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白銀大盟隨機不能用加更,完成進度73/100。感謝讀者:愛的戰士王爾德的盟主打賞。)
塔外,井的邊緣。
井二看着遠方,陷入了思考之中。
井依舊關不上。
扭曲的東西總是無法揣測,井二知道,井的開啓,也意味着許多戰爭將要到來。
他對這些戰爭不在意。
只要井不被摧毀就行。得益於前世的記憶,井二的記憶扭曲之後,也依舊有着較多的人性。
但和井四的“反扭曲”又有不同。
井二站起身,在離井最近的地方,他已然習慣了這些不斷變化的周遭景象。
他現在很無聊,決定去找那隻白鹿玩玩。白鹿大多時候在井二身邊,但偶爾也會在井二思考的過程裡,自己溜出去玩
井二早就知道,白鹿如果不找自己,那必然是找那個黑衣小女孩。
那個小姑娘可不好惹。雖然傷不到自己,但幾次見面,都是毫不猶豫的攻擊。
井二也很無奈。
他很喜歡這個小姑娘,但是自己險些殺死過對方。尤其是百川市的時候,自己站在了小姑娘的對立面。
“真麻煩啊,但是我現在,很想找人說說話。”
意識到了人的強大之後,井二這陣子除了rua鹿和想辦法找到井關閉的方法外,一直都在自我思考。
審視和完善自己的一些觀念體系。
如今他覺得,也許將人類看做是寵物,確實過於傲慢了。
此時此刻,白鹿不在,井二忽然又思考起了這個問題。
最終他決定,再次找到那個小姑娘,辯駁一番。
所謂人生越辯越明,或許這個牽着氣球的小姑娘,能夠給到自己一些解答。
關於井,關於扭曲,關於衆生萬物,該如何尋找平衡點。
這個小姑娘,就是紅殷。
在棗湖村裡,紅殷坐在棗湖邊上,白鹿立於湖面,輕輕觸動着水紋。
兩個惡墮似乎在用某種特殊的方式交流,井二趕到的時候,看到了奇異第一幕。
一隻黑色的鹿,與白鹿並排立於水面之上,動作完全同步。
白鹿扭頭的時候,黑鹿也在扭頭。
完美級畸變詞條·超怨氣化形。
紅殷以此能力,複製了一隻一模一樣的怨氣版的白鹿,就像是縮小版的湖神。
“你一定無法想象,你曾經在這裡出現,卻導致了這個村子信奉的湖神,有了具體的形象。”
“但是錯誤的信仰,會帶給他們錯誤的人生軌跡,我險些也被這隻黑鹿吞噬,後來是我的哥哥救了我。”
紅殷說着話,白鹿聽得頗爲認真,它也沒有想過原來自己的貪玩,還引來了這麼一段故事。
“人類似乎很容易被引導。被某種虛幻的概念所禁錮住。”紅殷說道。
但很快她又搖頭:
“可湖神是假的,最後我發現,所謂的引導,根源還是因爲心中的惡念,人類費勁心思讓人們相信一個虛構的神,這個神的意義,只是爲了讓人們相信神是存在的,而不是爲人們帶來福澤。”
紅殷不是一個滿口哲理的人,只是對於棗湖村這個地方,她有着諸多思考。
甚至一次次的腦海裡模擬過,如果再次出現湖神,應該怎麼從根源上,也就是邏輯上讓這個“神”崩塌。
爲什麼扭曲的規則會造就一個湖神那樣的怪物?
紅殷漸漸明白過來,於是說出了一句讓遠處隱匿了氣息的井二,頗爲震撼的話:
“湖神只是村裡神婆用來改變他人思想的工具。”
“也許很多神都是這樣的,他們不過是躲在神這個字眼下的人罷了。他們的目的,就是爲了驅使讓那些信奉他們的人。如果信奉他們的人,能夠明白這一點,那麼他與這個神,就已經到了同一高度。”
“那些強大的怪物也是一樣,剝離掉這種強大,他們也是人,所有的從容,只是因爲周圍的人過於弱小而已。只要意識到這些怪物的本質還是人,有人性上的弱點,它們就不再可怕。”
白鹿沒有說話,歪着鹿首,像是在思考。
紅殷說道:
“我哥哥不是這樣的,他不會因爲周圍的人弱小,而將自己擺在一個神的位置。”
最後這句話,讓井二有些不是滋味。
井二知道,紅殷的哥哥就是白霧。
但井二也知道,白霧的確是一個值得認真對待的對手。
當然,井二不知道,紅殷這句話只說了一半,白霧遇到了弱者,不會想着統治弱者。
但白霧遇到了強者,一定會想方設法抱大腿。大概就是——紅殷救我,隊長救我,零號救我。
紅殷以爲的心裡強大之人,大概是面對弱者不以上位者自居,面對強者不卑不亢。
白霧嘛,大概是做到了前者,但面對強者這件事……白霧有時候是很沒有節操的。
不過紅殷這番話,給井二最大的震撼,其實還是關於神的啓示。
“神只是一個工具,剝開了這一層之後,神也只是躲在‘神’身份之下的一個人。”
“人又有什麼資格要求其他人呢?”
