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她怕我暗裡坑她,便賣人情將這香裡的機關告訴以爲她一心向我靠攏,白白替她照應了半年的胎!”雪清冷笑着,“如今她反了,這事我又知道,與其讓她日後悄悄向皇上報備。不如我自己先亮出來!皇上見我這般,定是知道我也曉得他的心思了。他是性疑技多,但瞅見笨蛋便沒了斗的興致。如今我醜態百出,只會笑話,還如何會防我?”雪清說着,眼淚不停的掉,曾幾何時,她多希望他的愛,哪願意在他面前出半點醜?!
全是他教的好,在這宮裡,與其求那不得一見的情意,不如求更實惠的權力!她不願意如此,哪怕有一點希望她都不願意。但他給了她致命的一刀,當得知他所賞賜的香裡混有麝香之後,她已經完全絕望。原來那些溫和體貼,那些膠着纏綿都是假的!
他不喜歡鶯飛蝶舞,也不愛花影煙形。他根本就只是工於心計,只愛江山!只有工於心計的女人能入他的眼,比如樂正緋心!他要培養宮裡最會籌謀的女人做皇后,用這個女人帶給他後宮的平靜。所有的愛與溫意在他眼中都是糞土,是她以前太笨了。還傻傻的去做小兒女的美夢!
以前她不明白,皇上究竟喜歡樂正緋心什麼,居然會帶她獨自南巡。現在明白了,就是喜歡她會謀算。既然他選擇女人的標準是這個,那麼好吧。她林雪清就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讓他知道哪個纔是最會謀算的!
“如今她也懷有身孕,你莫要犯傻與她爲難。”李氏輕語,“她南巡救駕有功,此時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裝瘋賣傻先混過這關也好,反正現在她皇長子在手。麝香的目地既然已經達到,便是你知道也沒什麼。”
“母親說的有理,前陣子我拿她的福貼給母親,母親可曾將字跡比對過?”雪清點頭,輕聲道,“當初她不是託奴才捎信給父親,告知皇上行蹤,如此才能讓我碰着皇上。後來又寫信與父親借錢,這幾封可曾字跡相合?”
“全都不合,可見她滑頭的很。必不肯落了真跡。”李氏搖頭,“你得尋得那塊貔貅,那是我當時讓你捎給她的信物,有你叔叔玉坊的專篆。只消得了那個,豁了那個玉坊不要,拼死就算讓你叔叔亡命天涯也能將她拉下馬來!”
“如此代價太大,實是不想連累家叔。”雪清聽了心裡一動,但仍有些猶豫。
“你只消想想皇后之位便好。”李氏握了她的手,“常言道,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她當日施恩,我們林家自當皆盡回報。但之後她以怨報德,擺弄我地女兒便是不行!”
“除掉她,俊嬪隨之而倒。皇長子無母,自然要你來教養。到時你與皇上重拾舊情,還怕沒有孩子嗎?”李氏笑道,“借貴妃之位,索要鉅款。貪婪成性,動搖國基。便是皇上能容他她,太后還能容她麼?追翻前帳,她入宮當年,父親爲官根本不足五品。卻能混淆入宮,一舉飛上枝頭,還不是憑着像那當年的慧貴妃?她借太后而登上貴妃之位,馬上踢開太后向皇上靠攏。你只消向太后賣這個人情,太后縱日前再不喜歡你,但比那小婦養的來,至少你沒先得了便宜再反踹恩主!”
雪清哆嗦了一下:“若是此事向太后講了。豈不是連累了父親?”
“怕什麼。你不想當皇后嗎?”李氏笑道。“林家是給了錢。但堂堂貴妃索要。作爲下臣安敢不從?我們不過是趨勢而被迫地。貪得無厭地可是那個小賤貨!這事我與你叔叔已經講過。這些年他也撈夠了。早想撒了手去享清福。到時隨便治死一個便說是他!至於你爹。他可是皇上地股。皇上還能因爲這個。讓他給個小賤貨陪葬不成?此事關乎皇家體面。太后斷是不能相容!”
