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嫿自動過濾掉芸昭儀那投射過來的怨毒目光,眸光微斜,落到了溫懷初身邊的浮雲身上。
“咿,這不是今日昭儀娘娘爲嬪妾挑選的宮女浮雲?怎麼在我那落月軒沒見到,反倒是到了姐姐這來?”姜嫿微微一笑,隨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哦,我知道了,必定是浮雲想念舊主,纔會深夜前來,探訪娘娘吧。”
短短几句,便把芸昭儀說成了浮雲的舊主,只是如此一來,浮雲所言的自然也就跟芸昭儀牽扯上了關係。
“妹妹想太多了,浮雲與本宮今日不過初見,哪來的什麼舊主一說,她深夜到本宮這來不過是有事回稟。”芸昭儀面上掠過一抹冷笑,趕忙摘清自己。
“哦”,對於芸昭儀的解釋,姜嫿似是也不在意,美眸微轉,落在了溫懷初的身上,“皇上深夜叫嬪妾來,可是有什麼事?”
“不過是聽到了些事情,想跟愛妃確認一下。”溫懷初看了一眼旁邊的茶盞,示意身旁的小如子換一杯熱茶上來。
聽到溫懷初對姜嫿的稱呼對“姜氏”變成了“愛妃”,芸昭儀只覺得吃了姜嫿的心思都有了,狐媚惑主的妖孽,不過是剛剛出現在皇上面前,便勾的皇上心思動搖了兩分,若是再這麼下去,今晚到底鹿死誰手,只怕還真是個未知之數!
“浮雲,還不快你方纔所見所聞悉數說來。”芸昭儀皺着眉頭,朝着浮雲厲聲說道。
浮雲本來被姜嫿看的有些心虛,此刻聽到芸昭儀的聲音,趕忙回過神來,將方纔的話又重複了一遍,而後卻也不敢再擡頭對溫懷初獻媚,只是老老實實的低着頭,跪在一邊。
“姜貴人,對於浮雲的話,你可有什麼解釋?”浮雲話音剛落,芸昭儀便開口質問。
“先不說花和人都是昭儀娘娘送來的,此刻卻找我要解釋,是不是未免牽強了些?”姜嫿不以爲然的挑了挑眉,似是有些不滿,“退一步講,娘娘覺得我需要靠催情這種手段來留住皇上?”
姜嫿的眼底露出一抹肆意的嘲諷,顧盼流轉間,似有豔光劃過,配上她剛纔那話,頓時讓芸昭儀的火氣更勝了兩分。
“花和人的確都是我送去的,但是本宮當日送去的植物裡,可從來沒有一盆束顏草!”芸昭儀眯了眯眼睛,像是在嘲笑姜嫿的天真。
“束顏草?娘娘說的可是此物?”姜嫿拍了拍手,示意扶眠上前一步,將那捧着的盆栽放在了地上。
天青色瓷窯裡裝着一顆綠油油的植物,鬱鬱蔥蔥,看起來頗爲清爽。
姜嫿這一問,倒是把芸昭儀問到了,由於淺梅對於辨別植物頗有心得,所以但凡跟植物相關的事宜都是淺梅處理的,本來想的直接讓淺梅出來對證,卻萬萬沒想到姜貴人竟然敢對她用刑,現下看去,淺梅整個人都半倒在地上,臉上紅腫一片,已經是半昏迷的狀態,別說是指認植物,怕是連意識都不是清醒的。
“浮雲,你去確認一下。”芸昭儀伸手撫了撫髮髻,努力的讓表情看起來自然一些。
浮雲的答案自然會是肯定的,至於姜嫿承不承
認,就由不得她了,雖然淺梅現在沒辦法作證,但不是還有一個許嬤嬤麼?
想到這,芸昭儀便覺得剛纔有些許慌亂的心又安定了下來。
“奴婢確認是此物無疑。”浮雲走上前去,裝模作樣的看了一番後,按照設定好的劇本,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那可就真是巧了,這是我剛剛從尚宮局討來的水仙,花都還沒開呢,怎麼就成了那勞什子的束顏草了?難不成是尚宮局糊弄我?”得到浮雲肯定的答案,姜嫿蛾眉微蹙,走到了溫懷初的身邊,語帶嬌嗔的說道。
水仙?
