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婉貴妃的賞花夜宴之日。
而婉貴妃之所以要舉辦賞花宴,是因爲其兄長沈程彥前些日子游歷各城,聽說是在淮南一代遇到了一隊雲遊商旅,那商旅的隊伍中有不少奇珍異寶,其中就有一盆罕見的積血芍,此花千金難求,有價無市,是以婉貴妃纔會在收到這份禮物後,第一時間就通告六宮會召開賞花夜宴。
積血芍乃是一種極爲罕見的芍藥,生長條件極爲苛刻,需要長在常年沒有陽光的陰寒之地,而其最獨特的地方便在於它的顏色,一天十二個時辰,它的顏色會隨着時辰一點點的變化,從最初的白色,一點點的變成鮮紅的血色,“積血”一詞也因此而得名。
而除了會變色這一特點之外,據說積血芍還有一個藥性,就是可以助孕,只不過這個藥性的真實性,目前還沒有具體的考證,一來是因爲此花太過稀少,二來則是醫師通常也沒有這筆鉅款買下來做研究之用。
姜嫿估摸着這沈程彥之所以把此花送進宮中給婉貴妃,大多也是因爲知道此花傳說中的功能,畢竟溫懷初登基至今仍無子嗣,若是婉貴妃真的能因此懷上龍嗣,憑藉沈家的勢力,怕是皇后之位也是可以想一想的。
只可惜,沈家的美夢怕是終究不過南柯一夢。
旁人或許不清楚,但是對於積血芍姜嫿卻是再清楚不過的,身爲一名魔教中人,對於這種外表鮮豔又具有象徵意義的植物向來都格外偏愛,再加上呲崖山本就屬於陰寒之地,所以種植的氣候問題對於她來說完全沒有任何難度。
記得當年她單挑峨眉派之時,爲了給自己造勢,曾經趁夜在蛾眉山下放了一百盆積血芍,時間也剛剛算好的在夜盡天明之時,蛾眉山門大開的那一刻,眨眼間,遍地的芍藥花從鮮紅的血色變成純白了,開門的女弟子嚇得花顏失色的跑去回稟,說是此乃不祥之兆,也因此弄得峨眉派上下人心惶惶,爲她的單挑創造了極其有利的先機。
不過嘛,此花的效果也就僅限於此了。
拿來觀賞或者是打心理戰還有些作用,要是說起藥性,絕對是完全沒有的。
說起心理戰……
姜嫿的嘴角牽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意越來越深,到最後像是一朵怒放的山茶花般,綻放在她如花的容顏之上。
昭華宮內。
“娘娘,今個兒可是要穿這條碧霞雲紋孔雀錦裙?”婉貴妃身邊的大宮女年煙捧着一條碧青色的長裙,笑容滿面的問道。
“嗯,正好配哥哥前不久送進來的那條孔雀綠翡翠珠鏈。”婉貴妃拿起一對耳墜,對着鏡子比劃了一下。
“一早爲娘娘準備好了,難怪連皇上都要表揚娘娘品位獨特衣着新穎,大公子常年遊歷各城,送來的衣物首飾,奴婢看便是連尚服局也沒的比呢。”年煙走到婉貴妃身邊,拿起桌上的象牙梳,動作熟練的開始梳理那如瀑的青絲。
“哥哥自然是都爲本宮着想的,聽說爲了替本宮尋來這積血芍,哥哥踏遍大江南
北,才終於弄來這麼一盆,期間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危險,雖然他不說,本宮卻是知道的。”婉貴妃的語氣難得的有些惆悵,鳳眸微微一斜,落在了不遠處那盆粉紅色的芍藥花上。
身爲奉國公府嫡女,離皇后之位不過一步之遙的貴妃娘娘,不知道有多少人羨豔她,只可惜人人看到的都是她這光鮮明媚的皮囊,去沒人能看的到她心中的不甘和委屈。
當年新皇選秀,父親爲了讓奉國公府的榮光更近一分,便將她送進了宮中,與人爲妾。
雖然哥哥強烈反對,但終究擰不過父親的意思,自那之後,哥哥便常年遊走在外,爲她尋找各色各樣珍奇寶玩,她知道,哥哥無非是想她在這宮中過的更好一些罷了。
猶記得她初入宮那年,哥哥進宮探望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問了一句:清婉,你快樂麼?
