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的這個選擇很有趣。白遠在一旁說道:
“如果得到了輪迴與生死之力,倒也不錯,但關鍵在於,醫生不可信。”
白霧其實不在乎醫生可信不可信,他更在乎的是,不要讓法官和其他勢力得到井三。
至少——
井三不能夠成爲變數,而有着普雷爾之眼,真到了航班上,白霧也可以在醫生做某些小動作的時候,及時制止醫生。
醫生覺得不可思議,白霧的選項他只感覺很跳脫,但似乎也有可行性:
“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我的老朋友法官呢?你打算怎麼處置他?”
白霧看了一眼法官,看到了普雷爾之眼的備註——
【他還在做夢呢,你可以考慮晚點再給他續一個周公套餐,否則可能會提前醒來。大概還需要十四分鐘。】
時間還很充足,白霧目光望向醫生:
“既然他是半惡墮,我自然會有辦法處置他。從現在開始,你可以當法官已經死了。”
“他可死不了,就算在這座島上,要殺死他也很不容易。”醫生正在認真考慮白霧的話。
白霧說道:
“他死不了,我也不需要他死。事實已經證明,他的生死之力還不到家,如果有必要,我可以斬斷他的雙手雙腳。”
平靜的話語讓醫生也有些畏懼。因爲他能夠感覺到白霧真的打算這麼做。
他素來就喜歡折磨人,當初在第九精神病院裡,醫生就折磨過許多病人。
但白霧這種彷彿毫無感情的態度,依舊讓他畏懼。
“我似乎只能接受。”
白霧笑着搖頭:
“不是的,你當然可以選擇拒絕,我其實更期待你拒絕。”
醫生很明白自己的處境:
“樂意效勞,但我怎麼知道你不會卸磨殺驢?”
“如果誠信不足以說動你,那就談談利益。你的能力很好用,我對力量的渴求多多益善,所以你需要明白,我們的合作不會只有一次,我所謀的,可不止井三一個。”
這句話半真半假,白霧是一定會找醫生算賬的,紅殷,江依米,林銳,宴自在也可以算進去,還有無數死去的病人,這些人的都得找醫生討一個說法。
不過眼下,他必須要讓醫生解開輪迴。
如果能夠得到生死之力,甚至能夠得到輪迴的話……白霧不介意讓醫生多活一陣。
醫生分析着白霧的話,下意識點點頭。
畸變融合術,傳說級詞條,能夠改變的東西很多,只要自己對白霧有用,白霧應該不會殺自己。
現在來看,白霧是一個野心家。
醫生也分析起白霧來——
白霧的實力比法官更強大,野心也更大。
而且手裡掌握着避難所,那可是能夠抵擋住兩島進攻的地方。
甚至還和黑色區域機械城,以及高塔有緊密聯繫。
不管從個人能力,還是背景來看,這個人比法官強了太多,如果能夠成爲靠山的話——
捨棄法官也未嘗不可。於是醫生說道:
“我答應你,良禽擇木而棲。”
醫生的一些心裡活動,白霧是不知道的。如果知道的話,又說不定會有些失望。
他敢用醫生,除了對井三的力量感興趣,也是在好奇醫生和井一是否真的有關係。
如果是的話,這種關係體現在何處。
如果醫生是井一的一步棋,這步棋該如何發揮作用?
但醫生的表現,看起來完全和井一沒有關係,只是一個……投機者。
白霧也不着急,也不捅破窗戶紙,帶着與白遠有幾分神似的笑容:
“你看,我說過我們合作會很愉快。”
醫生只知道,自己保住了一條小命,笑的有些生硬。
白霧說道:
“你們會如何前往航班?那架飛機,在數千米的高空之上,你們要如何抵達?”
