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房屋破敗,屋漏窗倒,院子裡生滿了齊膝高的雜草。
石動驚愕了片刻,心裡大急,趕忙將神念往屋內掃去,哪知掃了幾個來回,愣是不見一點活人的跡象。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媽媽,妹妹,你們都去哪兒了?”
愣怔了半天,石動忽然什麼都不管不顧了,從樹上一躍而下,衝進自家院子裡,又跑進黑燈瞎火的屋內,轉了一圈出來,除了頭上多了一些蛛網灰塵,表情卻更加迷惑了。
這屋內的灰塵集得很厚,似乎有兩三年都無人打掃了,這說明早就無人在這裡居住了。
“媽媽,妹妹,你們到底去哪兒了啊?”他急得鼻尖冒汗,臉上顯出惶惑無助。
他畢竟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這五年在魔門的生死煎熬,唯一支撐他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回家,可是現在回家了,睡夢中夢到過多少次的媽媽和妹妹竟然不在這裡,頓時讓他信念崩潰,差點就急得坐地大哭。
就在他心神大亂的時候,忽然腦海中玄陰真火滴溜溜一轉,一股清涼之意滲入他的心神,讓他打了個激靈,一下子清醒過來。“不好!我這是在做什麼?怎能在此險地現身滯留?快走!”他猛然醒悟,趕緊取出黑披風往身上一披,足尖一點,輕飄飄地飛了起來,重新落到院子外面茂密的大棗樹上。
坐在樹梢上,重新隱藏好身形,他抹了把額頭滲出的冷汗,放出神念仔細掃視整個石家村的動靜。
只見整個村子仍舊靜悄悄的,並不見任何異常。
掃視了足足一盞茶時分。他才鬆了一口氣,不禁大爲自責:“我真是急糊塗了!一看到媽媽和妹妹不見就甚麼都忘了!一旦這是敵人佈下的陷阱,豈非已經自投羅網?幸好沒有異常,否則我若出了意外,將來誰再去打探媽媽和妹妹的訊息呢?該死!真該死!”
他握緊拳頭。狠狠捶了自己腦袋一下。作爲自責的提醒。
冷靜下來,他又重新變成足智多謀的狀態,只是略作推敲。就擬定了好幾條方案。
他準備採取最簡單直接的方式——“找人來問”。
輕輕從樹上躍下,直撲鄰居石大叔的家裡。
這石大叔家裡是做石匠的,人很憨厚淳樸,以前跟他家裡關係不錯,若是要打聽消息。這是不二人選,石動並不擔心他會泄露自己的行蹤。快速奔到屋子外,俯身在窗戶下,側耳傾聽,就聽裡面炕上發出一聲聲沉悶的鼾聲,應該是一名四五十歲男子的聲音,那應該就是石大叔了。
石動再無遲疑。站起身,對準窗戶縫隙輕輕一口真氣吹去,就聽咔啦一聲輕響,那木窗的窗栓被輕輕取下,兩扇窗戶緩緩打開。
定睛向屋內一瞅。就見炕上並排躺着兩人酣睡,一個正是石大叔,另一個則是石大嬸。
石動生怕驚醒了他,若是發出驚叫,就會驚動全村人,略一沉吟,便召出傀儡人往屋內一指。那傀儡人輕輕巧巧地躍了進去,雙手一抱,就將酣睡中的石大叔抱了起來,一旁的石大嬸絲毫沒有覺察,就連石大叔也仍舊發出陣陣鼾聲,並未受到驚擾。
左右四顧一下,石動合上窗戶,猶如狸貓一樣一溜煙跑出了村子,傀儡人雙臂平抱着沉睡的石大叔,緊跟在他的身後。
一直來到村東頭的採石場,那裡是石大叔平日採石的地方,此時無人在那裡,正適合問話。
命傀儡人將石大叔放在一塊大青石上,然後把手一招,傀儡人重新收起,石動略作停頓,便一口真氣輕輕噴到了石大叔的臉上。
石大叔渾身一顫,睡眼惺忪地張開雙眼,茫然四顧,忽然看到眼前影影綽綽站了個人,不禁嚇得一跳,張嘴欲呼。
石動一伸手,將他的嘴巴捂上,同時把臉湊近到他面前,低聲道:“莫要驚慌,石大叔,我是石動,回來看你啦!”
