾,當即咕噥道,“侯爺。那咱們也可以組織一個旗營火槍團……”四人都是拼命點頭,看着凌嘯的眼神就更爲熱切了。
“昏聵!火槍團除了用來做防禦戰隊外,還要給衝鋒騎兵的進攻和撤退做戰術掩護,爲了大隊人馬的安全,必要的時候。還要犧牲掉。”凌嘯格格冷笑一聲,“你們要是還不明白,現在就給老子滾回湖北去!”
四人一起恍然大悟,特廷年紀最大。當即對凌嘯雙膝跪倒,“侯爺,原來你竟是爲了咱們旗營着想,呵呵,末將差點忘記了,侯爺是咱們滿……”
“夠了,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有些話傳出去。本侯可是不認賬的!你們若是真地能夠體會本侯的苦心,就多殺敵人吧。”
“喳!”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四人滿心歡喜,侯爺原來是關護着咱們國本呢。
等他們辭別出去,凌嘯嘿嘿一笑,犧牲自己的親兵?本侯說謊了。
正月十八終於到了,出征的時候,凌嘯的這一支湖北兵被當成了左先鋒。李照竹的福建騎兵爲右先鋒。他們作爲御駕親征的先遣,在豐臺大營的校場誓師。
釘子一般站得筆直。盡顯彪悍之氣地整齊騎兵,並不是凌嘯的湖北兵,他們是李照竹的福建之師。多山的浙閩之地,騎兵並不多,可是他們用這股整肅的軍容,向來此主持出征儀式地官員們顯示了他們的士氣。而凌嘯的湖北兵卻有些懶散,胸膛挺的並不直,極爲鬆弛地站在那裡。
禮部地官員做儀式的時候,福全細細地比較兩標人馬的軍容,他是代表康熙來到這裡送行的,陪同他的是胤祥、胤禵兩個阿哥。
福全看到湖北兵的疲態,有些擔憂道,“凌嘯雖是善戰之將,可是他的兵已不再是當日之兵,你們看,這些湖北兵和御林軍相比,差得遠了。本王十分擔心他們啊,真不知道皇上是怎麼想的!當日我就強諫過,凌嘯擅於戰謀,可以用他當先鋒,可也該給他些老兵啊,二十年沒打仗地湖北兵,只怕看到葛爾丹的兵都怕啊!”
胤祥笑道,“叔王你就不擔心李照竹的福建兵?”
胤禵摸摸嘴脣,上面的鬍鬚還沒有長出來,和大他一歲的胤祥比起來,自己只有一層淡淡的絨毛,“十三哥,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李照竹的這般手下,這些年來,雖也是大仗沒有,可是小仗不斷,和知無堂的那些瘋子鬥了這麼久,怎麼說也不是太畏戰地。不過,至於皇上爲何調湖北兵,我倒是聽到了一個消息地。”
福全和胤祥大訝,“哦?”
胤禵知道這消息遲早就會被他們知道,也不隱瞞,“東南不穩,五年來,李照竹都難以剿滅知無堂,聖上這次是憂心到了極點。聖上的意思,很可能是要調凌嘯過去鎮守了。”
兩叔侄大驚,看看左右沒人偷聽,低聲問道,“有人要造反?是知無堂嗎?那爲何還要抽調福建兵,豈不是造成守備空虛嗎?”