通過高塔,白霧可以輕鬆的抵達航班,但他不打算這麼做。
“我們也是不久前才真正找到了航班的位置,在黃泉島上,有幾隻能夠飛翔的類鳥巨型惡墮。”
“它們的詞條全部和飛行有關,它們的飛行速度很快……甚至僅僅只需要半日的時間,就能從黃泉島,抵達黑金島。”
“靠着它們,我們可以從航班的外面,強行登機。”
還不賴,白霧沒想到還會有阿凡達裡騎鳥輸出的環節。
而且這樣一來,法官也很好處理。倒是有一個地方適合扣押法官,但是路途略遠,如今這些類鳥型惡墮,是很好的解決方式。
接下來,白霧開始和醫生商量一些細節。
他需要和醫生說更多的話,一方面用自己的分析能力以及嘴遁能力,儘可能將醫生的不穩定性降到最低。
一方面則確實是與醫生商議細節,確保奪取生死之力的過程萬無一失。
同時——白遠這個看不見的外掛,在白霧身旁也在全力分析着醫生。
這對父子都很清楚,如果白霧得到了生死之力,那就等於和井級怪物一樣成了不死的存在。
如此一來,哪怕啓示裡說了會有註定要到來的失敗,但至少可以確定,這個失敗不等於死亡。
這纔是此次破局的關鍵。
……
……
黑金島。
鐵匠的熔爐,正在打造着某件強大的兵器。
巨大的紅色熔爐,將整個海底隔間照得通紅,一些追逐光熱的海洋生物,貼着透明的障壁,看着這間島下密室裡的人。
井五坐在骨制的座椅上看着自己的雙手:
“四哥的力量……真的是讓我垂涎。”
章魚微笑着:
“嚯嚯嚯嚯,大人,那股力量可是很危險的,我們最好還是不要與他爲敵。”
鐵匠看了章魚一眼,難得的認同了章魚。
井五也點點頭:
“那不是我能夠抗衡的力量,就算是必須要打敗的敵人,四哥也絕對是放在最後對付的。”
在百川市避難所一戰後,井五對井四的稱呼,就從瘋子變成了四哥。
他尊敬強者,雖然被井四的這一擊重創,但癡迷於力量的井五,並不憎惡井四,它只是越發對井三的力量渴求。
“黃泉島那邊通知到了嗎?”井五問道。
“通知到了,他們實力弱小一些,雖然得到了極大程度的擴張,但依舊不敵我們,也答應了我們的要求,一起進攻機械城。”
“很好,法官和醫生,雖然不怎麼厲害,但他們卻是爭奪三哥最有力的競爭對手。”
“四哥應該是被井六控制了,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去招惹了不該招惹的存在,她根本不清楚大哥的強大,她活不長了。”
井五的確是幾個井裡,戰力墊底的存在,僅僅強過非戰鬥型的井六。
但井六的智慧還在井五之上。
井五以前可是不敢算計井六的,可這一次,它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井六真的快死了。
玩弄因果的人,也必將種下惡果。
這種感覺與算計無關,井五甚至沒打算與井六爲敵。他就是感覺到,井六的時間不多了。
大概就像是幾個井之間的感應一樣。
“沒有了零號的協助,大人,你可得靠自己的力量使用它們了。”
商人看着井五,井五說道:
“無非不過是付出一些代價罷了。重塑和分解,是伴隨我出生時的兩種力量,這兩種力量我無法完全駕馭,所以需要利用這座島的特殊規則,才能將兩種力量暫時轉移開。”
“但隨着上一次被四哥擊敗,我意識到了一件事,我所畏懼的死亡不會到來,無非不過是延長痛苦過程。雖然我還不足以完全掌握這兩種能力,但壓制輪迴,沒有問題。”
鐵匠也在這個時候說道:
“我會幫助您的。”
“我也任由您差遣,我堅信,您纔是最後的贏家。”章魚也跟着說道。
井五的成長很明顯。
在幾次敗給零號和白霧之後,他越發的內斂,那種狂妄的感覺不斷褪去。
作爲實力最弱小的井,他的心態在前七百年裡,是一個狂妄的暴君,誰也不放在眼裡。
但現在,井五聽到這些來自部下的吹捧,非但不會覺得理所當然,反而會反思起自己的不足。
“我無法與大哥還有四哥抗衡,在那段扭曲的記憶裡,我們各自摒棄了原本的記憶,在無盡的扭曲中生存,那個時候我就很清楚,我是最差的一個。”
鐵匠和章魚愣住,這些事情井五大人可從來沒有提過。
井五也不在意,繼續說道:
“雖然我們並不是同一個時代的,大哥二哥與井三,遠遠比我和四哥還有井六出現的要早,但扭曲之中,我們是一起的。”
“那裡面的一切規則都是混亂的,包括時空。”
“經歷了那種扭曲之後,我們天然就比這個世界的生物要更強大,無論是成長能力,還是扭曲之下誕生的各種特性。我原以爲這個世界,除了他們五個,不會有能夠威脅到我的存在……”
“但現在看來,規則的扭曲在失控,創造我們的那位大人,也無法預料到扭曲裡會創造出怎樣的怪物。”
零號,還有正在成長中的白霧,就是這樣的怪物。
井五很清楚,二哥在看到白霧施展出扭曲領域時的驚駭。
它不清楚那意味着什麼,但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情。
“一切準備完畢,大概還需要多久?”
