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其他四鬼是什麼呢?”我奶奶好奇的問。
“其他四鬼,金刀鬼,又叫斷頭鬼,木槐鬼,又叫吊死鬼,水瀲鬼,又叫淹死鬼,有些地方也叫它‘水猴子’,火刔鬼,又叫燚焚鬼。這五鬼裡面,吊死鬼和淹死鬼最常見,其他三鬼雖說不常見,卻比吊死鬼和淹死鬼更難纏……按理說,這五鬼是不可能一起出現的,它們五行相剋,水火不容,不過……”我太爺說到這兒,低頭沉吟起來。
等了一會兒,我奶奶見我太爺仍不說話,等不及就問我太爺,“爹,不過什麼呀?”
我太爺慢慢擡起了頭,眼睛看着困鬼局裡的那一小撮黃土,接着說道:“不過,如果有人懂得五行相生術,再花心思找齊這五種鬼,用五行相生術祭煉五鬼,就能驅使這五鬼爲他做事,具體能做什麼事,我就不清楚了。這些還是我過去聽你蕭大伯說的,他還說這五行相生術早就失傳了,我想不明白,這裡怎麼會有人懂呢?”(我太爺說的這個“蕭大伯”就是蕭老道蕭本宣。)
聽我太爺這麼說,我奶奶猜測道:“會不會是昨天那個道士?”
我太爺點了下頭,“最有可能的就是他。”
見我太爺認同,我奶奶肯定道:“一定是他,白天我哥沒喝他們的符水,晚上五鬼就找來了。”
聽我奶奶這麼說,我太爺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眼睛看着我奶奶,問道:“白天那些符水,村裡還有誰沒喝?”
我奶奶搖了搖頭,不過她很快小心答道:“我就知道我舅舅家裡的人也沒喝。”
我太爺微微一笑,“你舅舅家沒事,有鎮宅石呢。”
“對了爹,這隻土鬼沒進屋的時候,還在院子裡喊了我哥的名字,它怎麼會知道我哥名字的?”我奶奶問道。
我太爺聞言皺起了眉頭,沉思一會兒,似乎想到了什麼,沒有回答我奶奶,嘴裡卻自言自語說道:“難道早就被那道士盯上了?”
我奶奶不解,忙問,“爹,什麼被道士盯上了?”
我太爺看了我奶奶一眼,“這五行鬼顯然是被人驅使的,它們不可能知道廣宇的名字,除非驅使它們的人知道,如果說,驅使五鬼的人就是那道士,那道士又是怎麼知道廣宇名字的呢?”
“會不會是他跟村裡人打聽的?”我奶奶說道。
“那他爲什麼要打聽廣宇的名字呢?”我太爺問道。
我奶奶聞言頓悟,眼神一閃說道:“就像您說的,咱們家早就被他盯上了!”
“嗯!”我太爺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常言說的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等明天使個小法術,讓這土鬼帶着咱們找到它主子,要真是那牛鼻子道士,那我只能成全了他……”
這時候,屋外依舊陰風呼嘯,不過明顯比剛纔小了一點兒,可能因爲少了一鬼的緣故吧。
我太爺扭頭朝窗戶那裡看了看,窗戶紙忽閃忽閃的,好像有人隔着窗戶紙在往屋裡吹氣,我奶奶也朝窗戶那裡看了一眼,見狀,走過去在窗戶扇上繫了一根雞血條。
外面似乎真的有人似的,雞血條剛一系在窗戶上,窗戶紙立刻曳然而止。
我太爺頓時咬了咬牙,對我奶奶說道:“看來等不到明天了,咱現在就去找這五鬼的主子!”
說完,我太爺讓我奶奶從隨身包袱裡拿幾張黃紙給他,我奶奶立刻從自己隨身包袱裡抽出三張黃紙遞給了我太爺。
我太爺接過黃紙把困鬼局裡那撮黃土包了起來,又讓我奶奶盛一碗清水端來。
我奶奶把清水盛來以後,我太爺把黃紙包扔進了水碗裡,很快的,清水洇透黃紙,又把裡面的黃土打溼,我太爺見差不多了,連同黃紙,一把從水碗裡抓了出來。
我奶奶不知道我太爺這是要幹啥,就問我太爺,“爹,您這是要幹啥呢?”
