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頭微微一抖,透過那鷹臉面具,卓凡不禁緩緩轉首看向了那牢門之處。隨着吱呀一聲,牢門打開,一道熟悉的人影卻是登時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卻正是武清秋無疑。
嘴角掛着瞭然的笑容,他的眼中不覺有些激動,一步步踏過那層層青石階梯,向卓凡衆人這邊走來。
不禁哂笑地搖搖腦袋,卓凡不置可否地幽幽出聲:“你怎麼就這麼確定?”
“因爲我知道,天下之大,對傾城師妹如此至情之人,唯有卓兄。而芸芸衆生,能令傾城師妹發自心底信賴的,也只有卓兄了!”
深深地看着卓凡,武清秋眼中精芒熠熠,不覺長嘆口氣:“本來我也很難相信這是真的,一個死去多年的老朋友,又怎會重新回來?不過當時歐陽前輩的一番話,卻是讓我又有了這一大膽的猜想。他說你對師妹之情,絕不會傷她,他不會看錯。而如此堅定不移的真情,也只有你有了。所以到最後,這最不可能的事,唯一不可能的人,卻成了最大的可能。因此我纔來特地看看,你是否真的回來了!”
不由失笑一聲,卓凡緩緩搖了搖腦袋,伸手輕輕撫上了自己臉頰的面具上,慢慢摘下,露出了那令所有人熟悉的面龐:“武兄果然心思細膩,還真被你猜中了。若是當初西州沒有我和葉鱗這兩個異類的話,西州第一弟子的名號,當真是武兄實至名歸啊!”
“果然是你,你……真的回來了……”
沒有在意卓凡後面說了什麼,武清秋只是緊緊盯着他那淡然的笑容,眼中不時有精芒閃過,百味雜陳,過了許久才長出口氣,漸漸撫平了激動的心情,幽幽道:“本來我只是試着猜一下而已,沒想到還真給猜對了。只是你這麼多年,既然無恙,卻是拋下妻子,又跑到哪裡去了?”
眼皮微微一抖,卓凡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着看着他。
深深吸了口氣,武清秋輕輕瞥了一眼卓凡身邊那依舊無神的楚傾城,有些哀傷着搖了搖腦袋:“男兒志在四方,你若有什麼重要事必須解決,也沒人攔得了你。傾城師妹更是明理之人,更不會橫加干預。但至少,你捎個平安回來,也用不着師妹爲你變成如今樣子,滿頭白髮似雪不說,連心智都已經失了。倒是你……曾經的心傷似乎已經恢復,瞧這一頭濃密的黑髮,倒是保養得很好啊,都快認不出你了!”
說到後來,武清秋話語中已是有些怒氣,如楚傾城孃家的兄長般,對卓凡這狠心妹夫的種種不作爲,冷言譏諷起來。
沒有一句反駁,卓凡就那麼靜靜站在那裡,默默地聆聽着對方的指責。
“本來作爲我們這一輩中的第一人,不論是炎魔還是我,甚至是小師弟,對你都是打從心底裡的佩服!”
緊接着,武清秋狠狠盯着卓凡,繼續道:“論才智,論實力,你都是我們中的佼佼者,我們對你心服口服。以致於後來聽說你罹難,想要爲你報仇雪恨,討回公道的兄弟也大有人在。而作爲你卓凡的遺孀,我們兄弟們也盡心竭力地照顧。就連炎魔那無法無天的傢伙,對傾城師妹也是照顧有加,這都是因爲你是我們這輩弟子認可的西州之首。可是你呢,詐死躲了起來,一消失就是四五年。不但對不起一直盼望你迴歸的傾城師妹,更寒了兄弟們這麼多年的拳拳心意!”
武清秋越說越怒,最後幾乎是咆哮出聲。
卓凡就這麼默默聽着,眼神不覺有些怔忡,深吸口氣,喃喃道:“不知是四年還是五年了,時間也不短了。我始終覺得,時間總能抹平一些什麼。自從我身死那時到現在,傾城雖心痛,但也該有所緩解。再過個一二十年,也許心痛便不再那麼難受了;四五十年後,她當已然看淡這一切。百年之後,她該把我忘了。再深的情分,也會被時間沖淡,不是嗎?可是……”
說着,卓凡又緩緩看向一旁玉人那無神的雙眸,卻是又心中兀地一痛,緩緩閉上雙眼,再也說不下去了。
“可是傾城師妹等不了這麼長時間,在確認你已然死後,她的心便已跟着你一起死了!”深深地緊盯着他不放,武清秋也是面色肅穆,一臉沉重:“我只是想知道,既然你無恙,爲何不早點回來。從剛剛演武場中種種來看,不論你變成什麼樣,她都能認出你來。若是你能在她身邊,也許她恢復心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心病還需心藥醫,這世上沒有任何靈丹能救她,你纔是她的良藥啊!”