井二若有所悟。
他被神示——一個毀滅井的預言困住了七百年。
紅殷這番話,不會給到井二振聾發聵的感覺,至少不會讓他守護井的執念被瓦解。
但井二心中的那個“神”,正在一點一點的褪去“神”的光輝。
“有意思的言論,好像有些叛逆……但似乎也有道理。”
井二心裡唸叨着,嘴脣動了動。
這個時候,白鹿忽然望向了井二所在的方向,紅殷身後,黑色的怨氣如同一道道手臂一樣迅速襲向白鹿目光所在的位置!
“是誰!”小姑娘一聲嬌喝,手段卻極爲致命。
只是再怎麼致命,也很難給井二造成有效傷害。
井二不得已,現身了:
“我來拿回我的鹿。”
“什麼你的鹿,這是我的朋友!”紅殷甚至護在了白鹿的面前。
說來也奇怪,自從險些死在井二手裡,最終又活過來之後,紅殷對井二沒有了任何懼怕的感覺。
明明她身後的鹿可是害怕的發抖來着。
井二雙手合十:
“你問問它,願意跟我走,還是跟你走?”
紅殷滿懷期待的看向白鹿,白鹿的小腦袋左右看了看,最後認慫的走向井二。
井二很得意:
“哈哈哈,我就說了是我的鹿,哎哎哎,你先別動手,我是來告訴你,你的朋友我先借走一會兒。”
誰不喜歡rua一隻可愛的白鹿呢,井二很想擼小動物,但這一次,他的說法顯得很尊敬。
借走你的朋友,讓紅殷怒氣略消。
不過紅殷如果能夠打得過井二,大概率是會殺死井二的,打不過嘛,那就只能聽對方講道理了。
井二內心有很多困惑,這些困惑他發現僅靠自己很難參悟,但這隻鹿不會說話。
可今日,他忽然發現,也許自己以前真的很傲慢。
去掉了“井”的身份後,也許內核上,自己與這些弱小的存在,在思想上的差距很小,甚至某些地方未必比得上別人那般透徹。
神剝奪了神的特權後,也只是一個人。
人與人之間,並無高下。
井五與井二,同樣都在一場戰鬥裡,放下了自己的傲慢,但同樣是放下傲慢,卻又有所不同。
紅殷看着井二離去的背影,有些困惑,這個僞善的人讓她很噁心。
可這一刻,她分不清井二到底是真僞善,還是假僞善。
……
……
扭曲擴散,世界各地受到影響。
被扭曲籠罩着的人們,依舊如同往日一樣,工作,生活。
他們如今每一個人,都是潛在的惡墮,每一個人都壓抑着負面情緒。
黑霧外的世界,就像是天空出現了巨大的陰雲。
黑雲壓城,但卻就是沒有降下雨水。
人們內心都知道,一場可怕的暴雨將至,卻又不知道它到底何時到來。
世界各地的人依舊抵制着扭曲,扭曲卻從未真正消散。
井的開啓,影響着霧外世界,也影響着黑霧內的世界。
高塔裡,調查軍團分部的人最近給出的報告,白色區域死亡率越來越高。甚至白色區域出現了六級乃至更高的變異體。
往常白色區域遇到的植物雖然也很奇怪,但真正吞噬人類的植物很少,如今白色區域則完全不同。
這些植物似乎也被進一步扭曲,甚至會主動攻擊人類。
礦工死傷慘重,這讓宴自在和謝英傑等人,不得不加快研發機甲,儘可能的讓每一個人都得到武裝。
可還是有很多數據表明——塔外在變得越來越危險。
以一種七百年來不曾有過的變化速度,在不斷的影響着人類的生活。
高塔好不容易纔有了新的秩序,卻面臨着物資上的風險。
能源方面倒是不擔心,第五層的能源儲備足夠高塔使用很久。但食物上的儲備則出現了大問題。
但好在不久前,白霧回過一次高塔。解決了這個問題。
他給宴自在和謝英傑傳達了消息——可以利用牽引輪盤,建立與霧外的貿易。
這是白霧前往黃泉島之前吩咐的,也算是給宴自在等人指了一條路。