她拉着雪清地手:“女兒。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不必牽掛家裡。只消小心行事莫授人以柄。來日你成國母。何愁林家不興?”她補充着。“你只要記住一點。莫再因情誤事。皇上畢竟是皇上。在他心裡。女人再好不及江山。你一旦入宮。此生都是刀山火海。半分不能再執情隨性。惟得鳳印在手。一統後宮。以謀略勝人一籌。他才能對你傾目。”
“女兒時時提醒自己。再不作此等奢望。”雪清笑一笑。復又明媚。其實不用母親再說她也明白。完全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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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心一路上都沒言語。皇上何其這般明顯地護短過?但緋心也明白。她既曾承諾過明白他地感情。亦承諾過不會因爲在宮裡環境險惡就打回原形。所以。他不願意再壓抑。那麼她該讓他釋放。
一時擡眼,見他的儀駕徑自往掬慧宮裡去,他如今不願意壓着,但他那性子一起有時緋心也愁,她如今倒不是怕引人妒恨,她只是有點操心他。
雖然說她不管朝上地事,但明白他心裡的煩惱。若是再因爭寵弄得後宮浪起山嘯地,其實最大的受害者不是緋心,是他這個皇帝!緋心自然知道他明白的很,只是有時煩惱久壓成疾,如此這樣也好。總歸她是最忠心地,無論何時,她總會與他一道,擋風擋雨,哪怕血腥滿手也再所不惜。只消爲國之大益而爲,那就是明君,就不算是錯。
至了掬慧宮,汪成海親自服侍他進了內殿,換了衣裳,緋心給他捧上茶。待得就剩兩人時,四目相對,忽然他輕輕一笑。她眼見他並未有半分快,像是把剛纔的事全忘記一樣。一時遞過茶去:“皇上讓臣妾今日往席裡去,原是因爲這個。”
接受俊嬪地孩子,撕開德妃的僞裝,這就是他讓她去地原因。雲曦根本不是生氣,他知道德妃早晚崩不住,就隨便找個藉口回來。他此時笑是因爲緋心被他的情緒牽動,恍惚間竟會在席裡說錯話。不過也正是她說錯話,引得德妃醋勁大發,他纔有機會接下茬。她出錯都能給他提供機會,舍她其誰?
“俊嬪很聰明,她當初保這個兒子下來,就知道生地起養不起。但她還是會保,因無論如何,有總比沒有強。”雲曦低聲道,“德妃就傻的多,她以爲知道這個秘密,俊嬪會向她靠攏。卻沒想到,俊嬪一早就是選的你。”
“俊嬪選臣妾,是因爲她看得出皇上想讓臣妾教養皇長子?”緋心聽得有些含含糊糊,一時轉不過彎來。
“不是教養,是希望你來生。”雲曦伸手撫着她的肚子,“這個孩子來的晚了些。”他復又輕笑,“不過也好,反正都是一樣的。”
緋心有些心驚肉跳起來,誰先有孕又如何可控制得了?除非他採取什麼特別的手段。
但那樣地話,根本就是拿他自己的江山延息來作賭了!
雲曦瞅着她半晌
緋心讓他盯的有點發毛。一時間囁嚅着:“臣妾說
“沒有,是那時並不知你有虛寒體。”他身子一歪倚在躺椅上,伸手把她抱過來放在懷裡,撫摸她地小腹:“正月往行宮去時候,你裝腔作勢讓出旋彩閣,往棲鳳閣一縮整日不見人,我心裡煩的慌。”
“臣妾沒有裝腔作勢。”緋心聽了喃喃的辯了一句。
“是,後來我知道你沒有裝腔作勢。但我當時就是覺得你在裝腔作勢,你一裝三年,實是搞不清你要裝到什麼時候。所以格外煩!”雲曦七拐八繞的話聽得她一陣發暈。
反正他就是格外煩,而且煩的原因就是認爲她在裝腔作勢。但她沒有裝腔作勢,當時她就是想躲遠點省得招人不待見。那會正是非常時期,雪清小產,她討要身後名反被臭罵,除夕宴上丟大人。一串背晦全讓她趕上,她再不躲遠點指不定他得煩成什麼樣呢!反正她躲了也不對,不躲也不對。就得厚着臉皮一天到晚在他面前討臊纔對!當然這話緋心不敢說,反正煩就煩吧,也是快一年前地事了!
她半天聽不着他說話,便開口:“臣妾裝腔作勢,然後皇上煩了又怎麼樣?”
雲曦垂眼瞅她:“煩就煩了,我能怎麼着?去揍你一頓不成?接着她就來找我……你自己想去吧!”他突然有點臉紅,緋心瞄了一眼都有點呆,他居然會臉紅耶!
“哦。”緋心想明白了,那就是煩了,正好來個不讓他煩的。敢情就是那會懷上地,懷上了說明俊嬪有福呀,德妃那時去了好幾趟,華美人也甘示弱。全沒懷上,就俊嬪懷上了。只能說俊嬪人家有福氣,跟瞧不瞧出皇上的心思有什麼關係。
他看着她一臉木吶等着他解惑地表情,突然從心底涌起一股火來:“你這是什麼反應?”
“臣妾沒有反應啊?”緋心一臉奇怪。
“沒反應就是最爛的反應,樂正緋心你這個豬腦袋!”要不是看在她現在這德性,他真想揪着她……次看到她這種一臉木呆的傻相他就拱火,是兩種火一起拱!
