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我便做個主,給你們二位提供一個憑運氣解決問題的辦法。看見身後這道門沒有,咱們誰也不要動,也不得出聲。一會兒你們兩個猜猜,第一個進來的是男還是女。誰猜對了,這條件就隨便由他開,只要不過分,事情就這麼定了。小老大,別說袁二爺不照顧你,這一次你先來選!”
袁二爺說完,看着小老大,語氣莊重,彷彿如果聽到什麼反對的話便要發怒一般。
小老大腦袋瓜子飛快地轉着,思考着這個辦法的利弊。想要再出言反對,看見袁二爺那黑臉模樣,想必是不可能了,否則他在承受斧頭幫壓力前,第一個迎來的便是袁二爺的怒火。還是先琢磨一下誰有可能第一個進來吧。他想了想,覺得這裡的戲院包廂都是男服務生,根本沒有女服務員。要是什麼酒吧夜總會之類的地方,那就應該首先猜女的。但是在這裡,若是沒有外力干擾,肯定是男的進來的概率大。沒想到二爺表面上打壓,其實心裡還是向着他的。
“我選男的先進來!”
“好,小老大已經選完,賭的是男的先進來。王幫主,你的選擇呢?”
王亞樵也知道這家老外開得戲院,一會兒男服務員進來的概率最大,即便第一個進來的不是他們,而是袁二爺帶來的手下,那也是一水的男性。如果正好趕上有什麼急事兒找袁二爺,也是這些人先進來。想來想去,忽然覺得這會不會是袁二爺做的局,故意讓他們弟兄上鉤?
他正猶豫要不要掀桌子徹底撕破臉之際,忽然注意到王夢熊居然看着他微微點頭,嘴脣向一旁的於佩文努着,雖未發聲,但那意思分明是讓他選女的。
出於對王夢熊的絕對信任,王亞樵下定了決心,哈哈一笑道:“我也沒什麼可挑的,就剩下女的可選。如此大家各憑運氣,看看最後誰勝誰負。袁二爺果然是袁二爺,這吃講茶的方式也別具一格!今天也算開了眼界,不虛此行。如此我也全憑袁二爺做主,若是敗了,任憑他提條件!”
“好!和王幫主說話就是痛快,不想有些人婆婆媽媽的,不像個男人!”
袁二爺故意看了小老大一眼,眼裡的不屑和輕蔑表露無遺。但是這個時候小老大卻還誤以爲對方是在演戲,不但不以爲惱,反而暗自偷笑,等下看斧頭幫輸了怎麼任人宰割。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舞臺上的戲唱得越發的動聽,包廂內的幾個人的心思卻全都不在那上面。耳畔的絲足之聲全都刻意被過濾掉,只是豎起耳朵用心地聽着外面走廊的動靜。
春明茶館在蘭心大戲院的轉角斜對面,是一個面向大衆消費的店鋪。往日裡這個時間段,茶館都快要打烊,夥計早就該把門板拿出來,等最後一個客人走了之後便上好門板收工歇息。哪知道今天晚上,不知道是什麼風把一些男女老少形態各異的人湊到了一起,就圍坐在茶桌旁,不管認識不認識地嘮着家常,品着茶水。那茶雖然不錯,可是看這些人牛飲的模樣,根本不是什麼上檔次的茶客。“老掌櫃,這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這些人還賴在這裡?你看那些茶杯,泡的茶葉都沒了顏色,還一個勁兒地要加水加水,分明不懂品茶嘛!”
老掌櫃停下手中噼裡啪啦撥打的算盤,低頭從戴着的眼鏡上邊沿看了大堂中十多位客人,有看了看夥計,小聲說道:“咱們開茶館的,顧客便是衣食父母,哪有客人沒喝完茶就往外攆的道理。何況這些人的茶錢早就有人會過,叮囑咱們哪怕他們想要換新茶也是可以的,茶錢足夠他們喝好幾輪的!”
“咦,掌櫃的,那你咋不提醒他們,別光添水,也換換新茶呢?”
“噓,噓……,小聲點。客人們不說,咱們權當不知道,那會賬的人也沒交代提醒他們。要是新茶能省下,那又是一筆收入,足夠咱們兩個去城隍廟夜市那吃頓好吃的了!”
