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諸人本還想着不論是誰都好,只要能打破這姜貴人獨寵的局面便是好事一樁,是以昨夜芸昭儀被翻牌子之際,雖然也有失望被宣召的不是自己,卻也有不少人稍微鬆了口氣,誰成想,這局面沒打破,芸昭儀反倒是獲罪被貶,皇上除了芳華宮,就近選了落月軒,結果就是讓這姜貴人更進一步,打破了瓊妃的記錄,榮獲“連續侍寢最多日”的殊榮,搖身一變,成了姜嬪。
那些本想着能借此挫一挫姜嬪銳氣女人們,此刻是心塞又憂慮。
心塞的是姜嬪這一復寵便勢如破竹,她們便全都成了透明的。
憂慮的則是這連續侍寢八日從未有過,瓊妃當年七日便已位居妃位,這姜嬪雖然現在還只是一個正五品,誰又能擔保日後會不會又是另外一個瓊妃?
如果說之前姜嫿的獨寵只是讓後宮裡那些寂寂無聞或者是與她有過過節的妃子憂心,那麼現下芸昭儀這一出,卻是讓所有人都領悟到了另外一層含義。
皇上願意寵她,可能因爲其年輕貌美,只是這宮中最不缺乏的便是美人,花無百日紅,是以這年輕貌美,未必是個多有分量的籌碼。
可是現下皇上卻願意爲了她處罰芸昭儀,這其中的含義就大有文章了,因爲這代表皇上不僅是寵她,而她也在皇上心中有了分量,所以纔會因爲有人陷害姜嬪而龍顏大怒,爲其出頭泄憤。
有寵愛和有分量是兩碼事。
前者可以是玩物、是寵物,後者,起碼代表你在皇帝心中是個人了。
這種質的飛躍也可以稱謂:人類進化史。
姜嫿倒是不知道經過昨夜一役,自己的身份地位已經上升到了“物種進化”這種高度,因爲她忙着做兩件事:搬寢宮和挑選奴才。
昨天晚上算是她在落月軒的最後一夜,而這一夜還是在溫懷初的陪伴下渡過的,值得一提的是溫懷初居然沒有拽着她進行體力運動,反倒拉着她秉燭夜暢談了大半宿,以至於今天早上去給皇后請安的時候,如果不是扶眠時不時的在她背後掐上一掐,她真的很有可能光天化日的在衆目睽睽之下昏睡過去。
這次搬回挽花宮,東西可比她來的時候多了不止一星半點,當看到那些首飾、衣物、擺設的時候,就連姜嫿都嚇了一跳,原來不知不覺之間,溫懷初竟然賞了這麼多東西給她?
看來下次是不是應該對自己的“金主”態度再好一點?畢竟日後恢復功力可都還指望着他呢。
姜嫿在心底暗暗揣摩,就感覺到歩攆慢慢的停了下來,擡眼望去,便看見了一座小小的宮殿,雖說並不多金碧輝煌,卻是絕對的雅緻俊逸。
如果不是那挽花宮的牌匾高高豎起,姜嫿實在是很難講將這宮殿和不久前還破敗不堪的冷宮結合到一起。
“主子,皇上對您真好。”扶眠扶着她,好奇的看着殿內,小臉上的喜悅卻是怎麼也擋不住。
“恩”,不得不承認,從這挽花宮的翻修裡,不難看出皇上是費了心思的,即便不是他費心的,也是他的態度讓將作監的那些人知道這不是一件可以掉以輕心的事兒。
只是如果昨晚的那件事她辦砸了,這挽花宮只怕又是冷宮一座了吧。
昨晚跟芸昭儀那一戰,對她而言,
只許勝,不許敗。
唯有勝了,才能讓更多人看到她的價值,才能在這後宮之中,站住腳跟。
姜嫿很明白,溫懷初對她,有寵無愛,之所以肯給她這些,不過是因爲她目前的表現讓他覺得自己是值得這些的,若是有朝一日,她讓他覺得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約莫便又成了那個落盡泥裡的姜美人了?
看來還是要對溫懷初好一點,讓自己變得更有“存在價值”,才能在功力恢復前睡個安穩覺吶。
想到自己居然也會有一天,爲了努力的讓自己變得“更有存在感”而活,姜嫿不免有些感慨萬千。
正想着,許嬤嬤便走了進來。
“老奴叩謝娘娘,娘娘恩情,此生此世必不敢忘。”許嬤嬤跪在地上,有些年邁的臉上表情十分動容。
“嬤嬤起來吧,這是你應得的,大可不必如此,昨夜在芳華宮如果不是嬤嬤釜底抽薪,芸采女到底是什麼下場,還是個未知之數。”姜嫿眸色淡淡又道,“可是內廷已經找到你女兒了?”
