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我太爺跟平常一樣,隨着王草魚幾個年輕人一起下河捕魚。我太爺這時候的水性已經練了出來,一口氣也能打河裡遊兩個來回兒。
這天,天氣很好,河面上無風無浪,捕魚的船隻也特別多,河面上幾乎全是此起彼伏的撒網景象,看上去一片繁忙。
我太爺和王草魚幾個年輕人第一網撒下去,便收益頗豐,撈了足有小半船艙的魚,大的小的都有。
不過,第二網下去,卻不見了動靜,幾個人站在船上收了好大一會兒漁網,這才從水裡傳來一陣扯拽感,憑感覺來說,似乎這第二網只捕到一條魚,因爲水裡傳來的那種扯拽感,勁兒都是往一個方向使的,魚的智商不高,要是一窩魚羣的話,它們不可能商量好了勁兒往一處使。
這時候,捕魚經驗最豐富的王草魚樂了起來,大呼小叫喊道:“大魚,大魚,逮着大魚咧!”
他這麼一喊,船上這些年輕人都來了精神,有人喊着號兒,衆人齊動手,一下下從河裡往船上收漁網。
不大會兒功夫,漁網收上來大半,同時,從河水裡冒出個黑乎乎的大傢伙。王草魚眼尖,大叫一聲,“牛犢子魚!”
船上衆人頓時一陣歡呼。
什麼是“牛犢子魚”呢,這是我們這裡對大魚的一種叫法兒,形容這魚的個頭兒跟小牛犢子差不多。
我太爺他們今天網到的這條“牛犢子魚”有多大呢,據我太爺說,魚身整個兒立起來能跟一個成年人的個頭兒差不多,魚嘴一張,能塞進一顆人腦袋。
這種大魚在黃河裡很常見,但是能被人用漁網捕到的卻是寥寥無幾。這“牛犢子魚”能被我太爺他們幾個捕到,純粹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這時候,船上的幾個年輕人全都樂壞了,這魚要是弄上了岸,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衆所周知的,魚在水裡勁兒特別大。這大魚被漁網網住以後,沒頭蒼蠅似的亂衝亂撞,特別是身子一露出水面,好像受到了驚嚇,立刻玩兒命掙扎起來,漁船都被它扯得前仰後合。
眼看着,僅憑漁網是不可能把它撈上來了,搞不好還會給它掙破漁網或者拖翻漁船。這時候,幾個年輕人亢奮地嗷嗷叫着跳進河裡,拿着魚叉、木棍等物件兒,隔着漁網間隙往大魚身上亂戳,他們想把大魚戳死以後再想辦法弄上河岸。
只不過,像這種大魚,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頭兒,身上的鱗片跟鐵甲似的,等幾個年輕人用魚叉一戳下去這才明白,別說把魚戳死了,連魚鱗都戳不下一片。
我太爺見狀,把手裡的魚叉交給身邊一個年輕人,將隨身攜帶的兩儀陰陽劍抽了出來,一手拽着漁網在水裡保持平衡,一手拿着兩儀陰陽劍伸進漁網裡面,照定大魚腹部就是一劍。
就聽“噗”地一聲,劍刃扎進大魚腹部一多半,我太爺頓時鬆了口氣,這條魚不像之前那河怪似的刀槍不入,攥着劍柄又狠狠一擰,劍刃立時在魚腹旋開一個拳頭大小的破口,魚血順着劍身從破口裡汩汩冒了出來。
大魚吃疼,這時候猛地一甩身子,我太爺見狀趕忙撤手抽劍,招呼幾個年輕人暫時遠離漁網。
猩紅的血液瞬間染紅了大魚周身這片水域,血液又很快被湍流的河水沖走,在水裡尾尾拖出很長一條血線,順水流向下游。
可能因爲見了血的緣故,大魚這時候徹底歇斯底里,瘋狂地甩動起魚尾巴,在漁網裡噼裡啪啦橫衝直撞,激盪起無數渾黃的水花,之前已經撈上來的漁網又被它拖回水裡,漁網放盡以後,偌大個漁船都被它拖拽的一起一伏。
船上的艄公這時候傳來一聲驚呼,衝我太爺他們幾個喊了句犯忌諱的話,“船要翻咧,快想法兒呀!”
衆所周知,水上行船,忌諱說“翻”、“沉”、“扣”等字眼兒,艄公這時候能說出“翻”字,說明船已經到了最危急的關頭。
艄公這麼一喊,我太爺和幾個年輕人這纔回神,都跟着着急起來,看樣子,漁船遲早要給大魚拽翻,大魚這時候明顯成了燙手山芋,還是塊丟都丟不掉的燙手山芋。
幾個年輕人想抄傢伙游過去幫忙,我太爺趕忙攔住了他們,自己一個猛子朝大魚遊了過去。
來到大魚跟前,大魚附近的水流都給它折騰的一圈圈盪漾起了波紋,人在水裡很難穩住身子。
我太爺嗆了幾口河水纔好不容易抓住漁網,等他穩住身子以後,就想瞅機會再刺大魚一劍。
不過,就在這時候,距離我太爺他們這裡下游不遠處的河面上,一條漁船傳來“咔嚓”一聲裂響,嚇了我太爺他們幾個一跳,扭頭一看,那條漁船居然詭異地從中間折成了兩截,船上所有人,包括艄公在內全部掉進了水裡,一時間,船上碎裂的木板木片、亂七八糟等物件兒,漂的河面狼藉一片。
緊跟着,那些掉進水裡的人驚叫起來,“怪物,河裡有怪物!”