我太爺臉色一正,“施個小法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說着,我太爺把手裡溼透的黃紙包打開了。我奶奶打眼一看,就見裡面之前細沙似的黃土已經變成了一灘爛泥。
“五行相生相剋,土能克水,不過,水多了土就克不住了,土多成堰,水多成泥……”我太爺說着,讓我奶奶再找兩張一尺長的白紙過來。
我奶奶把白紙找來以後,我太爺把手裡的爛紙稀泥在手上一揉,把紙和泥揉在了一起,隨後讓我奶奶將其中一張白紙平鋪在地,他自己蹲在白紙旁邊,兩根手指頭蘸着稀泥,在白紙上刷刷刷抹了起來。
不大一會兒,白紙上被我太爺抹出個八寸大小的泥人兒,泥人抹好,手裡的稀泥剛好用完,抹的有模有樣、有胳膊右腿兒,然後,跟我奶奶要過另一張白紙往上面輕輕一拍,把抹好的泥人兒拍在了兩紙之間,隨後,沿着泥人的身形,小心翼翼把白紙多餘的部分撕掉。
做好上面這些,白紙稀泥,就組成了一箇中間黃泥,前後白紙的泥紙人。
我太爺又讓我奶奶拿出一根三尺長紅繩,一頭系在泥紙人的脖子裡,一頭系在自己中指第二個關節上。
房門打開,把泥紙人臉衝門外躺在門口兒,我太爺站在泥人身後,扯着紅繩唸了一通我奶奶聽不懂的咒語。咒語唸完,我太爺對着泥紙人說道:“堰身鬼,帶我到你們主子那裡走一趟!”
我太爺說罷,躺在地上泥紙人居然一動不動,我太爺立刻怒道:“沒聽到我的話嗎,帶我到你們主子那裡走一趟,要不然我把你化在水裡,教你永世不得超生。”
真應了那句話,鬼怕惡人。我太爺話音剛落,泥紙人“騰”一下從地上立了起來,我太爺手裡的紅繩也跟着扥緊了。
我奶奶見狀,驚訝到了極點,不過,讓她更驚訝的事情緊跟着就發生了。就見泥紙人從地上站起來以後,邁開雙腿就往門外走,沒走幾步,來到門檻跟前,雙腿一弓,忽地從門檻上躍了過去,跟真人似的,活靈活現。
我奶奶立刻露出滿臉錯愕,把眼睛看向了我太爺。我太爺笑了笑,對我奶奶說道:“別大驚小怪的,這世上奇方異術多如牛毛,這只是川蜀趕鬼術裡的‘走馬揚鞭’,很多蜀中道人都會。”
“這法術有什麼用,就是找人嗎?”我奶奶扭頭又看了看泥紙人說道。
“找人是我想出來的,它主要的用處是拉車,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牛馬不能行,住在山裡道觀的那些牛鼻子便驅使惡鬼拉車,往山裡運糧食……”說着話,泥紙人已經走到院子裡,走的不算慢,能趕上五六歲孩子的速度。
我太爺一邊扯着紅繩跟隨泥紙人,嘴裡一邊接着說:“聽川蜀那些道人說,三國時期諸葛亮的木牛流馬就是用鬼拉的,壓糧運草,白天不走,專走夜路。”說着,我太爺話鋒一轉,語氣裡帶着嘆息,“其實這‘趕鬼術’不是啥好法術,驅役鬼魂,傷天害理、極損陰德。”
我奶奶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說我太爺,“損陰德您還用啊。”
我太爺呵呵一笑,“用一兩次怕啥,你爹我都這麼大歲數了,該損的陰德早...
損了。”
說完,我太爺和我奶奶兩個人不再說話。我奶奶這時想起了屋裡的我爺爺和我太奶,轉回身跑回屋裡,跟我爺爺和我太奶說了一聲,交代我爺爺,等他們走後抵好門窗,照看好我太奶,隨後,我奶奶在屋裡找出一隻燈籠點着,提着燈籠追出了門……
我太爺年輕的時候所學甚雜,不過他只教了我奶奶祖傳的手藝,我高祖父生前警告過他,非祖傳的東西,不許教我奶奶,因爲這些方術會的越多,業障就越大,要是命裡壓不住,就會反噬自身,到時候其害無窮。
言歸正傳。這時的風又小了很多,其它四鬼似乎已經察覺到我太爺和我奶奶不好招惹,都是繞着我太爺和我奶奶身邊刮的。
我太爺牽着紅繩,我奶奶提着燈籠,跟着泥紙人直奔東走,這是土鬼泥紙人帶的路,並不是我太爺驅使的。
一路無話,大約走了能有十幾裡地,泥紙人停在了一處山腳下,我奶奶擡頭朝山上一看,夜幕之下,山巒黝黑,像個橫躺在地上打盹兒的黑巨人似的,不過,在黑巨人的“眼睛”位置,居然有兩團亮光,一閃一閃的,好像巨人在眨眼睛似的。
“這裡就是黃花洞,那道士的道場,土鬼既然把咱們帶來這裡,那咱就上山會會這牛鼻子吧。”說着,我太爺彎下腰把泥紙人從地上撿來用黃紙包住,直起腰後擡手塞進了懷裡。
“那兩個亮點是什麼?”我奶奶問。
我太爺眯起眼睛朝兩團亮光看了看,“好像是兩支火把,既然要驅使五鬼,那道士自然要開壇做法,黑燈瞎火的他也沒法兒做。走吧,別管他那麼多,先到山上看看再說……”
我太爺說着,首先邁腳,沿旁邊一條蜿蜒小路上山,我奶奶趕忙走在了他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