“是日月盟,”胤禵搖搖頭,“聖上擔心臺灣一反,就遍地星火燎原,所以這一次乾脆就調出李照竹。我在兵部習學,所以知道地多一些,皇上已經從兩江調集了三萬綠營,進駐福建了。鄭家覆滅多年,福建兵卒武備廢弛,又和當地出身的知無堂盤根錯節,這次調集他們前來打仗。多半是要練出經歷生死的老兵,以便他日回去彈壓,另外也有考察甄別的意味。至於爲何還要調湖北兵,這就更加證明了,皇上是默定凌嘯前往的。”
號角聲起,軍馬齊動。三人一起閉嘴黯然,外有準格爾鐵騎寇邊,內有前明遺族生事。這江山還真是有些焦頭爛額的。
兩標軍一前一後,晨踏漫漫白霜,夜頂點點寒星,風餐露宿地行軍了十來天,方纔來到寧夏府地地界,當一道白色的大河出現在大軍面前的時候,他們知道,寧夏府城到了。
只要過了這座戍邊之城。他們就要直插大漠,去經歷生死之戰了。黃河沒有開凌,正是封凍之中,兩軍順利渡河之後,隨即就在城外紮營。不是他們不想進城,只是飛揚古的大軍正在集結中,城內早已經住滿了各地調來的軍隊。撫遠大將軍飛揚古接到凌嘯二人的消息,命中軍參領接他們這些軍官進入城內。
李照竹聽到飛揚古的召見。也不等凌嘯一起,二話不說上馬就走。說老實話,他和凌嘯這些天一起行軍,心情其實是很鬱悶的。
自己身爲從一品地提督,見到凌嘯這正二品總兵,卻絲毫不能擺資格,耍上官的威風。無他,凌嘯世襲候爵。又是康熙寵臣,年紀雖輕,可是也比自己這子爵高多了,更何況這次出兵,誰也沒有指定自己是先鋒主官。尤其是看到凌嘯居然還有一千杆嶄新鳥槍的時候,李照竹更加的不平衡,這種厚此薄彼的憤懣,他實在心中難言。難道就因爲凌嘯是正牌子滿人。而自己是漢軍旗營的水貨嗎?
二等公、撫遠大將軍飛揚古,是董鄂妃的弟弟。不過凌嘯看到他的時候,卻絲毫不能感受到任何和美人相同地基因。飛揚古已經六十多歲了,畢竟人老不值錢,更何況是長期在西北戍邊的大將,那塞外的風霜,早就讓他頭髮花白,皺紋滿面了,要不是耷拉的眼皮下不時射出攝人的精光,凌嘯還真會把他當成一個風燭殘年地老頭子。
位高權重,這四個字可以形容飛揚古此刻在軍中的地位,凌嘯兩人恭敬地給他行了參禮,飛揚古卻是隻嗯一聲,擺擺手讓他們起身,冷峻道,“老夫接到皇上快馬傳來的旨意,沒想到你們來得也不慢,可見對於差使還沒有輕慢之心,響鼓就不用重捶了,兩位大人請稍微等候,都統伊勒慎,護軍統領瓦爾達,副都統碩岱,將軍舒恕他們到了,諸將一起參贊軍事。”
須臾,都是二品以上的衆人到齊。會議主要是開給凌嘯兩個人聽地,因爲大部分都是在介紹敵我雙方的軍情,對他們這兩個一抹黑的人來說,這真是甘露一般。
葛爾丹連年征戰,本已經是牲畜大損,兵力銳減,所部本已經不足萬人,加上被侄子佔去了老巢伊犁,對清朝來說,已經不是大患。可是去年他一招鴻門宴,把侄子策妄阿拉布坦誘殺,奪回了後方根據地,兵丁大增,現在已經集結至少七萬精騎。如今的葛爾丹,正依託北疆,東佔喀爾喀蒙古,和飛揚古的大軍對峙。
清兵陳兵三路,西有新疆哈密十萬大營,中有寧夏府和歸化重鎮,東有黑龍江將軍,呈三面齊進之勢。由於擔心葛爾丹可能擁有的六萬火槍,飛揚古一方面等候康熙帶領的火器營到達,一面部署後勤的全部準備就緒。
碩岱介紹完大致地軍情,飛揚古站起身來,對凌嘯兩人道,“兩支先鋒的任務,就是從寧夏往西北直挺,深入喀爾喀蒙古,兵鋒直至狼居胥,在周旋中尋找到葛爾丹的主力所在,如果是能夠尋機一戰,則戰,倘使不能,則隨時準備好退回,至於是往寧夏退,還是歸化城,你們到時候見機行事。可聽明白了?”
凌嘯兩人相視一眼,都是莫名輕鬆,照這飛揚古這麼一說,也不是什麼死命令嘛,到時候咱們去了,找得到葛爾丹主力固然好,找不到的話,就在那裡死晃悠,葛爾丹還能吃了咱們不成。
“根據聖旨的意思,你們兩軍,並非左右並進,而是一前一後,”等他們表示明白了,飛揚古垂下眼瞼,看都不看他們,“李照竹軍久歷剿匪戰陣,在前,凌嘯軍延後三百里,居中聯絡接應。”
所有人都看向凌嘯打了多年的仗,任誰都知道,派兵佈陣也是可以反映出聖眷隆寡的。
李照竹的面色漸漸開始蒼白如雪,心中地怒火可以點燃冰山。
有槍地在後面,光棍的開路,這像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