“如果順利的話,我們今天就能夠進入井三大人的領域裡。”鐵匠自信的迴應。
井五點點頭:
“也許我最大的敗筆,就是在拿到三哥的力量之前,就進攻了避難所。”
“不過沒有關係,現在得到這股力量,也不算晚。”
如果說之前的失敗,讓井五學會了某些東西的話,那必然是對人類的態度。
他不再是看螻蟻一樣看待人類,身爲井字級的驕傲也開始漸漸放下。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力量還不夠強,只有獲取更多的力量,才能夠改變現狀。
這樣的井五,無疑是一個難纏的對手。
……
……
塔外,未知之地。
一片澄澈的湖水裡,照映着一張男人的臉,男人生的不算俊美,但棱角分明,劍眉星目,頗爲剛毅。
只是眼神中的冰冷,讓整個人看起來無比的漠然。
就像是一個無情的殺手。
他的手上刻有一些奇怪的符號,宛若上古時候的巫痕刻印。
他在澄澈的湖水裡寫下了同樣晦澀的符號,這些符號就像是凝固在水面上。
數秒之後,符號消散,水面之上出現了某種古老的文字,如果有塔前時代的考古學家,會發現這種文字是圖刻文字。
是追溯到人類最早文明時的一種文字。
文字的內容很簡單——
“啓示提到的時間將至,扭曲將會匯聚於一處。”
看着這些文字,男人回憶起了一些事情,眼裡帶着困惑。
腦海裡回憶起了與某個女人相處時的快樂時光,漠然的臉上流露出追憶之色。
大概是意識到了即將前往的地方,九死一生,向來漠然的一個人,難得的回憶起了一些人間的生活。
十幾年前,他甚至去過高塔,作爲塔外勢力被某位統治者邀請過。
只是後來,他見到了高塔的腐朽,意識到這個世界出了規則的扭曲,還有人性的扭曲。
便又離開了高塔。
沉默着思量許久,男人的身體開始出現某種變化。
他的背後長出巨大的雙翼,剛毅的面容也逐漸獸化。
雙翼拍動,澄澈湖岸邊忽然起大風。
天空中的雲層不斷流傳,恐怖的氣流瞬間爆裂開來,男人卻是不見了蹤影,彷彿已然飛至天外。
……
……
塔外,食城。
城市的廢墟里,一處殘破的天橋上,井六在井四的懷中醒來。
看着井四難得的清醒,井六露出微笑:
“哥哥,抱歉,我的身體有些虛弱。”
井四搖了搖頭,神色擔憂。
井六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她窺探了一場巨大的因果。一場本不該被發現的因果。
因果之力的反噬,讓井六命懸一線。
時間越是所剩無幾,她越是發狠的想要看到那場因果,改變那場因果。
就在不久之前,一個她一直關注着的因果,忽然間消失了。
徹底的消失。
這個瞬間,如果不是井六剛好在窺探這段因果,她甚至無法記起來這個人是誰。
這種感覺以前出現過一次,但後來井六找到了原因。
那是因爲一個人的因果,被某種力量給強制切斷。也許是某種道具,也許是某種法則。
但不管怎麼樣,井六這一次,因爲自身的機緣,察覺到消失的過程。
如果某個人的因果消失,代表着這一刻,除了與這個人觸發了新因果的人,後續的人,都無法再記起這個人是誰。
每個人的記憶裡都會少了這個人,並且記憶會自己形成某種自洽的邏輯。
井六知道,如果有人這麼做,一定是爲了改變某個重大的轉折!
但她的直覺告訴她,越是無法看到這個人的因果,就越要想辦法看到。
最終,井六不惜以隕滅爲代價,強行綻放因果之力,看到了一段景象:
“白霧……”
“哥哥,找到白霧,一定要找到白霧!他是關鍵,他是關鍵!前往電話亭……我帶你找到他!”
一向平靜的井六,語氣帶着幾分焦急。
井四點點頭,他雖然曾經惱怒於被這個妹妹欺騙,但回憶起“殼中”的扭曲記憶,卻也只有妹妹始終對他不離不棄。
而如今,井六看到了不該看到的因果,巨大反噬尚未開始,一旦開始,她便是第一個真正意義上被規則殺死的井字級。
井六明白,這是自己在這場博弈裡的最後一步了。
但她並不後悔,雖然最終沒有看到這場因果的全部,可是她看到了,在不久的未來,兄長有着可以匹敵一切的力量!
讓兄長永久清醒的方法,也就藏在了白霧所要去的地方。
“你還能堅持住嗎?”井四擔憂的看着井六。
井六的身體已經虛影化。
她本身就有很多部位變得透明,如今整個人都處在半透明的狀態。
井四的情緒裡流露出恐慌。作爲惡墮,最早的惡墮,井六感受着來自兄長的負面情緒,內心有些溫暖:
“哥哥,不要害怕,我現在還不會死……至少,請先帶我去見見白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