緩緩搖了搖腦袋,卓凡卻是一臉哀傷道:“我不能見她,因爲我本就想借此讓她忘了我的……”
“爲何?”
“這是爲她好,我不想害她!”深深地看了楚傾城一眼,卓凡抓着她的手不覺又緊了緊,然後又看向武清秋道:“若是我明天就要死了,我能拉着她一起赴死嗎?”
眉頭不覺一抖,武清秋不由一驚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現在的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不知何時就會被人拿去,我不想連累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卓凡一臉黯然出聲。
深深地看着他,武清秋眼中驚疑不定:“雖然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麼麻煩,但也能理解你的意思。你是說,你這麼做都是爲了讓她活着?”
微微點了點頭,卓凡眼神黯淡,卻是沒有再出聲,似乎相當疲累的樣子。
“抱歉,剛剛我失態了,我應該知道,你對傾城師妹不會如此絕情!”細細思量了少許,武清秋不禁微微一躬身,道歉道。
緩緩擺了擺手,卓凡不置可否:“沒什麼,你剛剛那一頓斥罵,反而讓我心裡好受一點。再者,這些年傾城多虧你們照顧了,我該感謝你們纔對!”
失笑着搖了搖腦袋,武清秋卻是一臉莞爾之容:“都是師兄弟,應該的!”
“哼,什麼應該的,你們根本不瞭解女人!”
然而,正在這時,一聲怒斥卻是登時從那牢門口位置傳來:“要我說,你這做雙龍院大師兄的,應該再把這個拋棄妻子的狠心男人,罵得再狠一點!”
不由一愣,卓凡二人齊齊向那裡看去,卻是隻見不知何時,上官輕煙的身影已是驀地出現在那個地方,雙目通紅,明顯哭過,而且還帶着滿臉的憤怒之色。
不覺微微一滯,卓凡一臉疑惑道:“你怎麼來了,這海明宗的牢房,是個人就能來嗎,也太不安全了吧?”
“是啊,我不是告訴外面的那些前輩,不要讓任何人前來打擾我們談話嗎,怎麼你會……”武清秋也是一臉莫名其妙,看着上官輕煙那嘟起的小嘴,一陣莫名其妙。
砰砰砰……
恨恨地跺着粗重的步伐,上官輕煙一路大罵地走了下來:“我知道你是雙龍院的大師兄武清秋,在雙龍院有點地位,外面的那些海明宗長老們,也挺賣你面子。不過,你終究還是弟子而已。本小姐可是上官家的大小姐,我爹的掌上明珠。你說,外面那幫老東西是賣你面子多,還是賣我面子多?哼!”
呃!
不覺一滯,武清秋嘴角微微一抽,卻是頓時無語。
是啊,雙龍院雖然是西州之首,但他在雙龍院只算是一名普通弟子,就算再得寵,也不過幾十年工夫。而待下一批弟子到了,就又是一幫新人了。
可這東州上官家可是家族制,人家大小姐一日爲大小姐,終身就是大小姐,那影響力可不是一般得強啊,地位自然比他這個雙龍院弟子高了。
如此一比,外面那幫老傢伙,自然更不願得罪這能始終影響東州決意的大小姐了。
一念及此,武清秋不禁登時翻了翻白眼兒,心下一陣鬱悶。這海明宗的長老,還真是夠勢力的。
可是他也不想想,人家不勢力,怎能放你這西州弟子隨便來見這個重要嫌疑犯呢?還不是因爲你背後雙龍院的牌子,讓人家忌憚三分麼!
得罪了雙龍院,就等於得罪整個西州勢力,他們可承擔不起這外交責任!
同樣的,對上官輕煙也一樣。
於是乎,這位大小姐便正大光明,雄赳赳氣昂昂地站到了卓凡面前,狠狠盯着他,卻是讓他一陣莫名其妙。
“呃……上官小姐,我哪裡得罪你了嗎?”
撓了撓腦袋,卓凡一臉疑惑地看向她。
嘴脣微微抖了抖,上官輕煙狠狠點了點頭,咬牙道:“是啊,你是得罪我了,因爲你根本就不懂我們女人!”
呃……這是什麼意思?
身子不由驀地一滯,卓凡登時一臉迷糊的樣子,轉而看向武清秋那裡。可是武清秋也不知道,無奈聳聳肩,露出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
“卓凡,你和你妻子的事情,我已經全都聽說了,一點一滴都沒落下!”
深深地看着他,見他依舊迷惑,上官輕煙卻是雙目越發憤恨,咬牙道:“可是你們都已經經歷了這麼多大難纔在一起,爲何你這榆木腦袋,還是不知道她心中想要的是什麼啊?”
身子猛地一震,卓凡不禁面色一變,驀地肅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