謝行知等人也通過避難所聯繫了零號,準備在黑霧缺口處,建立一座新的港口。
這個計劃如火如荼的展開着。
高塔裡的盛國人們,爲了生存物資——霧內和霧外,即將出現真正意義上的大規模接觸。
如此一來,礦工出塔次數可以減少,且說不定——高塔人終於可以擺脫難吃的營養餐了。
只是宴自在內心還是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彷彿高塔很快會經歷一場前所未有的浩劫。
……
……
塔外,食城上空。
六千米之上的高空,一架航班沿着某個軌跡飛行了七百年。
永不降落,也永遠無法抵達終點。
航班內,大多數惡墮和以前一樣,渾渾噩噩的等待着爆炸降臨。
死亡已經無法帶給他們痛楚,死亡對於它們的意義,更像是一種時間提醒機制。
提醒它們,無限的時間裡,又度過了一個六分鐘。
六分鐘很短暫。
短暫到這些人甚至沒有慾望去做些什麼,惡墮們也懶得交談,無盡的循環着。
這便是輪迴。
它們是輪迴裡不得解脫的衆生。航班上的每一個人,都有着足以瞬間變成惡墮的悲慘經歷。
有被渣男拋棄,成了實驗體的女惡墮。
有愛而不得,一直守候在女惡墮身邊的備胎。
有小說被頻繁抄襲最終被抄襲者嘲諷的作家,也有頭上綠帽一丈高的一丈青。
各種悲慘之人全部聚集在航班上,原因無從知曉。
曾經有人來這裡探索過,但卻並未找到這座航班真正的原因。
這一切看起來彷彿是某種儀式,聚集了無數命運悲慘之人,壓在輪迴裡不得解脫,以此來製造龐大的怨氣。
又或者,這些悲慘之人只是某種祭品,存在的意義就是獻祭。
只是到底獻祭什麼,無人知曉。
“各位旅客,我們的飛機因爲受到航路氣流的影響,有較爲明顯的顛簸。請您坐在座位上,繫好安全帶。洗手間將暫停使用,謝謝您的配合。”
爆炸將近,聽到這熟悉無比的聲音,惡墮們沒有在意。
這無非是提醒它們——新的死亡即將到來。
飛機出現了震動,這震動似乎和惡墮們記憶中的震動並不一樣。
不過包括田京和簡秋在內的大多數惡墮,並沒有在意。
輪迴的範圍有限,有時候的確會出現氣流,從輪迴區域之外,撞擊到輪迴區域內。
這種情況不多,但也常有。
甚至還會出現雷雲天氣等等。
輪迴重置的是航班內的存在,不是整個世界,所以如果航班外,天黑了,輪迴內的人也會欣賞到夜景。
震動沒有結束,甚至越來越劇烈。
這引起了一些惡墮的注意,但是距離爆炸還剩一分鐘,反正不管是什麼異動……
一旦爆炸了,就重置了。
所以它們還是忍耐住了。
五十九秒。
時間感很強的惡墮,已經開始倒計時。
四十二秒。
三十秒。
震動越發劇烈,就像是兩個惡墮在戰鬥。
但這座客機很大,而且震源來自禁地,那是木乃伊休息的地方,沒有人會在最後幾十秒去找晦氣。
十秒。
簡秋的眼皮忽然跳了跳。
旁邊的田京注意到了女神的細微表情變化,關心的靠近了一分。
一股熟悉的感覺出現在簡秋的腦海裡。
五秒。
四秒。
三秒。
……
零。
就在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着爆炸降臨的一刻,它們閉上眼睛,一片黑暗中等待着,卻發現……這個過程似乎比想象中漫長。
直到航班猛然間再次遭受劇烈撞擊!
所有惡墮睜開了眼睛,它們全部露出駭然的表情,不管是哪個艙室的惡墮,腦袋裡都滿是疑惑。
六分鐘已過,但是這座航班——
沒有爆炸。