我太爺這時候也顧不得網裡的大魚了,揪着漁網穩住身子,定睛朝那方水域一看,就見那裡有個黑乎乎的大傢伙,具體多大看不清楚,速度很快,水蛇一樣,分着水正朝他們這裡遊了過來。
這時候水裡其他幾個年輕人也看到了,個個嚇的臉色煞白。
王草魚哆哆嗦嗦喊了一句,“龍……龍王爺來啦,快跑啊!”
他這一嗓子下去,就像捅了馬蜂窩似的,幾個年輕人噗通噗通鑽進水裡,沒命地朝河岸邊遊了起來。
我太爺見狀,也嚇的手足無措,他把心一橫,揮手一劍,把漁網割出個大口子。
漁網剛割開,那條大魚幾乎在同一時間從割開的口子裡竄了出來,可能因爲用力過猛,居然像條飛魚似的,竄離水面一丈多高,帶着雨點似的水花從我太爺頭頂“刷”地掠了過去,這大魚似乎也察覺到了危險的來臨。
這時候,遠處許多漁船也都注意到這片水域裡的異常,有的直接棄船逃命,有的把船劃得跟離弦快箭似的,紛紛朝河岸邊逃去。整個河面上,頓時一片驚慌逃命的末日景象。
我太爺這時候被腦袋頂上飛大魚嚇了大一跳,等他穩下心神想招呼艄公趕緊划船離開的時候,誰成想,船上的艄公早就棄船跳進了河裡,還不忘招呼我太爺趕緊逃命。艄公之前站在船甲板上,視線開闊,要比我太爺他們幾個在水裡看的更清楚,那黑乎乎的玩意兒絕對來者不善。
事後聽這艄公描述說,那玩意兒像條大蟒蛇,估摸着能有十幾丈長,一顆腦袋足有馬車那麼大。據村裡老人們推測,這個應該就是河裡的龍王爺了。
言歸正傳。這時候我太爺呢,根本不用艄公招呼,見艄公都棄船跳進了河裡,他知道自己再在河裡呆着也沒啥意義了,原本他把漁網割破是想保住漁船的,現在看來,啥都是身外物,命纔是最要緊的,他跟着鑽進水裡沒命地朝河岸邊遊了起來。
與此同時,在我太爺身後傳來噼裡啪啦巨大的水花砸落聲,河水似乎都沸騰了起來,一波波漾起的水浪把我太爺的身子衝的東倒西歪。
我太爺這時候忍不住回頭瞅了一眼,就見自己身後那片水域裡不但水花激盪,還汩汩地翻起了血沫子,好像那條大魚跟游來的那玩意在水底撕咬了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從河水裡翻上來不少血呼啦的零碎兒,有的像肉塊兒,有的像內臟,看上去觸目驚心,兩個大傢伙似乎在水底打鬥的你死我活。我太爺沒敢多看,憋住一口氣飛快朝岸邊游去。
等他上了岸以後,河岸上已經站了很多人,個個一臉驚悚地注視着河面。
這時候的河面已經恢復平靜,除了偶爾還能從水底冒出一些雜七雜八的零碎以外,再沒啥異常。
我太爺聽那些最早游到岸上的人說,河裡那個黑乎乎的大傢伙,一口就把他們逮住的那條大魚咬住了一半兒,大魚拼命甩動尾巴掙扎,卻怎麼也掙不脫,最後給那玩意兒拖着一口咬成了兩截,而後三口兩口吞下了肚子。
這話,聽得我太爺一陣後怕,額頭冷汗都冒了出來,試想當時那個大傢伙咬的不是那條大魚,而是他這個活人的話,估計他現在已經成了那玩意兒肚子裡的亡魂了。
河裡發生的這一幕,嚇壞了三王莊這一帶的老百姓。人們都說龍王爺是被大魚身上的血腥味兒吸引過來的。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再沒人敢下河捕魚了,河面上連條擺渡的蓬船也不見一隻,整個兒河面顯得死寂沉沉、滿眼蕭條,就像被禁了河似的。
我太爺和王草魚他們那條漁船,是幾個人湊錢買來的,棄船之後,漁船不知道給河水衝哪兒去了,幾個人順着河岸往下游找了好幾天都沒找到。
最後我太爺一擺手說,別找了,我這裡還有幾百兩銀票,再買一條新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