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嫿用餘光瞧瞧的瞅了一眼走在自己身旁的瓊妃,心裡也有些莫名其妙。
她跟這位瓊妃娘娘,說話的次數實在是屈指可數,要說有什麼交集,大多都是在給皇后請安的時候以及公衆場合,私底下別說情分,就連臉熟都算不上。
“娘娘可是有話要對嬪妾說?”兩人走了一段距離後,姜嫿先開口了,橫豎都是要說的,還不如早點把情況挑明。
“姜嬪見多識廣,不如猜一猜?”瓊妃停下腳步,面帶笑意的反問。
面對這樣一位身上充斥着濃郁的書卷氣的美人兒,姜嫿有些無奈,人家笑臉相迎,她總不能不識好歹,特別是在對方身份等級都比自己還要高的時候。
“大抵是娘娘對於我剛纔在賞花宴上的那一番表現十分讚賞,所以想要結交我這個朋友?”姜嫿也跟着回以一個微笑,信口胡謅了一個理由。
反正四海之內皆朋友嘛,只不過這六宮之中……就只能呵呵了。
她這麼說也無非是給瓊妃一個面子,是以她說完就擡起頭,露出了一個十分“天真”的表情,等待着瓊妃的答案。
聽到姜嫿的答案,瓊妃倒是噗嗤一聲笑出了聲,而後才緩緩開口道。
“從前竟不知道姜嬪是個如此有趣的人,你說得對,本宮就是想跟你做個朋友。”瓊妃眨了眨眼睛,誠懇的說。
這下換成姜嫿愣住了。
這是什麼節奏?
皇后、婉貴妃、瓊妃三足鼎立,在自己投奔向了皇后之後,瓊妃想要拉她入夥?
什麼時候起,她倒成了個香餑餑了?
“大家都是姐妹,何來朋友一說。”姜嫿往前邁了一步,眸光看向前方的宮燈,熒熒之火在白色的宣紙中散發出暖色的光芒,將二人的身影拖得愈發纖長。
“是不是姐妹,姜嬪心中有數,而本宮所說的朋友,卻是真正的朋友。”瓊妃似乎對她敷衍的回答並不生氣,反倒是耐着性子解釋。
話已至此,再繞圈子便也沒什麼意思了,姜嫿喜歡直爽人,所以此時此刻,她挺欣賞瓊妃的。
“娘娘應該知道,我跟皇后娘娘交好,可還願意與我做朋友?”姜嫿直言道。
“不一樣,你與皇后娘娘,以利相交,而我說的朋友,是以情相對。”瓊妃伸手將額前的碎髮撩撥開來,神色坦誠真摯。
“以情相對?”姜嫿眉毛微揚,眸中掠過一抹玩味,“所謂日久生情,嬪妾等着。”
說完便朝着瓊妃行了個禮,而後帶着扶眠、扶喬朝着挽花宮的方向走去。
夜色皎皎,銀色的月輝落在青色的竹林之中,帶來些許輕微的光亮,瓊妃看着漸漸消失在視線中的那一抹月白色,眸色深深。
“娘娘,這姜嬪也太不識好歹了。”一直站在暗處聽着自家主子和姜嬪對話的杜若站了出來,神色有些忿然。
自家主子這般天資卓絕的人物,肯與那從鄉野出來的姜嬪結交就已經是對方燒了三輩子高香走來的好運了,沒想到那姜嬪居然推三阻四,還敢說什麼日久生情?這不是明擺着說她家娘娘的真誠還有待觀察嘛。
“想不到這後宮之中還有這麼一位人物。”瓊妃看着那已經消失不見的身影,意味深長的說。
姜嫿不知道自己走後,在瓊妃心中還得了一個比較高的評價,反而是今天瓊妃對她遞過來的橄欖枝,總覺得有些蹊蹺,瓊妃能跟婉貴妃、皇后分庭抗禮,想必一定有些手段,如果真的像她今天表現出來的那般率真,只怕早就不知道被弄死了多少回了。
事出反常即爲妖,姜嫿覺得自己以後的目標人物裡可以把瓊妃也列入觀察對象了
。
“主子,您真是神機妙算,那積血芍竟然真的變色了!”剛剛回到宮中,扶喬終於忍不住的開口了,從親眼見到那花瓣變黑起,她就憋着想說這句話了。