那時她初入宮不久,對溫懷初一見傾心,自是一整顆心都撲在他的身上。
她還記得她那時巧笑嫣然的對他說:“當然快樂。”
沈程彥點了點頭,而後便轉身離去,紅紅的宮牆並不特別高,卻彷彿是一道天塹,讓她從那個任性天真的沈清婉搖變成了不可一世的婉貴妃。
自那之後,各種稀奇珍寶便源源不斷的從宮外送了進來,她都很喜歡,起初恨不能每天變着花樣的穿到溫懷初的面前纔好,只是時日一長,就連她自己也分不清喜歡的到底是這些珍寶玩物,還是喜歡看到溫懷初眼中那抹驚豔的目光。
只是是再後來,那種驚豔的目光便越來越少,到最後,無論她穿什麼帶什麼,他都會笑着對她說:“愛妃品位獨特,自是穿什麼都是好的。”
不過那笑容中,空蕩蕩的。
而後便有了一個又一個的女人,瓊妃、蓮貴嬪、秦容華,等等等等,讓她簡直數不過來,她們有的依附於她,有的跟她做對,無論是哪一種,都讓她討厭。
她曾經以爲她離皇后之位不過一步之遙,可是真的坐在了貴妃之位上才發現,這一坐,或許真的就是一輩子了。
可偏偏她不能安安心心的坐在這裡,她的身後是奉國公府,她的身份代表的也是奉國公府,無論爲了誰,她都必須坐上皇后之位,也只有她纔有資格坐在那鳳位之上。
不知道如果是今日哥哥再入宮中,問她與從前一樣的問題,她的答案會是什麼呢。
“娘娘?”年煙看着有些愣愣出神的婉貴妃,輕聲喊道。
“嗯?”年煙的聲音將陷入沉思的婉貴妃拉回了現實,眨眼的功夫,頭上的髮髻已經梳理完畢,發間別了兩顆乳白色的珍珠瓔珞,將那本就明豔的面容襯得愈發光彩照人。
“由於前段時間姜嬪娘娘被禁足了,所以奴婢邀請六宮主子的時候並未將她算在其中,不過皇上昨天把姜嬪的禁足解了,娘娘您看要不要邀請她一同前來賞花?”年煙畢恭畢敬的提醒道。
姜嬪?
年煙這一提,到是讓婉貴妃想起了這麼一號
人。
不就是前些日子仗着自己獨寵了幾天,便不知道天高地厚敢在她面前擺譜的那個蠢女人?
想不到這麼快就放出來,也不知道是皇上的意思還是皇后在背後使了幾分力氣。
“既然禁足解了,那就一起喊上吧,也讓那些鄉野村婦開開眼界,免得以後要是有別國使臣覲見,小鼻小眼的失了我朝臉面。”婉貴妃的眸中掠過一抹濃濃的嘲諷。
“是。”年煙低頭恭謹的答道。
姜嫿自然是不知道自己被人列入了“鄉野村婦”的範圍內,年煙來請她的時候,她正在潛心研究着菜譜。
由於上輩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導致她除了會製藥意外,其他可以入口的東西一律一竅不通。
這段日子爲了讓身體打好基礎,便將那些初級入門的藥方子全都撿了起來,有些殘留的藥物扔了浪費,製藥卻又分量不足,所以姜嫿乾脆折騰起了藥膳。
只不過萬事開頭難,這最開始做出來的東西,確實有些慘不忍睹,以至於年煙還沒邁進挽花宮的主殿,就聞到了一股讓人幾欲作嘔的氣味。
“這味道?”年煙捂着鼻子,皺着眉頭說道。
“哦,年煙姐姐別見怪,我家主子最近在學習廚藝,只不過剛剛初學,所以常有失手。”扶眠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十分淡定的答道。
果然是鄉村野婦,做個食物也能弄得如此狼狽不堪,年煙在心底十分鄙夷的翻了個白眼後,努力的擠出一抹笑意。
“貴妃娘娘今晚在暮月園舉辦賞花宴,既然姜嬪娘娘在忙,我就不打擾了,還勞煩扶眠妹妹代爲通傳一聲。”年煙說完就火速轉身離去,似乎生怕多待一秒,身上也沾上這讓人難耐的味道。
看着年煙那匆匆離去的身影,扶眠無奈的嘆了口氣,這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前幾天皇后娘娘身邊的掌菊姑娘來的時候,好巧不巧遇上主子第一次下廚,最後的下場是直接薰得吐了出來。
想到自家主子前段時間在自己心中那高不可攀猶如神邸般的形象一點一點的坍塌,扶眠就覺得這世上果然是人無完人吶。
“主子,剛纔貴妃娘娘身邊的年煙來過了,說是邀請您今晚一同參加今晚的賞花宴。”扶眠淡定的將脖子上一早備好的面巾拉至鼻子下方。
“阿喬,這怎麼回事?我明明是按照你說的方法來的,怎麼又糊了?”姜嫿站在爐子旁邊,看着那已經不知道第多少隻瓷罐,眼睛中滿是不可置信。
想她堂堂一代毒後,居然煲不好一碗湯?特喵的,這怎麼可能!
“主子,您的水放的太少,藥材放的太多。”扶喬看了一眼那壯烈犧牲的瓷罐,無奈的答道。
“哦,那我下次放少一點。”姜嫿點了點頭,一副“我很虛心受教”的模樣。
只是此話一出,扶眠與扶喬便對視一眼,兩人眼中皆是滿滿的絕望。
這種每天生活在“毒氣”中的日子,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