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寧玥瀅一直在調養着身體,月竹派也毫不吝嗇地拿出各種珍貴異常的補藥,熬成湯給她補身體,對她很是照顧。對於月竹派的這番恩情,寧玥瀅銘記於心,十分感激。
她拿出那塊玉,串上一條精細的紅繩,掛在了嬰兒的脖子上。
瀅然冰玉。
曉塵,這塊玉,是我與你爹留給你的,希望它能夠保佑你,護你一生平安。
嬰兒在出生之後,一直處於穩定狀態,並沒有什麼異常,這讓寧玥瀅一直擔心的心漸漸鬆了下來。
徐然,看到了嗎?
這是我們的女兒。
好可愛!
是你在上天保佑着她嗎?看到她健健康康,我真的好開心,真的好希望,此刻,你也在我們身邊!讓你也好好抱一抱我們的女兒,曉塵。
那個火紅色的球體,被她放在嬰兒懷間。曉塵雙手抱住那個球體,露出一臉燦爛的笑,漆黑的眸子裡一片水汪汪的,跳動着歡悅的光,含着笑,在看着她的母親。
寧玥瀅目光柔柔地看着她,眼裡滿是一種母親的慈愛。
“真可愛!”
樑夢琪從寧玥瀅懷中將嬰兒抱了過來,伸出手指,在她那稚嫩的小臉上點了點,嬰兒卻也不哭,一臉純真無邪地笑着,一副十分開心的樣子。
“玥瀅,以後,你就留在我們月竹山好了,你說好不?”樑夢琪擡起頭,看向寧玥瀅,忽然道。
寧玥瀅默然地看着她,陷入了一番沉思,思索了片刻,道:
“月竹派對我的恩情,我會一一記着。但,夢琪,真的很抱歉,我不能長期地留在這裡。”
想起過往,一些與她有過牽扯的人、城、村,最後落得的結局……
無不是她心中的痛!
她不想再重複這一切了!
樑夢琪眼睛動了動,似乎有點不理解,道:“爲什麼不呢?我們月竹山,可是人傑地靈之地,只要你願意留下來,我想,師父與掌門以及諸位長老都會同意的。而且,留下來,對你與曉塵都有好處啊,至少,我們可以保證你們的安全。再說,如果你要離開,又能去哪裡?留下來吧,在這裡,怎麼說,還有我這個姐妹呢。”
聽她這麼說,寧玥瀅又沉默了。
畢竟,現在的她,不是一個人,她還要顧忌曉塵的安危。
如果帶着曉塵在外面,卻是很不安全。
何況,還要面臨喬玲霜的追殺。
“這個,讓我好好想一想吧。”一時間,她也不好即刻做決定,覺得還是需要好好考慮一下。
“沒事,等你考慮好了,再告訴我也不遲。總之呢,這段日子,你是必須留下來的。不然,曉塵這麼小,你怎忍心就這樣帶着她離開,你說是不是?”樑夢琪也不急於她立刻給答案,而是對她擠眉弄眼地笑了笑,然後低下頭來,繼續逗玩着襁褓中的曉塵。
曉塵兩隻眼睛黑溜溜的,閃爍着一種光亮,就像是兩顆晶瑩剔透的黑葡萄,純淨無比,透着一種天然的靈性,很是漂亮。
“玥瀅,你小時候會不會也是這個樣子的?”樑夢琪笑望着嬰兒的那對大眼,水靈靈的,真是好看,“感覺曉塵的這雙眼眸,和你可是極其相似呢。”
“廢話,她是我女兒,當然和我相似了。”寧玥瀅好笑地給她翻了一個白眼。
“好吧,我錯了。”樑夢琪擡起眼睛,朝寧玥瀅吐了吐舌頭,卻是一副玩笑的樣子。
然後,她目光落在了曉塵懷間的那個火紅色球體上,好奇地問:“這是什麼東西?”
寧玥瀅眼神一動,也不想對她撒謊,於是將月鏡城的那段悲痛記憶,簡單地跟她說了一遍,道:“這是徐然生前留下的最後一件東西,我就一直將它帶着了。”
樑夢琪一直沒機會問徐然的情況,但見她孤身一人,大致也可以猜到個七七八八,曾有幾次想要問了,卻又怕觸及她的悲傷,也就一直都沒有問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徐然的事情。
原來,卻是這麼回事!