“行啦,少拍馬屁,今個這事成了還多虧了你,等到塵埃落定之後,必定好好賞你。”姜嫿看了一眼眼中滿是崇拜的扶喬,淡淡說道。
誒,本來還想着扶眠在許嬤嬤的教導下終於變得沉得住氣些了,沒想到這原本看起來挺沉穩的扶喬也反倒跟之前的扶眠一樣,也陷入了那段對她盲目崇拜的時期。
每天都要面對着這樣炙熱的崇拜眼神,姜嫿也是蠻無奈的。
人吶,人格魅力太大也是有苦惱的。
正當姜嫿沉浸在對自我魅力太大的無耐中時,小如子卻笑嘻嘻的跑了進來。
“主子主子,您快收拾收拾,師傅剛纔過來宣旨,說是皇上今夜翻了您的牌子。”小如子笑的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根,在他看來,這簡直是天大的喜訊,自從主子被禁足之後,皇上還沒來過挽花宮呢,今晚是貴妃娘娘辦賞花宴的日子,皇上沒去貴妃娘娘那,反倒是來了挽花宮,更是側面說明自家主子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吶!
相比小如子的狂喜,姜嫿倒是十分淡定。
自打那天溫懷初與她“私會”後,她就憋着一口氣在心口,溫懷初似乎也知道她在鬧彆扭,卻也沒打算安撫她,如此一來,姜嫿就更鬱悶了。
好嘛,今個兒她剛去婉貴妃那表現了一番,溫懷初就翻了她的牌子。
哼,難不成是又要給自己的心頭肉表立場來了?
考慮到自己之前在闊天池跪了那麼久,溫懷初也沒說給點什麼實質性的補償聊表心意,姜嫿決定今天晚上要好好的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場。
由於姜嫿秉持着這種信念,導致溫懷初來的時候挽花宮中黑漆漆的,別說是美人月下相迎了,門口就連燈籠都點的七零八落,看起來頗爲蕭索。
這是怎麼個情況?難不成幾天不見,這丫頭又想出什麼新鮮花樣來了?
溫懷初邊想,邊加快了腳步朝着主殿走去。
當他懷揣着些許好奇和期待走入殿中之時,才發現殿內也是漆黑一片,就連牀幔都已經放了下來。
所以,這是睡下了?
面對這個場景,溫懷初表示有點淡定不能。
登基三年,不是沒見過走冰山美人系路子的美人,可那些個也大多都是欲拒還迎,爲了增加情趣而已,像姜嫿這種膽大包天,居然在他翻了牌子的情況下也敢自己先就寢的,怎麼想也都是頭一個。
就在溫懷初琢磨着自己是應該龍顏大怒繼而降罪,還是說應該一笑置之的將這種行爲也當做是一種特殊的“閨房情趣”之時,厚厚的牀幔卻被輕輕的掀了開來。
“皇上。”姜嫿穿着一襲鵝黃色的對襟長裙,從牀幔中探出了一個腦袋來,只是不知爲何,本來嫵媚動人的臉蛋卻覆了一層薄如蟬翼的面紗,只露了一雙翦水秋瞳在外面。
“聽說今個兒貴妃賞花宴你稱病先走了,可是身體有什麼不適?”見到她這幅模樣,溫懷初也着急,反倒是走到桌案前,自顧自的坐了下來。
有武功傍身就是好,這烏漆墨黑的房間裡也能行動自如的找到位置坐下來,看到溫懷初那坦然處之的樣子,姜嫿又一次爲自己丟失的武功默哀了起來。
“皇上果真有順風耳千里眼,所以大半夜跑到臣妾這來,可是來爲貴妃娘娘出氣來了?”姜嫿聞言便走下了牀,本來她也想像溫懷初那般裝逼的在黑暗中行動自如,奈何考慮到現在自身的武功實在是還沒恢復到夜視能力滿分,是以只好
無奈的走到窗邊,點亮了桌燈。
“哦?那不如你說來聽聽,你又怎麼得罪人家了?”溫懷初看着她在黑漆漆的房間裡走了兩步被撞了三回,最後不得不老老實實的把燈點亮,明明疼的不行小臉上卻還要佯裝出一幅冷靜的樣子,就不禁有些想笑。