“皇上跑題了。”緋心對他這副樣子極度敏感,極小心地提醒他。
雲曦瞪了她一眼,突然把她往地上一放就要起身。緋心一見他故態重萌,一時很是頭大。但現在她實是不想惹他生氣,只得輕聲喚一句:“都是往事了,皇上別生氣了。”
雲曦槽牙直響,現在他論的是此時此刻。但一聽她地聲音,又實沒辦法這會子跟她慪。但再說下去,她還能有什麼反應?他一想,那股子要向她說一說的衝動此時都泄了個乾淨。
“臣妾全想明白了。”緋心見他沒反應,低聲又說。雲曦微怔,看着她:“當真明白?”
“正月賜香,唯臣妾沒有。皇上當時並不知臣妾有疾,所以用這個方法,想讓臣妾…緋心輕嗽了兩下,擡眼看他。心裡一陣狂跳,她簡直不敢相信,她根本從不敢往這邊想過,他竟會做到如此。若他這個法子一直有效,她又寒體難愈,他豈不是要斷子絕孫!
她答應要替他保住地這份真心,此時更讓她有種焚心之痛。她有點說不下去了,她覺得愧,也覺得痛。她給他什麼了?其實她一點也不忠心,她只是想着自己的家聲,自己的名聲,自己的面子!
事實已經很明白,因爲當時她稱病居養,他曾賜宴羣妃,賞了她們東西和香料。但獨沒有她的!後來她去德妃處,德妃點過,當時德妃還很開心。所以她們一直沒有孩子,一個都沒有!
或者俊嬪一直不是個喜香的,又或者,她更精通這些東西。所以她一直沒用過這香料,保住了腹中的胎兒。她權衡了利弊,認爲這個孩子無論何也要生下來。
但是如果想保住自己的命以及這孩子的前程,一旦是兒子,就要將這皇長子交給那個皇上最希望她產子的人!所以,沒有得賞的只有貴妃。俊嬪一早已經定下了投誠的對象,無論德妃說什麼也不可能。
可是,當時德妃留守,她不得不曲以委蛇給自己爭取時間。甚至爲了拖延,這個秘密她已經告訴了德妃。所以德妃纔會如此篤定的認爲,俊嬪一定與她聯手。皇上大宴羣妃,宴上獻子,就是要看還有誰知道。
事實上,其她人除了驚愕沒有別的反應。獨德妃最反常!驚愕是正常的,俊嬪身份不低,沒必要借子求榮。但德妃的表現不僅是驚愕,簡直是憤怒!
緋心覺得心揪得生疼,他希望她產下皇長子,可以順理成章再進一步。登上皇后之位,得到她做夢都不敢想的最大榮耀。可以一統後宮,爲萬民之母。正月~正月之時他已經作此想法!她想到那暖玉湖畔,湖現雙影,他咬破兩人的手指,糾纏在一起的血滴!
難怪他說,她從來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的確,她放在心上的,只有她的聲名,還有那個可以給她聲名的皇上!她從來沒把龍袍之下的這個男人看清楚過,是她辜負了他。即便他得知她得了虛寒之體也沒有放棄她,樂正緋心,你真真正正是個大笨蛋吶!
她想張口說話,口剛一張,眼淚卻先滾了一串。她極速的抽氣,她明白他的爲人,他與她一樣。
他如此做,並不是要換她的眼淚。他是個施恩望報的人,他一直在等她的回報,卻是要她的真心當作回報!而她的真心,是他一點點灌溉培養來的,那顆埋在心底不曾破土發芽種子,他卻看的比她清楚!
雲曦看她拼命壓抑自己的淚水,誰能比他更瞭解她呢,所以,他看得眼底澀卻沒開口。她伸出手去,有些抖,卻不是去拉他的袖子而是他的手。
他張開手握住她:“以後我不忍着了,你自己瞧着辦吧?”他聲音啞啞的,專寵又怎麼樣?奪子又如何?他是皇帝,取江山而舍情義,但有一樣捨不得。爲萬民之大益而爲,爲萬民之幸之而爲。如此便有殺伐,亦是帝德。他眼中未失大益,未失大幸,所以,就算專寵又如何?就算他相信她的籌謀,但也不捨得她投身危險,所以要提醒她,要告訴她。
她不語,手拉手面對面站着,她低着頭點了點。隨着點頭也掉淚珠子,在她心裡,男人的寵愛遠不如穩定的地位來的可靠。美麗多情的外表永遠不如能力來的重要。就算她看到他的情感她也從不打算跟人爭來搶去。就算爭爭搶搶他也不是你一個人的,況且他便是對你有情,也能對她人有情,縱是此時沒有,以後也會有。她從未想過,他能看重到這個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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