芸昭儀聞言,臉上的從容之色終於有些繃不住了,而方纔還是一派篤定之色說那盆栽便是束顏草的浮雲,此刻也是小臉煞白的望向芸昭儀。
“想必姜貴人是知道事情已經敗露,所以纔會因爲心虛而臨時找尚宮局討要盆栽,想要矇混過關罷。”芸昭儀努力的平靜了一下面部表情,而後終於把目光落在了站在姜嫿身邊的許嬤嬤身上。
如果不是必要時刻,她本來也是不想這麼早用到許嬤嬤這張牌的,畢竟明刀易躲,暗箭難防,浮雲和許嬤嬤相比,到底是分量輕了一些,目前看來許嬤嬤也還是頗得姜嫿信任的,日後若是想要再往她身邊安插這麼一顆棋子,只怕是難了,可是偏偏,誰能想到本以爲萬無一失的計劃,卻因爲淺梅的昏迷而陷入了僵局。
此時此刻,芸昭儀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許嬤嬤,你是宮中的老人了,淺梅當日奉本宮之名去給姜貴人送盆栽之時,想必你也是在場的,不如你來說說當時情況到底如何。”芸昭儀說完便看向站在不遠處的許嬤嬤,眼神中帶着些許凌冽,頗有警告的意味。
“回昭儀娘娘的話,當日淺梅姑娘來送盆栽之時,老奴確實在場。”許嬤嬤低着頭,恭恭敬敬的回道。
許嬤嬤的話讓芸昭儀的心稍稍安定了兩分,看來走許嬤嬤這一步棋還是對的,畢竟今日一過,誰知道這後宮之中還有沒有姜貴人這號人呢?想到這,芸昭儀的嘴角牽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只可惜這抹笑意還沒能到達眼底,就迅速枯萎了。
“老奴記得當日淺梅姑娘帶來的盆栽之中,確實也有一盆類似水仙的植物,只不過當日老奴手腳粗苯,不小心打翻了,主子仁慈,沒有責怪奴婢,是以今天才會去尚宮局又要了一盆過來。”許嬤嬤頓了頓,而後身子微微側轉,朝着溫懷初又道,“有件事,老奴不知是否當稟。”
溫懷初本來坐在殿上,一直神色淡淡的聽着,現在聽到許嬤嬤的話,卻似乎來了興趣。
“直言便是。”他俊眉微揚,淡淡說道。
“當日昭儀娘娘爲貴人挑選了五名宮人,貴人因爲對浮雲比較閤眼緣,便留了她在內殿伺候,老奴那日路過後院,卻意外聽到了浮雲和淺梅姑娘的對話,隱隱約約間,似是聽到淺梅姑娘交代浮雲,一定要將綠色的植物和半月梅放在內殿之中,老奴當時便覺得奇怪,現在卻突然明白過來了……”許嬤嬤說完,便一個響頭叩了下去,而後便不再言語。
一番話說得雖然並不甚明瞭,卻是將該說的無一遺漏,這樣卻反倒增加了兩分可信度來。
“皇上,你不要聽這老奴胡言亂語,她、她分明是與姜貴人串通好了來陷害嬪妾!”芸昭儀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臉上的張揚也盡數收斂起來,溫婉無害的模樣再次浮現,因爲即便是再蠢,此刻她也明白自己踏入了姜嫿的陷進之中。
“愛妃是在懷疑朕的智商?”溫懷初沉默良久,走到了芸昭儀的面前,伸出手輕輕的擡起她的下顎,看向了那張不算熟悉卻也不陌生的臉龐。
如果說芸昭儀剛纔還抱着一絲希望,現下,卻是心如死灰了,身子一軟,便癱坐到了地上。
“不、不是這樣的。”浮雲低聲輕語,眼神有些迷亂。
不對,不是這樣的,她們說的不是這樣的!
芸昭儀跟她說,現在姜貴人獨寵,去了那落月軒中,見到皇上的機會必定比往日更多,而那姜貴人又是個沒有腦子恃寵而驕的人,得罪於聖顏不過是遲早的事,而她容顏出色,心思靈巧,如果她能將此事辦的妥帖,日後這落月軒便是她的地盤了!
“皇上,原來這件事背後竟還有這麼多陰謀,真是嚇壞嬪妾了。”姜嫿走上前來,挽住溫懷初的胳膊,嬌俏的臉上滿是心有餘悸的模樣,“您可一定要爲嬪妾做主。”
見到姜嫿這番模樣,溫懷初不禁覺得有些好笑起來。
明明眼前這局勢都在這妮子的鼓掌之中,現在卻又偏偏裝起天真無辜起來?
“那愛妃想要如何?”溫懷初想了想,決定還是賣她一個面子,畢竟這人嘛,總要給點甜頭纔能有向前進的動力。
“嬪妾只求皇上兩件事。”姜嫿眉眼彎彎,笑着說,“一是我宮裡出的叛徒,當由我帶回去教訓,二是我宮裡的奴婢,可否由臣妾自行做主?”
溫懷初本以爲她要求的必定又是些什麼稀奇古怪的草藥,沒想到這次倒是求起人來。
“準。”溫懷初溫柔一笑,牽起她的手朝外走去。
芸昭儀面色慘白的擡頭望去,就瞧見那兩人攜手並肩而立,嫣紅的裙裾和青色的錦袍交相輝映,月光皎皎,真真像極了一對璧人。
夜色如水,明月如鏡,只可惜這後宮中卻並不平靜,一道聖旨在這月色中傳往六宮,帶來了一個讓人輾轉難眠的夜晚。
昭儀芸氏,心毒善妒,陰謀陷害貴人姜氏失敗,其言行難堪九嬪重任,念起侍奉多年,貶爲采女,幽居落月軒,非召不得外出,其身邊宮女、太監、凡跟此事有所牽連者全部杖斃,以儆效尤。
貴人姜氏蕙質蘭心,明辨是非,深得朕心,特此晉爲嬪位,賜居挽花宮。
姜嫿覺得自己費了不少功夫做的這個局,還算是比較成功的,起碼獲得了兩個成就。
成就一: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站起來,終於又爬回了嬪位。
成就二:打破了瓊妃獨寵七日的記錄,成爲第一個被皇上連續寵幸八天的女人。
雖然這第二個嘛……是被迫強制完成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