聽了之後,樑夢琪都不禁覺得有些傷感。
爲了寧玥瀅,爲了月鏡城,徐然選擇了犧牲,如此深情與大義,不意間,給人一種肅然起敬的感覺。
但是,對寧玥瀅而言,除了悲傷,也就只有悲傷了。
這是她永遠也忘不掉的痛,會一輩子追隨着她,深深地刻在她的心底。
轉眼,一個月過去了。
水怡大師給曉塵做了一次檢查,之後,對寧玥瀅道:“孩子很健康,如此奇蹟,說不定以後滿是福運。”
說着,笑了笑。
曉塵的出生,本來就是一個奇蹟。
換做別人,歷經寧玥瀅這樣的遭遇,十有八九的結果,是流產。即使不流產,嬰兒在誕生之後,多半也會有各種各樣的毛病,但偏偏,寧曉塵健康得很,根本不像是經歷過什麼令人不願回首的遭遇。
寧玥瀅道:“一切皆因承蒙大師、還有整個月竹派的關照,不然,曉塵也不會順利出生,而且還這麼健康。這個恩情,玥瀅感激不盡,不知當以何爲報。”
水怡大師淡淡道:“其實,我們所做的,不過只是輔助性的而已。一切,還是在於你與曉塵的頑強,這纔是關鍵。所以,你也不必謝我們,你最應該感謝的,是你自己。”
“大師說笑了,要不是你們的幫助,我早就沒命了,就更別說曉塵了。不論怎樣,這份情,我都是不會忘記的!等曉塵以後長大了,我也會告訴她,要她好好記住這一份情。”寧玥瀅道。
水怡大師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靜,道:“寧姑娘,有一件事情,夢琪也許已經跟你談過了,在這裡,我也想向你瞭解一下,不知你是否願意留下來,當然,你也不一定要入我月竹派門下。”
雖然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但寧玥瀅對此卻還是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道:“這個事情,夢琪確實跟我說過,只是,我還是沒有想好。不過,還是謝過你們的這份好意。”
水怡大師注視着她,道:“其實,這也不是一個很難做的決定。你之所以如此猶豫,是不是因爲心中有什麼顧忌呢?不如說出來聽聽,或許我可以給你一些建議。”
寧玥瀅心中的顧忌,自然是不能說出來的,搖了搖頭,道:“其實也沒什麼大的顧忌,只是,我的身份,確實不適合留在月竹山。大師也知道,雖然我現在已經不屬於焚遙門,可畢竟曾經也是焚遙門的一份子。即使我不拜入貴派,但長期留下來,要是讓焚遙門知道,也是極其不妥的。我不想因爲自己而給貴派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僅此而已。”
水怡大師思慮了一下,道:“姑娘又何必擔心這個問題呢?如今天下,幾乎所有人都已經認爲你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只要我們替你將消息隱藏好,自然不會有人知道你在我們月竹山。”
“可喬玲霜知道。”
寧玥瀅眼裡光芒閃了一下。
“喬玲霜嗎?”水怡大師一副沉思的樣子,“她的爲人,我多少有些瞭解,爲了殺你,她不會輕易將你還活着的信息傳揚出去的。只她一人,我們自有應對的辦法。”
“大師何必爲了我,去招惹她這種麻煩呢?如果這樣,我心裡,會過意不去的。”寧玥瀅臉上掠過一絲不解。
是啊,月竹派爲什麼要幫她呢?
而且,還這麼主動!
如果是夢琪這樣關心她,還好理解,畢竟她們的關係擺在那裡。可是,水怡大師、靜恆大師等人,與她並無深交,卻爲什麼要這樣幫她?
水怡大師再怎麼疼愛樑夢琪,也不可能疼愛到這種地步吧?
寧玥瀅隱隱覺得有些不正常,可又說不上來到底哪裡不正常。
她忽然想起了曉塵出生的時候,靜恆大師與諸位長老施展的那個陣法,凝聚明月一般的光華傾注到曉塵的額心裡。
那時,究竟是怎麼回事?
此刻,水怡大師就在眼前,她想問,卻又不知該如何問。
或許,那個陣法,不過只是爲了保證嬰兒的安全而已,自己卻又何必想那麼多呢?
水怡大師站起身來,語氣淡淡,道:“寧姑娘也不必在意,其實,我們這麼幫你,也沒什麼特別的意思,不過是希望曉塵能夠有一個好的成長環境而已。你所遭遇的,我們都看在眼裡,所以,很不希望曉塵重複你曾經經歷的那些。”
聽了這一番話,至此,對於這件事,心中,寧玥瀅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脈絡。
原來,她們想留下的,是曉塵。
不過,細細一想,水怡大師說的,確實也很有道理。
她自己吃苦受累就算了,可是,不論如何,都不能讓曉塵也跟着吃苦。
她想了片刻,道:“讓我想想吧。”
不過,心間卻已經有了一個念頭。
水怡大師看了看她,道:“沒關係,不論你如何選擇,我們都不會阻止你的。剛剛的那些,只不過是一些建議。很多東西,還是需要你來把握的。”
說着,轉身,走出了房間。
寧玥瀅目送着水怡大師的離開,看着漸漸掩上的房門,目光回到曉塵身上,見她在玩弄着那個火紅色的球體,一副不亦樂乎的樣子,一隻手在她臉上撫過,道:
“曉塵,你說娘該怎麼辦?
娘不想讓你跟着娘一起,在外漂泊、吃苦、冒險、受難。
可是,娘又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
而且,有些事情,是非做不可的!如果不做,我就對不起那些爲此而死去的人。
還有,你爹爹的仇,我一定要報!
所以,娘不可能一直留在月竹山上,現在的一切,都只是暫時的。
只是,這所有的一切,娘都不想將你牽扯到其中來。
娘只希望,你能夠好好成長,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過着屬於你的每一天。
如果能夠這樣,娘就心滿意足了,別無他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