兩個人在這裡嘀嘀咕咕,客人們仍舊有滋有味地喝着寡淡的茶水,吃着桌子上擺放的各色小茶點。他們早就被告知,此次過來作證,回去後每人都有一份豐厚的報酬。倘若用不上他們,那便坐在春明茶館喝茶,每過半個小時,人均增加一塊大洋!一塊大洋啊!普通人家一個月的花銷。如今只要屁股穩坐半個小時便能獲得,哪怕是喝白開水,這些人也會甘之如飴。
因爲許願的人是最近風頭正勁的斧頭幫高級幫衆,這些人也不怕時候賴賬。他們從下午6點的時候便到了這裡,算算時間,額外兩塊大洋便要到手。老掌櫃以爲能從這些人身上省下新茶錢,殊不知人家每喝兩壺茶水,一塊大洋就到了手,誰還會在乎那點茶葉小錢!何況他們是真的不知道斧頭幫的人有這樣的交代,否則以這些人的性格,絕不會讓掌櫃的把便宜佔去便是。
茶館的角落裡還有一個與這些組團來的客人格格不入的茶客,他身着灰色長衫,頭上的禮帽壓得低低,便是在茶桌旁品着茶水也沒有摘下。他可不像那些茶客牛飲,而是點了一壺太湖碧螺春,在慢慢細品。
不多時一個同樣戴着禮帽的黑衣漢子從外面進來,略一打量便徑直走向角落裡的茶客。他從茶客手中取了一袋東西,把手中的字條交給對方,轉身便走。夥計本打算過去招呼客人,可見這後來的客人把臉擋的嚴嚴實實,連年齡大小相貌都看不清,剛哎了一句,客人已經轉身出了茶館,好像身後有人要殺了他似的。
“夥計,算賬!”
角落裡的客人忽然出聲,將小二的眼神從街道上拉回。動作麻利地跑了過去,卻看見客人的杯子中還剩下半杯湯色碧綠的茶水。等客人結賬走出後,夥計好奇地晃了晃茶壺,裡面明顯還剩下半壺茶水。
“這個客人也夠奇怪的,看着他品茶品的有滋有味,哪知道剩下半壺茶水不喝就走了。要知道這半壺茶水價格不菲,這可是客人點名道姓要的太湖碧螺春吶!”
夥計捨不得把這半壺茶水扔掉,拿了兩個茶杯,跑到掌櫃那裡一起喝起來,反正大堂的客人不走,他們也別想走。
謝幕雲出了茶館,下意識地把禮帽又向下壓了壓,看向馬路斜對面的蘭心大戲院,那裡面絲竹聲陣陣,顯得非常的熱鬧。若不是得了確切的消息,知道仇人所在的包廂號碼,她還不至於走的這麼匆忙。
“可惜了那半壺太湖碧螺春了!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春明茶館,居然還存有這樣的好貨色。若是這次刺殺仇人全身而退,還有再來喝茶的機會。若是一旦失手,那……”
想到失手的後果,她渾身打了一個冷戰,但很快爲母報仇的想法刺激着她,讓她堅定了信心,畏懼之心被她轉瞬間拋到了腦後。“自古紅顏多薄命,負心每是讀書人!男人都不是好東西,讀書人更甚。若不是那人多讀了幾天書,又怎會花言巧語哄騙了母親?”
想到母親在告訴她實情之後便因感染風寒去世的場景,從外地習武歸來的謝幕雲恨不得找到那個負心漢在他的胸膛上狠狠戳上數刀,哪怕同歸於盡也值得。要知道母親一個人把她養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沒想到好日子要來了,卻被一個負心漢給騙了身子和積蓄,更是因爲怕傳染流感而把母親無情地拋棄,讓她受盡痛苦而去。
“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不能讓花光盤纏得來的消息落空,再也沒有錢來買第二次對方行蹤的消息了,所以這次一定要成功!”
謝幕雲看了看手中的紙條,上面只寫了一個9字。這是那負心漢所在包廂的號碼,她所要做的就是假扮服務生輕輕推門進去,趁其不備殺了對方便逃走。
因爲舞臺上的情節漸入佳境,戲院裡看戲的觀衆都靜了下來,只顧着欣賞表演,所以只有絲竹聲和婉轉的崑曲唱腔迴盪在走廊裡。
謝幕雲到了二樓,正想往裡走,忽然對面來了一個黑衣男子,打扮與給她消息的男子類似,但絕不是那個人,很可能就是那個負心漢的手下。爲了在殺人前不被其他人照面,她轉身推開身後的一道房門進去,順手把門關上。
“你是誰?怎麼會到這裡來?”
一個怯怯的女孩聲音問道。她轉回頭看去,發現這裡是一個小小的休息室,一個年齡不大的女孩子手中抱着一個精美的皮包坐在那裡,正看着她。
“你又是誰?爲什麼會在這?”
謝幕雲的氣場面對這小姑娘顯得極爲強大,讓小姑娘忘了自己的問題,轉而解釋道:“我是夫人的隨從,帶着夫人的藥。再過一會兒就是夫人吃藥的時間了,我得把藥給夫人送過去。”
謝幕雲心中一動,問道:“你夫人在幾號包廂?”
“9號包廂……”
砰的一個手刀,這少女便軟倒在沙發椅上。謝幕雲看了看少女嬌小的身材,明顯那衣裳不適合她,便取了牆上掛着的服務員的衣物換上,拿了包中的一瓶西藥,轉身而出關上房門,摸了摸袖口的匕首,大踏步向9號包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