許嬤嬤之所以處處受芸昭儀掣肘,便是因爲自己在宮外有一個女兒,這女兒並非她親生,而是他親哥哥的女兒,許嬤嬤自幼入宮,唯有這哥哥一個親人,只可惜對方早逝,唯留下這麼一個孤女,許嬤嬤便將其認作了女兒,每月都會託人送銀子出宮外,交予照料女兒的那家人手中。
只是此事不知爲何被芸昭儀知曉了,自那之後,她便被芸昭儀派去了江嬪身邊,而後又來到了姜嫿身邊。
“剛纔聽內廷那邊傳來的消息,說是已經找到了阿喬,通過入宮流程之後,便會被分配到咱們挽花宮來了。”想到自己不日就能見到多年未見的女兒,許嬤嬤難掩激動之情,眼中隱隱泛着淚光。
“如果不是沒有辦法,想必誰也不願意將子女送進宮中爲奴爲婢,我只希望嬤嬤記住一點,今日此事,是嬤嬤在我跟前求來的,日後無論如何,也不要忘了纔好。”姜嫿聲音輕輕的提點道。
挽花宮正是缺人之際,所以在許嬤嬤聲淚俱下的求她救自己女兒的時候,姜嫿纔會答應了下來,她不是芸昭儀,將人放在宮外,便可隨意拿捏許嬤嬤的這點心思,她沒動過,也不屑動。
若要一個人真心臣服,威脅是絕對不夠的,而是要她心悅誠服,雖說阿喬入宮是許嬤嬤親自開口求她的,但是這後宮是非沉浮太多,保不準日後這阿喬進了宮中之後受了委屈,許嬤嬤萬一後悔了呢?姜嫿可不想到時候反倒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開弓沒有回頭箭,自己今時今日做出的選擇,以後就要負起責任,許嬤嬤是個聰明人,想必能聽懂她話中的意思纔對。
“老奴與阿喬,日後都只有娘娘一個主子,生死都在這挽花宮,絕無怨尤。”許嬤嬤果然一點就透,又是一個深深的叩頭。
“嬤嬤是個聰明人,想必阿喬也是伶俐的,只要你們衷心依舊,這挽花宮就不會沒了你們的位置。”姜嫿笑着說完,便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聲音。
“奴才小如子給姜嬪娘娘請安。”
伴隨着那聲音一同而來的,還有小如子那張堆滿了笑意的臉,只是那笑容有些浮誇不說,眼底還有着十分明顯的忐忑。
要說不忐忑,
那纔是見了鬼。
今天早上師傅一見到他,便通知他皇上的旨意,讓他以後到挽花宮伺候,剛聽到這一消息的時候,小如子差點沒哭出來。
從御前發配到後宮,自己這兩天好像也沒做什麼事情讓皇上不開心呀?
直到在師傅跟前苦苦哀求了半響,才總算知道了個究竟,原來竟是姜嬪主動開口,像皇上要他去的?
這一來,小如子心裡更加沒底了。
他是御前的人,昨夜芳華宮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內幕的,聽說芸采女身邊的宮女淺梅擅闖落月軒便被姜嬪打了個半死送回了芳華宮,自己以前和姜嬪處的可不算愉快,現下要了他過去伺候,會不會是爲了打擊報復?
想到這,小如子簡直恨不得去死一死。
最後還是師傅說姜嬪不是那般眼皮子淺的人,讓他安心的過去,盡心盡力服侍,才讓他的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如公公來的好快。”姜嫿見到他那副模樣,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已經有多久都沒瞧見有人拿這般警惕、畏懼的眼神瞧她了?還真是懷念的很吶。
“能來伺候娘娘是奴才的福氣,收到消息就馬不停蹄的趕過來了。”小如子拿出看家本領,試探着自己新主子的喜好。
“行了,好聽的話我不喜歡聽,我喜歡做實事和忠誠的人。”姜嫿擺了擺手,言簡意賅。
見到她這幅模樣,小如子反倒安心了些許,看來師傅果然說的沒錯,這姜嬪確實不像是錙銖必較的人,說話倒是直來直去,根據他在宮中多年的心得,這樣的主子只要有足夠的忠誠,應該都不會太難伺候。
“奴才明白。”小如子深深的拜了下去。
“主子,方纔簡年過來詢問那浮雲該如何處置?”扶眠見姜嫿該說的都說的差不多了,便開口問道。
這一問,倒是讓姜嫿陷入了沉思。
當初在溫懷初面前要了這浮雲,不過是想着一定要好好利用一番,來給挽花宮樹立一下威信,也讓奴才們都漲漲記性,只是現下還沒有想好如何懲罰。
殺了太過血腥,還容易落人話柄,打罵責罰,效果卻又不夠顯著……
“扶眠姑娘所說的浮雲,可是方纔在殿外跪着的那位?”小如子聞言,倒是擡起了頭來。
“你認識?”扶眠的目光有些警惕。
“不認識,不過之前跟在御前,也聽說過一些小道消息,據說那浮雲姑娘之前跟皇后娘娘身邊的掌菊關係匪淺,所以纔會在中秋夜宴上有表演舞技的機會,只是後來……”小如子看了姜嫿一眼,笑容滿面又道,“只是後來咱們娘娘一出現,便猶如明珠與魚目之別,之後便聽說被打發去了掖庭。”
小如子的一番話,倒是讓姜嫿頗爲意外。
那夜中秋夜宴上的舞姬,姜嫿真的沒什麼印象,她光顧着保持體力和勾引溫懷初,至於之前跳舞的那人長什麼樣,倒是完全沒有印象。
現在聽小如子這麼一說,看來這浮雲能來她落月軒伺候,背後還有不少文章吶。
咱們這皇后娘娘,可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走吧,帶上浮雲,咱們去給皇后娘娘請安。”姜嫿眸光微斂,眸中掠過一抹深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