石大叔瞳孔一縮,眼中顯出震驚的神色,等到看清面前這十七八歲的青年的容貌,一張圓臉,兩道粗眉,那眉眼神情依稀便是記憶中的石動,不覺“啊”了一聲。
“石大叔,你總算認出我來了?”石動鬆開手掌,向他笑了笑。
石大叔一臉驚訝,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不禁叫道:“你……你真是石動?你……你都長這麼大了!”臉上神情依然恍如夢中,似乎還有些不大相信,不禁使勁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
“石大叔,我真是石動啊!”伸出手來拉住他寬大的手掌,挨着他身邊坐下,石動笑道:“大叔你忘了麼?我小的時候,你曾揹着我來這採石場,採出石頭來,雕刻成小馬小羊送給我玩。”
“啊,啊,記得,記得呢!”石大叔連連點頭,臉上驚訝緊張的神情一下子舒緩了不少,雙手抱住石動的肩膀,將他的身子扳得朝向光亮的地方,凝神仔細打量,嘴裡還不住地感嘆:“長大了,長大了,真是成大小夥子了。”
見他一臉慈愛,額頭的皺紋比以前更深了,鬢角白髮也更多了,石動不禁心頭一酸,心裡嘆道:“大叔可比以前老多了,唉……”
在他心裡,石大叔從前便如父親一般,帶着他捉鳥捕魚,採石雕刻,雖然沒有認作乾爹,但石動心裡已經把他認作乾爹了。此時闊別一見,登時心裡生出不少感慨。
“石大叔,你先不忙瞧我,快告訴我媽媽和妹妹哪兒去了?”石動沒有忘了正事,趕緊催促他。
哪知石大叔一聽此言,頓時神情大變,嘴角抽搐了幾下,張嘴欲言,卻說不出話來。
石動心裡咯噔一下,也是臉色一變,一把抓住石大叔的手腕,沉聲道:“大叔,你快說!我媽媽妹妹是不是出事了?”
嘴脣哆嗦着,石大叔艱難地點了點頭,擠出了一番話來:“石動你……你別難過,你走後不久,凌霄宗的仙師就來了,說……說你被妖魔抓走,你的家人不能住在哪裡,免得將來你回來,帶來妖魔之氣。
就將……就將你媽媽和妹妹都抓到山上,給仙師們做苦工,後來聽說你媽媽和妹妹分開了,你媽媽不見你和妹妹,思念之下得了重病,眼看就要死了,這才命人給擡了回來。
你媽媽臨終前,是你嬸嬸給伺候的,她唯一掛念不下的,就是你,還有你的妹妹。
叮囑若是有一天你回來,讓你設法去北方俾厲人大草原,找你的真正生母,還有你的養父。至於你的妹妹,唉……已經失陷在了凌霄宗,勸你一定不要去尋找,免得被凌霄宗的仙師抓起來,反害了你的性命。”
石動聽得雙目含淚,強忍着不哭,但已經悲痛得渾身發抖,兩隻拳頭攥得咯嘣作響。
沒想到千辛萬苦地趕回來,竟然遇到的是媽媽死去、妹妹失蹤這樣的噩耗,直讓他悲慟得猶如天靈蓋炸開,心裡面彷彿千萬把小刀在亂捅亂刺一般。
“石動,你……你沒事吧?你想哭就哭出來,這樣憋着會傷身的。”石大叔見他雙目通紅,渾身發顫,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已經是悲慟到了極致,卻還硬忍着不哭,連忙勸道。
“我沒事,大叔你帶我去見媽媽的墳,我這不孝子要給她磕頭請罪!”他沉聲道。
石大叔見他這樣子實在嚇人,也不敢多說什麼,便道:“好,你跟我來,你媽媽的墳葬在村東頭的小山包上,你媽媽說要日日夜夜望着你回來。”起身便往村東頭要走。
石動伸手將他攔腰抱住,腳下一蹬,頓時飛出去一丈多遠,再一蹬,又是一丈多遠,飛快地向着村東頭的小山包跑去。
石大叔開始驚得夠嗆,後來明白石動此時已非從前,乃是學了一身大本事回來,便不再驚訝,而是顯出欣慰之色,替他死去的母親感到高興。
很快來到村東小山包上,就見在一片芳草萋萋中,佇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墳,墳前樹立着一塊墓碑,上面刻着:“石氏李萍之墓”。
李萍是石動母親出嫁前的孃家名字,石大叔作爲外人代爲立碑,自然要提及其本名,不然只是立個“石氏之墓”,未免有些不敬。
見到母親的墓,石動放開石大叔,搶上兩步,噗通一聲跪倒,連磕數個響頭。
那砰砰的聲音,直把石大叔嚇得一跳,連忙上前攔阻:“石動,小心身子,快快起來!”
石動直起身子,仍然保持着跪立的姿勢,額頭已然破開拳頭大的皮肉,流下兩行鮮血。
地面上鋪就的大青石,卻崩碎開裂,竟然是被他方纔磕頭給磕碎的。
石大叔看到這一幕,不禁倒吸一口氣。
他哪裡知道,此時石動的肉身強悍,已不是凡人可比,經過了五年鍛體術的修煉,周身已能抵擋刀砍劍刺,現在磕破了頭皮,那還是修爲尚淺,若要練到築基期,那就是大青石粉碎,而他額頭絲毫無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