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高康裕。”
“抽菸?”
“謝謝長官。”
“跟着沈前程多久了?”
“一開業的時候就在店裡了。”
“剛開業?”
“是,那時候我纔來城裡。”高康裕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正好沈老闆招人,那時候我也不懂還要保人什麼的,冒冒失失的就去了,結果一眼就被沈老闆相中了我的老實。
我留在鋪子裡一做就是二十年,沈老闆對我不錯,我也尋思着,這輩子就留在鋪子裡了。”
孟紹原“哦”了一聲:“你結婚沒有?”
“以前娶過一門媳婦。。”高康裕用力吸了幾口煙:“還在鋪子外租了房子,原想着再生個孩子,誰想到,第二天媳婦就跑了。她那個表哥還問我拿了一筆彩禮呢,哎。”
這是騙婚的。
這門行業,在中國大地上可是存在了幾百年的。
孟紹原一臉同情:“好好的,怎麼就遇到騙子了?你說,你的命也不好,千里迢迢跑到中國來潛伏,結果鬧成這樣。”
高康裕的臉色一變:“您,您在說什麼啊,我不懂。”
他把菸屁股扔到地上,順着踩了一腳。
“你懂,你怎麼可能不懂呢?”孟紹原笑眯眯地說道:“你是夥計,沈前程是老闆,可你這個夥計,卻是沈前程的頂頭上司。
我真的挺佩服你們這些人的,讓沈前程逃跑,可你卻大膽的留了下來,因爲你知道,你和包根子只是夥計,兩個微不足道的夥計。
老闆做了什麼,你們當然不知道,進了軍統, 你們會遭到嚴厲審問, 甚至還會被用刑。可你只要頂了過去,你就安全了。
我之前挺奇怪的,沈前程的皮草行又不大,爲什麼要用兩個夥計?現在我明白了, 包根子, 是用來掩護你的。
兩個夥計被抓,問的口供一模一樣, 審訊者, 大多數情況下都會選擇相信的。對了,趕緊去制止再對包根子用刑, 這傢伙是個被利用的倒黴蛋。”
“長官,您, 您到底在說什麼啊?”高康裕一臉的委屈:“老闆就是老闆, 我怎麼就成了老闆的什麼上司了?”
“演技浮誇, 什麼時候我得好好教你演戲。”孟紹原搖頭嘆息:“沈前程很愛乾淨,不管是櫃檯那裡還是臥室裡, 都是一塵不染的, 而且他不吸菸。可你吸菸。
你們吃飯的地方是固定的, 我發現一個位置下,有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痕跡。就和你剛纔一樣, 抽完煙,把菸屁股往地上一扔, 然後踩滅。沈前程那麼愛乾淨的人,怎麼能忍?
皮草行裡三個人,只有你抽菸。你不遠處就有菸缸,那是沈前程專門幫你準備的吧?可你從來沒有用過。沈前程卻不敢說什麼。”
“那是老闆對夥計們好。”高康裕開始有些慌亂了。
“嗯, 可以這麼解釋。”孟紹原認真地說道:“我剛纔說過了, 沈前程愛乾淨,甚至有些潔癖, 有這種潔癖的人,根本無法容忍你做出這樣的動作。
你坐的位置,是倒風口,皮草行門又不能關, 一有風, 煙味菸灰盡往沈前程那裡飄,就算沈前程再能容忍你,總也會幫你換個吃飯位置吧?
他是個脾氣急躁的人,前幾天是不是和客人才吵過架?”
高康裕一怔:“你, 你怎麼知道的?”
“我不光知道吵過架,而且還知道吵架的原因。”孟紹原緩緩說道:“你的煙癮很大,幾乎到了煙不離嘴的地步了。那些皮草上,全部都是你的煙味,有客人抱怨,大約是言語上起了衝突,結果沈前程和客人吵了起來。
一個老闆,一個夥計,明明是夥計做的不多,身爲老闆的,開門做買賣的,居然還會爲了明明做錯事的夥計和客人吵架?”
高康裕的臉色變得愈發的難看起來了。
“你們在皮草行住了那麼多年,留下的痕跡太多了。”孟紹原的聲音裡很是帶着幾分同情:“我還有很多可以告訴你,但你認爲,需要嗎?”
高康裕沒有出聲。
孟紹原嘆了口氣:“其實,你們也不容易,潛伏在重慶二十多年,每天過着都是提心吊膽的日子,就生怕自己哪天就會暴露了。晚上的一點風吹草動,也會把你們驚醒吧?
我也是做這行的,你們的苦處,我理解。你們現在暴露,對你而言反倒是一種解脫。最起碼,今天你可以踏實的睡上一覺了。”
心理學,以同情者的身份進行誘導,進而讓他在不知不覺中對你產生好感乃至於信任感。
高康裕還是沒有說話。
他的雙手不自覺的握在了一起,兩隻腳也開始微微抖動起來。
他的心理防線正在瓦解。
孟紹原很確定自己離成功已經非常近了:“和你一起進行潛伏的,馬興忠也是其中之一吧?”
“馬興忠?”高康裕一怔。
“日本名字,藤吉信次,代號‘平川’。”
高康裕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我不認識這個人。”
他沒說謊!
如果他在說謊,瞞不過孟紹原!
孟紹原到了這個時候基本可以肯定,自己的判斷完全是正確的。
在在重慶還有張日本特務機構完整的情報網。
這張情報網在重慶,乃至在整個四川已經存在了至少二十年以上。
而且內部分成多個小組,每個小組之間都是獨立進行運轉的。
這樣,一旦一個小組暴露,不會牽扯到別的小組!
“賈和壁,樂山小學的政務主任賈和壁。”
當說出這個名字,高康裕臉部的肌肉急速跳動了幾下。
他認識賈和壁!
孟紹原有把握了:“你知道你們是怎麼暴露的嗎?賈和壁留下了和你們的通信,我們在一次偶爾的搜查中,找到了這些書信,並進而逮捕了賈和壁。把書信給高康裕看一下。”
陪審的吳靜怡拿出了那些信件,遞到了高康裕的面前。
高康裕信了,完全的相信了。
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這個笨蛋啊,除了玩女人,什麼事都做不了!”
首先,他的心理防線崩潰了。
然後,既然高康裕認識賈和壁,那麼他們之前很可能是一個小組的。
因爲某種原因,賈和壁被調到了樂山,繼續進行潛伏。
“說吧,沒什麼,全部說出來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