“皇上可知貴妃娘娘今日邀請嬪妾去賞的那積血芍是個什麼來頭?”姜嫿一手撐着下巴,一派天真的問。
“聽說是沈程彥不遠千里弄回來的稀有品種,貴妃也邀請朕一同欣賞,被朕拒了,怎麼,不過一盆盆栽,還有玄機?”溫懷初轉過頭去,俊秀的面龐上沒有什麼太多的情緒。
“那當然了,聽說可以助孕呢。”姜嫿眨了眨眼,“不然你以爲沈程彥爲什麼要不惜千金買一盆花,又專門請人一路移植照顧方纔讓那花到了帝都仍能安然無恙?人家所求的,可是龍脈吶。”
聽到姜嫿的話,溫懷初眸色微斂,表情有些晦暗不明。
想到今天早上御史中丞錢明茹覲見,言語之中皆是針對他登基三年尚無子嗣一事,本來還以爲不過又是老生常談,現下看來,可能還真是他小看了沈照那個老匹夫?
登基至今未有子嗣,一直是前朝大臣們三五不時就要拿出來覲見一番的慣例,要麼讓他擴充後宮,要麼讓他祭拜先祖,更有膽子大點的,還會隱晦的表示讓他多找御醫調理一番。
畢竟自打去年蓮貴嬪小產之後,後宮中就再無喜訊傳出來過,所以大臣們有所憂慮,也是可以理解。
但是如果這憂慮要是被有心人加以利用……
“不過身爲皇上的貼心小棉襖,當然要爲您解除所有後顧之憂,您不想要孩子也不想要風言風語,嬪妾自當爲您解決疑難。”姜嫿莞爾一笑,說出一句意義深重的話。
看到溫懷初眼底那驟然而來的風暴,姜嫿知道自己猜對了。
“你怎麼知道朕不想要孩子?”溫懷初骨節分明如玉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而後輕聲問道。
“您身上常年泛着一股淡淡的墨香,細細聞去,其間又還泛着些許的苦味,應該是用的前足草,此草味苦,多用於作爲藥引,不過研成粉末放在香囊之中,再配上一些特定的香料,兩種香味混合,便可產生避孕的功效。”姜嫿無聊的拿着剪刀剪了剪燭火,邊剪邊說,“既然皇上您不想要子嗣,而前朝那些大臣卻又急的很,那不妨就先推一個人出來,堵住那些人的嘴,您也可以過兩天舒心的日子,貴妃姐姐一盆積血芍,換來秦容華懷有身孕的消息,怎麼算,也是賺了呢。”
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女子那淡定自若的神情,鵝黃色的長裙配着暖色的燭火,將她那本來妖豔的面容也照得純良了兩分,淡淡的薄紗下朱脣若隱若現,有點誘惑,又似有些無辜。
這一次,溫懷初是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自己心中的感覺。
他對她感興趣,非常感興趣。
溫懷初傾身向前,伸出一指勾住了她尖尖的下巴,兩人間的距離間頃刻縮短,溼熱的氣息在兩人間流轉開來,頓生無限曖昧旖旎。
“愛妃可知道在這後宮中知道的太多,從來都不是一件好事?”溫懷初捏着她的下巴,那股夾雜着苦味的墨香拂進她的鼻尖,燭光微動,將那本就英俊的面龐襯的更爲出色,猶如霧中蒼松,溫冷又孤傲。
“我知道啊,所以皇上你千萬不要亂動哦,嬪妾的南柯香就快要燃盡了,這個時候妄動內力,一個不小心,可就經脈逆行了。”姜嫿偏了偏頭,神情天真又無邪,話語裡又透着些許得意。
一室寂靜。
彷彿只有噗通、噗通的心跳聲在延綿持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