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康裕,本名藏島介,民國十年,1921年潛伏進入重慶。
隸屬於“山工作”一員。
“山工作”,由日本天才特務孝山滿制定。
其計劃核心爲,派遣大批特務,進入重慶等地進行大規模的潛伏。
爾後,以重慶爲模板,在中國各主要城市進行類似潛伏。
這一潛伏都理念在於,一旦中日雙方開戰,孝山滿認爲,以中國之龐然大物,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絕不會被日本輕易擊敗。
戰爭,勢必演化成漫長對峙之局勢。
而在這一階段,“山工作”的重要性就能夠得到迅速凸顯。。
這些潛伏特務,將發揮出決定性的作用。
在孝山滿的策動下,“山工作”正式開始。
大批的特務被派遣到了重慶。
這在當時是極其罕見的。
包括日本人在內,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上海、北平、南京這些城市上。
孝山滿卻以重慶爲自己“山工作”的第一站。
孝山滿的理念,中日開戰,如果中國政府不敵,重慶將會是遷都的備選之一。
而且當時四川戰亂不斷,也更適合特務們的潛伏,並且審時度勢,選擇可以支持、利用的軍閥,便於控制四川。
只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山工作”開始後沒有多久,孝山滿就被他的妻子和情人所毒殺。
隨即,這些潛伏特務接到命令,“山工作”繼續執行,將由阪西利八郎的門生中須武藏接手。
只是,接手的中須武藏,似乎卻對“山工作”缺乏興趣。
而當時隨着日本陸軍系內部矛盾加劇,日本情報機關也被迫捲入其中。
中須武藏因爲站錯隊伍而失勢。
阪西利八郎被架空, 僅擔任了貴族院議員。
至此, “山工作”完全陷入停滯,就連必須的資金支持也都無法得到。
這些潛伏特務得到的來自國內的的最後一道命令是:
努力堅持,繼續潛伏,等候召喚。
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這些年裡, “山工作”的有些特務死了, 有些特務生活窘迫,有些特務徹底失蹤。
只有像“高康裕”, 藏島介這些特務, 還在苦苦堅持。
山工作?
孟紹原倒吸了一口冷氣。
二十年前就開始佈局。
如果這一計劃得到日方大力支持,全力推行的話, 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如果孝山滿還活着?
萬幸的是,孝山滿死了, 日本的內部矛盾也造成了“山工作”的停滯不前。
孟紹原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天才一般的計劃。
其耗時之長, 佈局之複雜, 讓人歎爲觀止。
孝山滿,你要是還活着該多好。
人生, 是需要般配對手的!
按照藏島介的交代, 沈前程, 真名有池龔平,他們是一個“潛伏小組”, 組長爲政木之見,即遊豐明。
到底有多少個潛伏小組, 藏島介也不知道。
每個潛伏小組之間,互不聯繫,以避免一個小組暴露,所有小組都被一鍋端的可能性。
而“遊豐明”, 政木之見的小組, 是發展的比較好的。
政木之見決定分流,繼續擴大本小組之勢力, 所以,“賈和壁”幾人被分配到了樂山,繼續發展。
可惜,最終這個小組逐漸浮出水面, 乃至於被瓦解, 就是因爲“賈和壁”。
在得到了撤離警報後,藏島介讓已經暴露的有池龔平迅速撤離,自己則繼續留下來,以夥計的身份企圖矇混過關。
他差點就能成功了。
可惜, 他遇到了孟紹原。
明顯能夠看得出,藏島介放棄了。
二十年的潛伏生涯,讓他身心皆疲。
一旦被捕,對於他而言反倒是一種解脫。
他不再隱瞞什麼,而是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部交代了出來。
包括有池龔平有可能的藏身點。
“繼續抓緊審問。”
孟紹原有些疲憊的站了起來,揉了揉眼睛。
“好厲害。”
一走出去,孟紹原便這麼說了一聲。
“什麼?”吳靜怡問了句。
“我說,那個孝山滿好厲害。”孟紹原出神地說道:“一個人,二十年前就預見了可能發生的事情,並及時做出了部署,可惜,我沒法再遇到他了。人生如果有這麼一個對手,快哉,快哉!”
“人家是巴不得沒有對手,你倒好,希望自己的對手越強越好。”吳靜怡一聲嘆息:“你這個人的人品雖然不怎麼樣,可是在辦案上,卻是沒說的。我想,孝山滿即便現在還活着,他也一樣鬥不過你。”
“未必,未必。”
孟紹原振作了一下精神:“立刻提審遊豐明,不是,政木之見!”
……
坐在面前的“遊豐明”,遍體鱗傷,滿面血污。
“何必呢。”
孟紹原的聲音裡帶着幾分同情:“你在這裡苦苦堅持,受盡酷刑,可是,外面你的同夥,卻都已經招供了。”
“孟處長,我沒有什麼同夥。”
“遊豐明”慘笑一聲:“起碼到現在爲止,我還沒有被屈打成招。”
“是嗎?屈打成招?”
孟紹原淡淡一笑:“比如藏島介,比如有池龔平,比如……”
他看了一眼“遊豐明”:“比如你,政木之見!”
一瞬間,“遊豐明”本來慘白的臉色,忽然有了奇怪的血色,甚至看他的樣子整個人都變得有些亢奮起來:
“好,帝國公敵,地表最強特工,名不虛傳!沒錯,我是政木之見!”
孟紹原倒是一怔:“你承認了?”
“是的,我承認了,我是大日本帝國大尉政木之見!”政木之見不再隱瞞什麼:“從我被逮捕的第一分鐘開始,我就知道自己的身份遲早都會被揭露。我之所以在那苦苦堅持,就是想看到你,地表最強特工,究竟用什麼方式,永用多少時間來證明我的身份。
坦率的說,你比我想象的更強,更厲害!”
孟紹原看着他,忽然說了一句:“你好可憐。”
“什麼意思?”
“二十年,二十四年的時間了你居然還只是個大尉?”孟紹原語氣裡寫滿了同情:“就算是再無能的一個軍官,苦熬二十年,恐怕也不止大尉了吧?”
一瞬間,政木之見的臉色變得陰沉起來。
“你們都很可憐,真的,都是一羣可憐的人。”孟紹原緩緩說道:“你們早就被拋棄了,還有多少人會記得你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